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一長串藥材名字,蒼正帝麵上不顯,心中卻是暗怒。

他雖不懂醫藥,但是雲湘瀅所說的藥材中,有好幾樣他是知道的。有一些是從旁的小國,進獻過來的;而另外一些,則是連他貴為九五至尊,都知道的極為難得的珍稀藥材!

蒼正帝不缺那點藥材,也不在乎那些珍稀藥材,但是雲湘瀅如此肆無忌憚,真真是放肆至極!

而雲湘瀅說完之後,還滿臉期待的看著蒼正帝,口中說道:“皇上,不知您這兒,是否有這些藥材?如果連您這都沒有的話,臣婦是當真不知,還能去哪裏找尋了。”

蒼正帝壓下心中暗怒,伸手一指剛到的鄭太醫,說道:“你說的這些,朕倒真是不知,朕的國庫裏有沒有這些。若是有用,朕自然不會吝惜。鄭太醫,你來給璟王診診脈,然後再與璟王妃,擬個方子出來給朕看。”

聽著蒼正帝簡直就差直接明說,要是鄭太醫說,璟王用不著這些藥材,就要治雲湘瀅的罪了。

雲湘瀅也不懼,隻施施然的站在一旁。蒼正帝可是沒讓她坐下呢。

隻是,雲湘瀅不在意,不代表恒卓淵也不在意。隻見他無視要來診脈的鄭太醫,伸手拉了雲湘瀅,讓她坐在他先前坐的椅子上,他自己則是另外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這才露出手腕來,示意鄭太醫診脈。

要知道,這是禦書房。這裏本是皇上下朝後,與臣子議事的地方。臣子奏事,都是站著的,這裏原本就沒有幾張椅子,可供人坐下來。

而恒卓淵這一番舉動,讓雲湘瀅與蒼正帝之間的距離,比之前一下子近了不少,雲湘瀅坐在椅子上的身形,幾乎是微不可見的僵直了一下。

恒卓淵雖是沒有在她近前,卻是立即察覺到了,當即以眼神詢問她,可是發生了什麽事。隻見雲湘瀅眸光微動,輕輕的搖了搖頭。

恒卓淵情知,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也隻得將心中的疑惑,暫時壓了下去。

而雲湘瀅驚疑的目光,卻是在不引人察覺的情況下,幾次落在了蒼正帝身上。

鄭太醫低著頭,什麽話也不敢說,隻小心翼翼的上前診脈。

而蒼正帝見狀,眼中閃過一抹光芒,目光落在雲湘瀅身上,似乎要將他盯穿一般。

須臾,蒼正帝才笑道:“倒是朕的疏忽了,竟然忘記給璟王妃賜座。皇弟可以怪朕了?”

恒卓淵也笑:“臣弟怎會怪皇兄?未曾成親之前,臣弟還不曾理會這些,見皇兄與皇嫂琴瑟和鳴,還甚為不解。隻是成親後,臣弟卻是明白了一些,做為男人該做的事情。皇兄,你說是不是?”

“皇弟說的沒錯,皇弟長大了。”蒼正帝一副欣慰的模樣。實則,他的心中卻是在想,恒卓淵所說的這些話,是不是出自真心,這雲湘瀅在恒卓淵的心中,又究竟有多重。

而恒卓淵似是有意,也似是無意,在這個時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臣弟始終記得皇兄當年的教誨,男人該以立業為重任,不該沉溺於其他。若非臣弟的身子不爭氣,臣弟還真想再替皇兄守衛疆土,征戰沙場……”

聞言,蒼正帝先前落在雲湘瀅身上的目光,慢慢收了回來。

他心中明白了過來,看來雲湘瀅在恒卓淵心中的分量,也不過如此。雖說有一些分量,卻也隻是出於夫妻情分罷了。

這種無聲的較量,雲湘瀅雖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心中卻是清楚的很。

恒卓淵在告訴蒼正帝,雲湘瀅這個璟王妃,不是可有可無的,讓蒼正帝不可以輕視她。

但是,與此同時,恒卓淵擔心,若是他在蒼正帝麵前,將她這個璟王妃看的過重,蒼正帝的一些陰謀,又會加諸於她的身上。所以,恒卓淵又告訴蒼正帝,她也隻是璟王妃而已。

恒卓淵如此小心的,拿捏著這個度,為的隻不過是保護她罷了。

雲湘瀅的心中,微微湧動著一股溫暖。

而蒼正帝自以為,明白了恒卓淵的想法之後,看向鄭太醫,道:“璟王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鄭太醫收了手,回身恭敬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話,璟王殿下的身體,比諸之前要好上不少。但是,總歸是傷了根基,一時間難以調養回來。且微臣診脈看出,璟王殿下前些時日,似是受過傷還中過毒……”

蒼正帝眼神幽暗,怒道:“你就直說,現下如何了!”

“是。微臣認為,璟王殿下尚需好好調養,萬勿太過勞累,否則一旦舊疾複發,藥石罔效。”

蒼正帝微微一遲疑,又問:“先前璟王妃所說藥材,你可都聽到了?”

