“歡歡,你告訴我,靜悟入夢毒與你無關,好不好?你告訴我,你沒有害過爺爺,好不好?”

將那一句“你娶我,並不是為了那樣物什,是不是?”咽了回去,雲湘瀅再次垂了眸子,聲音越發的低弱:“你說,我就信。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這三個字,有如魔咒一般,縈繞在恒卓淵的腦海中,縈繞在他的心底,久久不散。

此時的雲湘瀅,就仿佛一個溺水之人,緊緊的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又仿佛是一個,害怕到了極點的孩子,希望能從他這裏,得到哪怕一點點的安慰。

恒卓淵心中顫動著,帶著細細密密的疼痛。

非是因著雲湘瀅的不信他;非是因著他們已然成親這許久,雲湘瀅卻依舊介懷,這些過去的事情;非是因著他幫雲湘瀅無數次,救她多次,她卻依舊懷疑他。

他心中的疼痛,是因為心疼雲湘瀅。

他的香湘兒啊,精醫術、會武功,通毒術、學調香,甚至還會些許陣法……她會那麽多那麽多的東西,唯獨在麵對感情之時,是這般的小心翼翼,這般的戰戰兢兢。

無論是親情,還是夫妻情意,她都不敢全心相信。

她就好似一隻膽小的蝸牛,明知那薄脆的殼,阻擋不住外麵的傷害,卻依舊忍不住縮了進去。哪怕,她無比渴望外麵的世界!

這樣的雲湘瀅,令恒卓淵心疼至極。

恒卓淵伸出手去,輕輕捧住了雲湘瀅的麵龐,然後微微低頭,鄭重其事的在她的眉間,印下了一吻。

這個吻,輕柔無比,沒有任何欲望在其中,有的全都是憐惜。

“香湘,你聽好了,我不曾對爺爺下過毒,也不曾害過爺爺分毫,更不曾想過害你。”

停頓了一下,恒卓淵看著雲湘瀅微顫的睫羽,再次凝重的說道:“還有,恒卓淵迎娶雲湘瀅,沒有摻雜任何的目的!娶你,隻因心悅於你!”

盈於睫羽的珠淚,迅速的匯聚,滴落下去。

雲湘瀅抬眸,看向恒卓淵。

後麵的那句話,她根本不曾問出口,他怎麽會知道?

“香湘,信我,好不好?”恒卓淵輕聲詢問。

如果說,之前雲湘瀅問出來的好不好,如同魔咒一般。那麽此時從恒卓淵口中,說出的好不好三個字,就如同一把清靈的鑰匙,輕巧的打開了雲湘瀅心底,那無形卻又真實存在的鎖。

雲湘瀅隻覺得自己的心底,仿佛驟然間空了一下,卻又奇異的充盈著一種滿足。

她有些不知所措,卻依舊望著恒卓淵,看著從他眸中,映出來的自己的影子,點了頭:“好!”

恒卓淵的眸子,就輕輕的彎了起來,其中的光芒,直暖入人的心底。

雲湘瀅似是被這眸光蠱惑,緩緩伸出手去,抱住了恒卓淵。恒卓淵微微一怔,繼而低低的笑了,將雲湘瀅擁進懷裏,兩個人靜靜的相擁著……

書房中,恒卓淵的目光,從研習調香的雲湘瀅身上挪開,淡聲說道:“說吧。”

下首站著的紫星就應道:“是。屬下仔細審了那芳菲,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得到的消息並不多。他們兩人隻是棋子,知道的也隻是蔡康升這邊的事,旁的一概不知。”

“他們的主子,是什麽人,問出來了嗎?”恒卓淵的手指,在桌案上輕敲了幾下。他記得雲湘瀅說過,那個芳菲在藥物作用下,脫口而出了一個“時”字。

紫星低了頭:“屬下無能。”

“繼續審。”

紫星單膝跪了下去:“七爺,那個芳菲好像是瘋了,什麽都問不出來了。是屬下失職,請七爺責罰。”

恒卓淵眸光一凝:“瘋了?”

“是。屬下仔細試探過,應當是真的瘋了。”

那邊,雲湘瀅從書籍中抬眸,說道:“一會兒我去看一下,就能知道她是真瘋,還是裝瘋賣傻了。”

恒卓淵就勾了唇:“如此,就辛苦夫人了。”

聞言,雲湘瀅耳尖微紅,略微有些羞窘的轉開了視線。隻是她的目光這一轉開,不期然的就落在了,跪在地上的紫星身上。

紫星因著此時恒卓淵揮手,示意他退下,他當即雙膝跪地,給恒卓淵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緩緩退了出去。

而雲湘瀅微微一怔,直至此時,她這才憶起,這段時日,似乎一直是灰林跟在恒卓淵身旁。而紫星卻是不知在忙些什麽,很少出現在恒卓淵麵前。

不知是她想多了,還是什麽旁的原因,雲湘瀅感覺紫星在離開前,仿佛是特意往她這兒一眼。

雲湘瀅看著紫星離開,倒是沒有留意到,恒卓淵的眼神幽暗,掃了一眼旁邊的灰林,而灰林默默的點了點頭,也跟著出了房間。

“紫星。”灰林喚住紫星。

紫星的腳步微頓,卻並沒有回頭,隻出聲問道:“可是七爺還有什麽吩咐?”

