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飛雪,是這座小鎮的奇景。
這景觀並不是每一個冬天都會出現的,而雲湘瀅很幸運,因為在恒卓淵特意吩咐的,在這裏逗留的這個夜晚,流螢飛雪當真出現了。
漫天飛舞的雪花,有如一隻隻流螢,閃爍著瑩白的光華,紛紛擾擾的飛舞著,半晌都不會落到地麵上去。
雲湘瀅看著眼前這一幕,微微有些癡迷。
恒卓淵就那麽輕柔的攬著雲湘瀅,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仰著頭去看那些流螢飛雪,而不會太過費力。
“歡歡,你怎麽知道流螢飛雪,今晚會出現的?”好一會兒之後,雲湘瀅收回了仰望的目光,輕聲問道。
恒卓淵抬手,輕輕的幫她揉了揉脖頸,答道:“我也不知道。許是我們兩個比較幸運吧。”
恒卓淵的手指是暖的,覆在她的後頸上,似乎讓她整個身體都跟著暖了起來,雲湘瀅情不自禁的放鬆了心情,倚靠在他的懷裏。
兩人看了半晌的流螢飛雪,恒卓淵才帶著雲湘瀅,回轉客棧去。
燭光下,兩人的身影交纏在一起。
“香湘。”恒卓淵出聲喚道。
“嗯?”雲湘瀅不明所以的抬眸。
恒卓淵換了個姿勢,伸手倒了一杯溫水給雲湘瀅,開口問道:“是出什麽事了嗎?我感覺你有些心不在焉。”
雲湘瀅捏著水杯,點頭道:“也不算是什麽事吧,隻是我感覺有些心緒不寧。我們離開陵安城的時候,我忘記吩咐人,把那幾個雲家族老給送回青州去了。”
“怎麽,他們做了什麽事情不成?”恒卓淵也並未將那幾個人放在心上。
“是爺爺派人,將他們接回了文陽侯府。”雲湘瀅微微蹙著眉。
聞言,恒卓淵也輕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寬慰道:“爺爺行事穩重,想來是有什麽打算,才會把他們接回去的。你也不必想太多,等回去問問爺爺就知道了。”
雲湘瀅無聲的點了點頭。隻是,並非她刻意想得多,而是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卻又分不清道不明。
不過,恒卓淵說的也對,此時她想得再多,也沒有什麽用,隻得將這件事暫且放到了一旁去。
其後,雲湘瀅又與恒卓淵說起了,江師兄以及蒙紹卿來尋過她的事情。
雲湘瀅還笑著說,也不知蒙紹卿到底是被什麽人,給打成了那般淒慘的模樣。
恒卓淵並未說什麽,隻是輕輕挑了挑眉稍。
夜色無聲……
來陽安城的時候,恒卓淵與雲湘瀅兩人是輕裝簡騎,快速趕赴而去的。
回陵安城的路上,恒卓淵卻似出來遊山玩水一般,經常是日上中空才出發,未到傍晚就停歇。
有的時候,還會在一些繁華的城鎮,停留上幾日。
及至恒卓淵與雲湘瀅兩人,慢慢悠悠的回到陵安城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年底。
相比於當時恒卓淵出征之時,蒼正帝親領朝臣相送的壯觀場景,恒卓淵回來的悄無聲息。
非是恒卓淵刻意如此,而是蒼正帝那邊無聲無息的,就仿佛把恒卓淵遺忘了一般。
而恒卓淵也順勢,當做什麽事也沒有一般,與雲湘瀅一起去往文陽侯府。
路上,雲湘瀅還曾問過:“當真不用進宮交旨嗎?”
恒卓淵就笑道:“交什麽旨呢?我帶去的五萬兵馬,在興王到的時候,兵符就一並交給了興王。而我在陽安城得到的,那枚假的虎符,我也已經交還給了張青良。我隻是出去遊玩了一趟罷了。”
“皇上派興王前去,收歸你手中的兵權,真可謂就是卸磨殺驢了。”雲湘瀅有些憤憤不平。有需要征戰,需要擔負不好名聲的時候,就看到恒卓淵了;當負麵影響消除,剩下全都是好處的時候,就沒恒卓淵什麽事了!
恒卓淵卻是拉了雲湘瀅的手,略帶委屈的說道:“香湘,我可不是驢。”
聞言,雲湘瀅抿唇。她不就是那麽一比喻嘛……
“對了,你把那假虎符給了張青良,會不會有什麽後患啊?那張青良雖有將軍之名,卻好似並不善征戰沙場。”雲湘瀅似是忽然想起來,急忙問道。
恒卓淵笑看著她,心知她是在刻意轉移話題,卻也不拆穿她,隻悠然的回答道:“張青良原本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不過這這些年,被權勢蒙住了心,晃花了眼,自從成為了爭權奪利的棋子罷了。至於會不會有後患……”
說到這裏,恒卓淵附到雲湘瀅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雲湘瀅驚詫的睜大了眼睛。
恒卓淵剛剛說的是:他已然從護國將軍通紹輝那裏,得回了真正的半塊虎符,並且將虎符交給了李建義!
