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湘瀅仿似沒有聽到粗壯大漢的嘲諷,隻又掃了他幾眼,聲音緩慢卻清晰地說道:“恕我眼拙,沒有在短時間內,看出如你這般高大之人,竟是有著腎虛之症,抱歉抱歉。”
“你胡說八道什麽?”粗壯大漢頓時惱怒起來,臉色越發的黑了,掄起拳頭,就砸向雲湘瀅。
在一片驚呼聲中,雲湘瀅手指如風一般,拂過粗壯大漢的手臂,一根銀針紮上,粗壯大漢的手臂,當即無力的垂了下去。
一隻手臂不能用,粗壯大漢就掄過去了另外一隻手臂,口中大吼大叫的喊道:“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都不知,還滿口的虛不虛,你當真是不知廉……”
最後一個“恥”字尚未出口,粗壯大漢的身上,就多了一排不甚規整的銀針,粗壯大漢當即啞了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銀針之所以不規則,那是因為全都是紮在了穴道上,使得粗壯大漢有力氣也使不出來,全身僵直的站在了那裏,聲音更是發不出來。
雲湘瀅輕輕一按他的手臂,令他坐了下來,手指輕輕搭上了他的手腕,開始診脈。
與此同時,雲湘瀅口中說道:“男女的確是授受不親,但是沒有人規定,女子就不能行醫給人診脈。醫術,本就無關於禮法廉恥!再說皇宮之中,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和諸位貴人診脈的太醫,全都是男子,誰敢說貴人們一句不知廉恥?”
皇宮中的貴人,誰敢說?是嫌腦袋長的太結實了不成!
而且的確如雲湘瀅所說,大夫診脈看病而已,就算雲湘瀅是女大夫,與一般大夫和病人的性別,調了一個個,那也隻是在手腕處診脈,根本不存在不知廉恥之說。
那粗壯大漢明顯是故意搗亂來的!
隔了一會兒,雲湘瀅又道:“你家中如有妻室,恐怕還未曾得一子半女吧?可是平素動幾下,就感覺似是疲乏,提不起力氣來?夜間也是越來越力不從心?”
雲湘瀅每說一句,那粗壯漢子的眼睛就瞪大幾分,及至最後簡直有要脫眶而出的感覺。有些事,旁人不知,可是他自己心知肚明,居然被眼前的小女子一一說中!
雲湘瀅收回手指,順勢將銀針也拔了下來,提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那依舊僵坐在那裏的粗壯大漢,口中說道:“無妨,這個方子連服五天即可。其後,你自行尋一個溫補的方子吃著,就無大礙了。”
“你……我……”粗壯大漢拿著方子,臉色黑紅的說不利索話。
“讓你來的人,也當是開醫館的吧,相信會有好的溫補方子,我就不再多此一舉給你開方了。現在,請便。”雲湘瀅手一抬,指向了門口處。
而粗壯大漢沒有想到,雲湘瀅不但將他的病症,診得一清二楚,要知道他做事的醫館大夫,根本就不曾看出來!而且這小小女子,還知道他是旁的醫館派來的,這讓他有些愣怔。
好半晌之後,粗壯大漢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又能動彈了,又後知後覺的想起,剛才自己也說過話了,他立即“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一把就掀翻了雲湘瀅麵前的桌子。
那桌子“轟”的一聲,摔在地上,差一點砸到了一旁的病人,嚇得那人連連後退。
雲湘瀅一手拿著書與紙張,另外一手則是端著硯台與毛筆,仿似早已料到粗壯大漢會如此一般。
她微微抬眸,也不站起身來,隻聲音略微清冷的說道:“即便你是其他醫館派來,故意來我們遮雨閣搗亂的,我也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給你診治且開了藥方。若是你還不知收斂,擾了其他人看病,莫要怪我將你扔出去!”
“你給我扔出去?你扔得動嗎?”粗壯大漢一隻手緊緊的捏著藥方,對雲湘瀅卻是半絲都不客氣,臉上滿是無賴與輕蔑的神情。
“那就試試!”雲湘瀅眸光一厲,一揚手就將硯台裏的墨汁,劈頭蓋臉的潑向了粗壯大漢。幾乎是與此同時,雲湘瀅猛然起身,準備對他出招!
就在這時,有人出聲說道:“這樣的事情,怎敢勞煩姑娘,小人來就是。”
不待雲湘瀅與那粗壯大漢反應過來,一墨衣男人已然到了粗壯大漢的身後,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領,有如拖死豬一般,將那粗壯大漢拖向了門口,路過的地方,百姓紛紛給他們讓路。
到了門口,那人猛然將粗壯大漢扔了出去,那大漢“嘭”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疼的齜牙咧嘴的慘叫,卻是爬不起身來了。
而那人轉身衝著雲湘瀅輕施一禮,徑直走了出去,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雲湘瀅微微蹙眉,這人為何幫她?