鄭太醫額頭上的汗水都下來了,他連忙回答:“是,微臣都聽到了。璟王妃所說的藥材……”

鄭太醫眼神遊離,似是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此時,恒卓淵“嗬”的低聲笑了一聲,然後說道:“鄭太醫有話盡管說就是,本王又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何況,皇兄麵前,誰都要為自己說出來的話負責,不是嗎?”

“是、是。”鄭太醫擦著額頭的汗水,“回皇上,璟王妃所說的藥材,正合此時璟王殿下使用。隻不過……這些藥材雖是珍稀,藥性極好,卻也極難掌握用量。若是一個不慎,恐怕會靈藥變毒藥。所以,微臣剛剛才會有所猶豫。”

蒼正帝銳利的目光,在鄭太醫身上盯了一瞬,繼而他收回目光,說道:“原來如此。璟王妃,那你可要掌控好這個用量,朕可不想朕的皇弟,有個什麽閃失。你可聽明白了?”

“是,臣婦謹遵聖意。”雲湘瀅答應的痛快。

聽了雲湘瀅的保證,蒼正帝卻並不放心,恒卓淵現在可死不得!

蒼正帝目光略沉的盯著雲湘瀅,直到恒卓淵輕咳了幾聲,而後蒼正帝就看到,雲湘瀅自然而然的起身,到了恒卓淵身旁,伸手幫恒卓淵點按了幾處穴道。

蒼正帝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揮手讓鄭太醫下去開藥方,並且與內侍一起,將雲湘瀅所說的藥材拿來。

直到此時,恒卓淵才好似忽然想起來似的,開口說道:“臣弟竟是忘了。皇兄,臣弟來的時候,見通將軍正跪在外麵。不知通將軍這是做錯了什麽事,惹得皇兄盛怒?”

“不要跟朕提他!”蒼正帝冷哼一聲,顯然是非常惱怒。

恒卓淵隔著衣袖,握住了雲湘瀅的手,察覺到她的手暖乎乎的,並沒有半點涼意,這才微微放鬆了身子。

“皇兄息怒。通將軍畢竟為恒朝征戰多年,也是立下汗馬功勞的,皇兄罰一罰,罰過了就算了吧。”恒卓淵勸道。

蒼正帝眼睛微眯,道:“你倒是與他交好。朕還不曾見過你,為任何人說過好話。”

恒卓淵沉默了一下,微帶苦澀笑意的說:“何曾來的交好?隻是,當年若不是通將軍與劉升榮將軍,臣弟造下的孽就會更大。臣弟總要顧念著這一份恩情。”

“什麽恩情,哪裏有什麽恩情?他通紹輝是什麽人物,能讓你堂堂親王,欠下恩情!”蒼正帝咆哮著,順手又甩了一個鎮紙出去,與先前砸中恒卓淵肩頭的茶盞,湊做了一堆兒。

恒卓淵微微垂了眸子,遮住了其中的嘲諷之意。

此時說的好聽,當年他掙紮於生死邊緣的時候,幾乎所有朝臣都望風而動,將整場戰役失敗,歸咎在他的身上,參奏他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彼時的他,就如同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通紹輝等人,卻如那觀世音菩薩一般,救苦救難。

幾萬將士的性命,幾十萬百姓的性命,全都背負在他的身上!

他的這位好皇兄,隻擺出一副要尋找他下落的樣子,何曾為他辯護過一句?

何況,朝臣們望風而動,望的是什麽風,誰又不心知肚明呢?通紹輝等人連升的官職,又何嚐不能說明一切呢?

恒卓淵心中繁複,雲湘瀅借著衣袖的遮掩,輕輕回握住恒卓淵的手,給他無聲的安慰。

與此同時,雲湘瀅有些明白過來,通紹輝的事情,恐怕就是恒卓淵先前所說的,要看的大戲。

而蒼正帝發泄之後,好似累了一般坐了下來,也好似是消了氣,吩咐劉曹,讓通紹輝滾進來。

不多時,通紹輝腳步微有些踉蹌的走了進來,遠遠的跪倒在地上,卻並不言語。

蒼正帝陰沉著臉,伸手指了指通紹輝,一副簡直不想看到他的模樣,轉頭看向了恒卓淵,道:“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

恒卓淵輕輕搖頭,說:“通將軍為人忠直,又通曉兵法,是不可多得的將才。若是有什麽錯漏之處,想必也是受了,他麾下之人的牽累吧。”

“你聽聽!到了現在,璟王還未你說好話。你呢?”蒼正帝的聲音,忍不住再次高了起來。

看來,通紹輝所犯的事,是真的惹到了蒼正帝了。

通紹輝默默的磕了個頭,一句辯解的話,都不為自己說。

隻不過,他這樣的態度,依舊是惹了看他不順眼的蒼正帝,蒼正帝拿起一疊奏折,直接就扔了過去。

那些奏折幾乎全都砸在了通紹輝臉上,他白皙的臉上,立即現出幾道紅痕來,與之前他磕頭時,額頭上磕出來的紅印,倒是相映成趣。

“這些都是參奏你的奏折,你自己看看!”蒼正帝氣哼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