沉吟了一下,雲湘瀅將那股驚詫壓下,說道:“你是不是怕漠國不安分,再生出什麽詭計來?這也就是你將莫丘,留在陽安城,李建義李將軍身邊的用意吧?”
恒卓淵點了點頭:“李將軍為人忠直,也是帶兵打仗的好手。但是,他不擅長應付,那些從暗處來的陰謀詭計。而莫丘卻是恰恰相反,讓他帶兵他不行。之前昔山關難民的首領,會是哪個心懷不軌的趙圖,就可見一斑。他更擅長的是心機、手段,與李將軍正好互補,也免得李將軍遭了他人算計。”
雲湘瀅用力點了點頭。之前,莫丘將陽安城內的隱患,查找出來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此人極為心細,膽識也是不錯,的確可堪大用。
兩人說著話,馬車就到了文陽侯府。
還未下馬車,就聽念柳低聲稟道:“王妃,侯府門前有人,在迎接殿下和王妃,是雲興文。他……穿的很素淡,像是在守孝。”
聞言,雲湘瀅微微挑眉。
雖說那個時候,雲湘瀅稱呼他了一聲兄長,也將他與他姨娘,安排在了文陽侯府中。但是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的承認他的身份。而雲興文許是心中有數,一直深居簡出,在文陽侯府內都沒有什麽存在感,何況如現在這般,公開露麵呢?
雲興文似是沒有察覺雲湘瀅的驚訝,隻上前恭敬施禮道:“見過璟王殿下,見過璟王妃。”
“不必多禮。”雲湘瀅虛扶一下,然後似乎才注意到雲興文的一身素衣,驚訝問道:“兄長這是……”
雲興文微微垂了頭,低聲說道:“姨娘於月前,剛剛過世了。我本是不想到前麵來的,以免衝撞了殿下和王妃。隻是爺爺說,自家妹妹回娘家,我身為兄長,應該迎一迎的。”
“啊,楊姨娘的身體,不是調養的差不多了嗎?怎麽會……兄長節哀。”雲湘瀅似是毫無芥蒂的勸慰著。隻是,她的心中卻是暗暗起疑。
雲興文神情中有點難過,聲音卻依舊沉穩:“勞王妃惦記。殿下和王妃快請,爺爺在後院,該是等急了。”
雲湘瀅與恒卓淵微微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並肩往裏行去。
雲興文在旁,既不顯得過分熱絡,也同樣不冷淡,保持著一貫的溫和與守禮。
及至到了雲老太爺居住的茗書院,雲湘瀅疑惑的心情,才算是微微鬆弛了下來。
“爺爺。”雲湘瀅喚道,輪椅並著輪椅上的人回過身來,雲湘瀅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隻不過是幾個月沒見,雲老太爺就蒼老了許多,眼神似乎也失卻了原本的神采。
隻是很快的,雲老太爺眼中,就迸發出精光來,連帶著麵龐都鍍上了一層光澤,仿佛剛剛的一切,好似是雲湘瀅的錯覺一般。
“殿下與瀅兒一塊兒來了啊!快過來,讓爺爺看看!”雲老太爺樂嗬嗬的招呼道。
因著雲興文在,恒卓淵也就沒有自稱無歡,隻不過依舊是執了晚輩之禮。
雲老太爺笑著,撫了撫雲湘瀅的頭頂,說道:“瀅兒出去一趟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啊?”
雲湘瀅道:“哪裏有瘦啊?明明是胖了才是。爺爺還當我是小孩子呢!”
一旁的雲興文就笑道:“在爺爺眼裏,王妃可不一直是小孩子嗎?這些日子,爺爺可是沒少念叨王妃。”
雲老太爺慈祥的看了雲興文一眼,道:“瀅兒是你妹妹,叫王妃多生疏。你這孩子,就是太過守禮。”
“是,爺爺教訓的是。”雲興文也不惱。
幾人又說笑了幾句,雲興文起身道:“爺爺,我去廚房看看,準備的怎麽樣了。”
“好,你去吧。披件披風,別凍著了。”雲老太爺叮囑道。
雲興文應著,給恒卓淵與雲湘瀅施了一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雲湘瀅看看周圍,見並沒有什麽下人在,而恒卓淵也在旁微微點頭,示意她可以放心說話。
雲湘瀅就輕輕蹲身,到雲老太爺的輪椅前,出聲問道:“爺爺,雲興文這件事,您不是說由瀅兒來處理嗎?現在怎麽……”
雲湘瀅不知該怎麽說,倒是雲老太爺接口說道:“怎麽還沒查清楚,就真的當他是文陽侯府的孩子,又任由他拋頭露麵,是嗎?”
雲湘瀅點點頭,她的確是不解。苗魯奉命調查雲興文的身份,並沒有送回什麽有用的消息。而這段時日,苗魯更是好似失蹤了一般,沒有半分消息送回,雲湘瀅正打算遣人與他聯絡呢。
雲老太爺看著雲湘瀅,深深的歎息了一聲,說出一句話來,卻是讓雲湘瀅驚詫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