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湘瀅回身間,麵紗輕輕飄動了幾下。
隔著麵紗,看的並不是很真切,隻不過通廣自動自發的認為,小美人這是衝著他笑了。
“哎呦,小美人可是想通了?”通廣賊兮兮的笑道,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雲湘瀅身上,就連手底下根本沒推動通梁,都沒有留意到。
而雲湘瀅的確是笑了。
她先是看了看恒卓淵,打了手勢,安撫住恒卓淵,想動手弄死通廣的心思,繼而緩步向前,走到了通廣和通梁跟前。
通梁死命的擋著通廣,不想讓他接近雲湘瀅,與此同時,心裏也是極速的想著說詞,想著如何能如同剛剛一樣,那捏住通廣。
卻不料,耳邊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瞅,通梁不禁臉色大變。
“湘大夫,多謝您出手診治平哥兒,我很是感激不盡。招待不周,還請湘大夫諒解,請恕我不遠送了。”
為了避免雲湘瀅被通廣欺淩,通梁不惜直接下了逐客令。
說完這句話之後,通梁又一疊聲的喚道:“翠娘,放下孩子,送湘大夫出府去!”
“你敢!”通廣見通梁要壞他好事,頓時用力踹了通梁一腳,將他從身前踹了開來。
通梁被踹到在地,立即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說道:“大哥,湘大夫可是……可是永安堂的大夫!永安堂是承恩侯府開的,大哥萬萬不可衝動啊!”
通梁被逼的,開始順嘴胡編起來。
事實上,他一聽雲湘瀅是大夫,就急忙請了回來,何曾問過她,究竟是哪家醫館的大夫。
一聽是承恩侯府開的醫館,倒是讓通廣忌憚的頓了頓。
隻不過,色心一起,哪裏還能按捺的住?
通廣嘴裏找著借口道:“少拿承恩侯嚇唬我!承恩侯府怎麽了,承恩侯府也管不了,**的事兒!”
這話說的,通梁沒信,通廣自己倒是信了,他再次推開通梁。
“小美人,別聽他胡說,更別急著走。少爺我陪你,去我院子裏看看景,賞賞花,可好?”
說著,通廣就急不可耐的伸手,去抓雲湘瀅。
雲湘瀅微微後退一步,避開他這一抓,開口說道:“通大少爺如何就知,我是小美人呢?萬一,我貌若無鹽,通大少爺可還願與我看景、賞花?”
“瞧小美人說的,你怎麽可能貌若無鹽呢?”通廣笑嘻嘻的,擺了一個自認為,是風流倜儻的姿勢,“是不是貌若無鹽,總要讓本少爺,看過才知道。小美人,你說是不是啊?”
“那自然是的。”雲湘瀅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
“湘大夫……”翠娘也忍不住,出聲喚了一聲。
倒是通梁瞥了一眼恒卓淵,似乎看出了什麽來,不再攔阻在通廣前麵,而是走到翠娘身邊,扶住了渾身哆嗦,幾乎要抱不住孩子的翠娘。
順道,通梁還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平哥兒的耳朵,另外一隻手,則是捂在了翠娘的耳朵上,迎來了翠娘一個不解的目光。
“小美人,那就快快掀起麵紗,讓本少爺好好看看,你的花容月……”
通廣的一句花容月貌,還沒有說全,就頓時轉為了淒厲的慘叫:“啊!鬼啊!”
這叫聲,要多淒厲,就有多淒厲!
通廣慘叫著,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門口跑去,在門檻上還絆了一跤,直接摔了個嘴啃泥。通廣卻是完全顧不得疼痛,手腳哆嗦著,爬起來飛奔而去。
通梁清晰的看到,門口處的地上,殘留著些許血跡。可想而知,摔倒的通廣,到底有多疼了,通梁不禁咧了咧嘴。
翠娘驚訝的呆住了。
直到通廣的身影消失,翠娘這才收回目光,卻在不經意間,從雲湘瀅臉上掃過,頓時驚呼出聲:“啊,湘大夫,你的臉……”
隻見,雲湘瀅摘下麵紗後,顯露出來的麵龐,不僅不是花容月貌,反而是充斥著,無數縱橫交錯的疤痕!
在有些昏暗的光線映襯下,還有雲湘瀅唇邊,那一抹帶著冷意的笑,讓她看上去極為恐怖,猶如從地獄出來的厲鬼一般!
這也就難怪,剛剛通廣被嚇成,那個樣子了。
雲湘瀅淡淡的收回笑容,伸手將麵紗,再次戴了起來。
說起來,這張疤痕交錯的麵具,還是她無意間,在念柳那裏看到的,覺得有些意思,就拿了來玩。
今天戴著這個麵具,雲湘瀅也是一時興起罷了。不想,正好用上了。
通梁有些尷尬的,低喚了一聲翠娘,而後急忙解釋道:“還請湘大夫不要介意,內子並非……”
卻在此時,隻聽翠娘顫著聲音問:“疼嗎?”