卻不知再次隱在了暗處的墨衣,嫌棄的擦著自己的手,在心中暗自嘀咕:如果是跟在七爺身邊,這種破事他才不理會呢,即便有那些不長眼的,直接殺了就是,哪像現在這般束手束腳?
且說一眾來看病的百姓,從頭看到了尾,此時也是明白過來,那粗壯大漢是其他醫館,專門派來搗亂的,雲湘瀅卻不曾與他計較,且以德報怨,給那大漢開了治病的方子。
那大漢居然非但不知感恩,反倒還掀了桌子,若不是他委實過分,擾了其他人看病,雲湘瀅都不曾動過怒。
頓時,眾人看向雲湘瀅的目光就不同起來,且不說她醫術究竟如何,單隻這份人品,就值得人稱讚一聲的。
其後,就有三三兩兩的病人,等雲湘瀅這邊重新擺好了桌子之後,就開始來雲湘瀅這邊診脈,雲湘瀅漸漸忙碌起來。
“下一位。”雲湘瀅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紙張,口中淡淡的喊著,並沒有抬頭。
不想,下一人卻沒有將手腕放到藥枕上,而是在其手掌中展露了一樣物什,又迅捷的收了起來。
雲湘瀅心中一跳,連忙抬眸看去……
來人剛剛展露的是一個火紅色兔子的玉佩!
就是昨天被璟王拿在手中的那一個。
可是,當雲湘瀅抬眸看去之時,入目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不是璟王,甚至也不是他身邊的清寒。
況且,雲湘瀅今日是刻意裝扮過的,與昨日完全不同,就連武安都差一點沒有認出她來,對方又是怎麽知道,她與昨天義賣會上的人,是同一個人的?
若不是知道這一點,對方恐怕不會亮出那個火紅玉兔子。
那侍衛打扮的人,開口說道:“姑娘,我家主子請您去診脈。”
武安一直在留意這邊的事情,雖然沒有看清那侍衛,手中拿的是什麽,卻是聽到了他的話,當即揚聲說道:“遮雨閣隻坐診,不出診。這規矩早已言明的!”
侍衛手中的佩刀一動,目光也轉向了武安,其中的煞氣令武安頓時臉色一變,卻情知不能任由,這不明身份之人將雲湘瀅帶走,當下硬著頭皮起身阻攔。
雲湘瀅微微一揚手,阻止了武安的衝動,問道:“敢問貴主子在何處?”
“炎雨軒。”
雲湘瀅挑眉,“炎雨軒?”
“是。”
武安聽聞也驚詫的頓住,隻因這炎雨軒不是旁處,正是遮雨閣設立的雅間!
他們怎麽不知道,有人進了炎雨軒?
那侍衛卻仿似沒有看出來,他們的驚訝一般,隻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姑娘,請。”
武安不知這請她去的是何人,可是雲湘瀅卻是心知肚明,而且之前在雲博遠的義賣會上,璟王不但沒有拆穿她,反而諸多維護。
況且,對方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炎雨軒,又亮出了火紅玉兔,於情於理,她都不能不去。
想罷,雲湘瀅衝著武安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就起身與那侍衛前往了炎雨軒。
剛一踏進炎雨軒,一股隱約的異味,就夾雜在藥物的清香中傳了過來,令雲湘瀅微微蹙眉。
雲湘瀅看了過去,但見雅間暫歇的榻上,躺著一墨色身影,他劍眉斜飛,薄唇挺鼻,正是璟王恒卓淵。
不知是否已經昏迷,他的眼睛是合起來的,也正是因著少了那冷冽的眼神,仿佛麵前這柄鋒銳的利刃,也少了那麽幾絲鋒芒。
當雲湘瀅看到他蒼白臉色映襯下,那薄唇竟是呈現詭異的玫紅色,頓時微微一怔,然後疾步上前,手指已然快速的搭上了璟王的手腕。
這一診之下,雲湘瀅當即怒斥道:“簡直胡鬧!你們主子的身體是什麽情況,你們不知道嗎?怎麽還給他用如此凶猛的補藥!難道你們不知,這樣的補藥,於你們主子來說,無異於催命毒藥嗎?”
難怪他一向顏色極淡的唇色,竟會呈現出玫紅色,感情是那補藥的藥力,給催發出來的。
清寒與之前請雲湘瀅上來的侍衛麵麵相覷,不敢辯駁他們沒有給主子用什麽補藥,主子隻是去了一趟宮裏,而他們沒能跟進去,並不知在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是,雲湘瀅明顯也沒有過,要從清寒他們這裏得到答案。話音一落,雲湘瀅的手指,就如舞動的精靈一般,在璟王的身上跳躍著。
伴隨著雲湘瀅每一指,點中一個穴道,璟王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著,當她最後一指落下,璟王的眼睛卻是猛然睜了開來!
一雙本就清冽的眸子,在這一瞬間,仿佛充斥著毀天滅地一般的寒意,令人觸之就會忍不住打上一個寒顫。
一股噬人的煞氣,撲麵而來!
“殿下!”清寒緊張的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