灰林走到紫星麵前,搖了搖頭。

“那我先去忙了。”說著,紫星就欲繞開灰林。誰成想,灰林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讓他無法繼續向前走。

灰林看著紫星,問:“你在怨恨七爺?”

紫星的身子一顫,急聲說道:“怎麽會!我怎麽可能怨恨七爺?”

看他急的臉色都變了,聲音也不自知的高了起來,灰林卻是麵無表情,又道:“那你就是在怨恨夫人?”

“我……”紫星很想說我沒有,可是嘴裏隻說出一個我字,就再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你可還記得喬平?”

紫星麵色微變:“我自是記得喬平。”

“那你可還記得,喬平為何會被調離七爺身邊?”灰林再問。

“喬平擅自做主,沒有遵從七爺的吩咐。”紫星回答完,又道:“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從未對七爺有過分毫不敬,更不曾擅自做主……”

“在七爺麵前,你是沒有擅自做主過。那你在夫人跟前呢?”

灰林厲聲問道,見紫星不回答,他又厲喝了一聲:“你回答我!”

“我……”紫星握起了拳頭。

灰林將搭在他肩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口中說道:“我以為,上次已經說得足夠清楚。經過這段時日,你也該想明白了。沒有想到,你依舊是如此糊塗!”

頓了頓,灰林又道:“七爺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紫星原本還帶著一絲不以為意,此時聽了灰林的話,徹底變了臉色,握緊的拳頭鬆開又握緊,如此反複幾次,才張口說道:“我是七爺的屬下,並非是夫人的!隻要我對七爺足夠忠心,足夠忠誠,不就可以了嗎?”

“你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灰林看向紫星的眼神,帶著絲絲怒火。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紫星也豁出去了,抬著頭,用力的瞪著灰林。

原本,清寒不在七爺身邊,就由他貼身護衛七爺。而這些時日,七爺不再讓他在身邊伺候,他怎麽會沒有察覺?

“對,你說的對極了!”

聽灰林如此應了一句,紫星的眼神就猛地一亮。卻不料,待他定睛細看去,看到的卻是灰林臉上,滿滿的嘲諷之色。紫星的喜悅之情,頓時就有如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

而灰林看著紫星,問:“七爺的火色鳳凰麵具,是怎麽斷折的?追隨七爺最長時間,最為忠誠的墨衣,是怎麽離開七爺身邊的?墨色字號,是為什麽取消的?”

一連三個問句,每一句都如重錘,狠狠的錘在了紫星的心上,令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既然到了現在,你依然看不清,七爺待夫人,比之七爺自己的性命還要重!那麽,你就如喬平一般,離開七爺身邊吧。”

“不!”紫星下意識的,說出一個不字來。

“或者,你可以選擇,徹底的離開。”灰林冷血無情的吐出這幾個字,看也不看臉色灰敗,跪倒在地的紫星,就徑自轉身離開了。

灰林與紫星之間的對話,雲湘瀅自是不知道。她隻有些奇怪,自這日起,就越發的難以見到紫星,而偶爾見到紫星之時,他卻如同大病過似的,臉色蒼白異常。

她倒是有心給紫星診診脈,卻被恒卓淵給阻止了,她便也沒有多問。

此時,雲湘瀅隔著監牢的欄杆,看向了芳菲。

隻幾日不見,先前還美的勾人心的芳菲,就已然大變了樣子。

她的麵龐上,帶著數不清的傷痕,而身上更是血跡斑斑,緊緊抓著欄杆的手,更是令人不忍目睹。就連那對兒總似帶著水霧,惹人憐惜的眼睛,此時也失卻了光彩,直愣愣的盯著麵前的欄杆。

雲湘瀅不是那些不諳世事之人,自是知道既然是審問,必然會用刑,隻是見芳菲如此淒慘,到底是生出了一分不忍來。

說到底,芳菲也是身不由己,被人利用的可憐人。

跟在身旁的灰林,不知是從雲湘瀅神情中,看出了什麽,還是原本就要有此一番解釋,隻聽他說:“這芳菲雖是一顆棋子,手上卻也沾染了不少無辜者的血,落得如今模樣,也算是咎由自取吧。隻不過,如今她瘋癲的厲害,夫人切莫被她傷了。”

其實,灰林覺得自己這句話,也算是多餘的了。這芳菲被折磨的不輕,此時若非因著那股瘋勁兒,怕是根本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又怎麽可能傷著夫人呢?

而雲湘瀅聽灰林如此說,心中生出的那一分不忍,也消失殆盡。隻淡淡點了點頭,雲湘瀅應道:“無妨,我心中有數。”

因芳菲是那麽坐在地上的,雲湘瀅就蹲下身去,手指輕輕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不料,變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