雲湘瀅不禁微微一怔。
就連通梁也愣住了,他實在沒有料到,翠娘會是這種反應。
他原本以為,翠娘是被湘大夫的模樣,給驚嚇到了。未免她說出什麽不好的話來,他才急忙開口解釋的。
“湘大夫,是不是很疼?”翠娘又問了一句。
繼而,翠娘似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一定是很疼的。夫君,你那裏是不是,還有半盒止痛膏?拿給湘大夫,好不好?”
“啊?噢,好!我這就去拿!”通梁反應過來,急忙撲到床頭那裏,從一個暗格裏,拿出一個小盒子來。
“這盒子裏的藥膏,是內子家裏傳下來的,旁的用處不大,唯止痛鎮痛甚為有用。如今隻剩下半盒,還望湘大夫不要嫌棄。”通梁沒有絲毫猶豫,把盒子遞給了雲湘瀅。
而翠娘一臉擔憂,以及心疼的,看著雲湘瀅,目光也不曾在那盒子上停留。
雲湘瀅與恒卓淵一起,看著手中的小盒子。
這小盒子用的,並不是什麽名貴的材料。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確是有些年頭了。
而通梁話中也說的清楚,這是翠娘家傳下來的。能把一盒藥膏,當做傳家寶似的,一代代往下傳,可見這藥膏的珍貴程度。
可是,即便如此珍貴,通梁夫婦也是眼睛都不眨的,就這麽送給了雲湘瀅!
雲湘瀅眨了眨眼睛,壓下心底泛起的暖意,誠心誠意的道謝:“多謝你們!”
“不用謝、不用謝!”通梁擺著手,“隻要湘大夫能用的上就好。要說謝,也該是我們才是。如果沒有湘大夫,平哥兒一定活不下來。平哥兒要是去了……”
通梁看了一眼翠娘,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但是他眼神中的痛意,卻讓雲湘瀅明白,他想說的是一旦平哥兒去了,恐怕翠娘也就活不下去了。
雲湘瀅就笑著安慰道:“孩子沒事了,他會健康長大的。如果能出去的話,你便去西盛街,那邊的遮雨閣抓藥吧。你可以在那裏,煎好了湯藥,再帶回來。要喝的時候,熱一下就好。我想,這樣或許會更方便一些。”
在雲湘瀅說這些話的時候,恒卓淵就已經,將先前通梁,塞在他手裏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擺明了不會拿這些銀子。
而通梁聞言,頓時眼睛一亮,與翠娘一起,又是一番道謝。
雲湘瀅這樣安排,的確是更加方便一些。
通梁在府裏不受重視,原先富裕的時候,他們還被克扣份例,更不要說,到了這個院子之後了。
他們一家三口,吃的穿的用的,盡數被克扣的所剩無幾,屋子裏取暖用的碳,更是一點也沒給。否則,平哥兒也不會受寒,差一點病死了。
之前,通梁也曾擔憂過,即便他能抓了藥回來,恐怕廚房也沒有地方,讓他們煎藥。
這下子好了!
通梁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一副恨不能,給雲湘瀅磕幾個響頭的模樣。
雲湘瀅便拿了,先前寫好的兩張方子,交給通梁後,叮囑道:“我已經標注好了,上麵那張方子,是給翠娘服用的,下麵的才是給平哥兒用的。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弄錯了。”
“我記下了!多謝湘大夫提醒!”通梁仔細的看了藥方,才鄭重應了下來。
翠娘卻出聲提醒道:“湘大夫也別忘了用藥啊!”
“嗯,我也記下了。”雲湘瀅笑。
她看得出,翠娘是極為心善之人,她從頭至尾,都沒有顯露過,任何嫌惡的神情。有的隻是對她的關切。
這時,通梁拿起那個荷包,重新塞進了恒卓淵手裏。
“湘大夫的好意,我與內子愧受了,隻是這銀子,還請湘大夫拿去,就算是我們預付的藥錢吧。湘大夫也不必推辭,你不拿,我也留不住。”
這番話,通梁說的有些苦澀,卻全然是實情。
如果,讓通廣知道,銀子沒被拿走,他覺得會回來,將銀子全都搶回去,一分都不會留給通梁的。
而他這麽一說,雲湘瀅與恒卓淵也明白過來,恒卓淵便將銀子,從荷包裏倒出來,收進了懷裏。
那個荷包,恒卓淵嫌惡的扔回了桌上。
通廣的東西,他拿著都嫌髒了手!
通梁衝著恒卓淵,感激的拱了拱手,看了一眼外麵。
然後,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這屋子裏著實冷,我就不留湘大夫,和這位小哥了,這便送你們出府吧。”
說著,他便做出了“這邊請”的姿勢,再一次對雲湘瀅兩人,下了逐客令。
恒卓淵的唇角,就微微勾了起來,說:“通三少爺,如此對待你兒子的救命恩人,是不是有些失禮啊?”
通梁又看了一眼外麵,嘴裏陪著罪,舉止上卻是極為堅決的,要把雲湘瀅二人送出府去。
恒卓淵也跟著看了一眼外麵,然後說出一句話,令通梁的身形,頓時就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