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琛正在換藥,見蘇瑾忽然推門而入,他立刻將衣裳穿好,神色略顯慌張。

蘇瑾倒是還沒察覺到自己看了人家一個男人的身體有什麽不對,隻下意識的問道:“你這傷口怎麽還未愈合?”

她打眼就看見了陸琛的傷勢,刀傷處皮肉依舊滲著血色,不見半點愈合痕跡,根本不像是恢複了這麽多天的情況。

聞言,陸琛袖中的拳頭忽然攥緊了幾分,麵上卻依舊淡然:“我皮肉不合,傷勢一向比旁人好的慢些。”

正因他拳頭發力,胳膊上的傷口又泛出了鮮血,就連衣裳都染了一抹血色。

蘇瑾覺得他這情況著實奇怪,不免微微蹙眉,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將衣裳脫了。”

“你說什麽?”陸琛一怔。

蘇瑾眸色認真:“脫衣,我給你看看傷口。”

“不必。”陸琛怪異的看了她一眼,瞬間拒絕:“男女授受不親。”

蘇瑾再一次覺得古人迂腐,十分無奈:“陸公子,諱疾諱醫可是大忌。”

“多謝關心。”陸琛再次拒絕。

既然他不願意,蘇瑾也懶得繼續裝什麽好人,隻提醒了一句:“不是你身體有問題,就是傷你的刀上有毒,無論是什麽樣的情況,對你來說都不是好事。”

陸琛忽抬頭問:“蘇姑娘有事?”

他的態度十分明顯,蘇瑾隻覺得自己好心被人當作了驢肝肺!她徹底懶得搭理他。

“你先包紮。”說著,她轉身出門等著,約莫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敲了門。

“進。”他一貫清冷的聲音傳出。

蘇瑾這才推門而入,陸琛此刻已經衣著整齊,可她卻是不免的想起了方才進門時看見的那一幕,不得不說,他身材還真的不錯。

不過一想到那觀音廟,她瞬間什麽心思都沒有了,隻盯著他的表情,故作隨意般問:“你這到底做了什麽遭人恨的事情,竟然被人砍成了這樣。”

陸琛狹長的鳳目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方收回目光道:“得罪了仇家,被人追殺。”

蘇瑾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當下一愣,原本準備好的話都沒了用處。

她抿了抿唇,眼眸微轉:“你說……你在這外頭這麽長時間,就算你爹娘不記掛你,你夫人也會擔心吧?”

陸琛涉世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她這是在試探自己,若他表了任何思念,怕是她下一秒就會直接“勸”他離開。

“我無父無母,尚未成親,孤家寡人一個,無人擔心。”

他的眼中帶著淡薄和幾分的漫不經心,可是蘇瑾卻能從他臉上瞧見一些別樣的情緒,因為上輩子的她也是這樣,和別人提起自己的身世總是一副淡定灑脫的模樣,可心裏是什麽滋味,隻有她自己知道。

許是感同身受,她忽有些同情他,可是轉念一想,他那麽有錢,哪裏輪得到她來可憐?

陸琛兩三句話就打亂了她原本設定好的情景,再看看陸琛這不露聲色的模樣,蘇瑾心裏也知自己大抵是繞不過他的,幹脆直接道:“我聽村子裏的人說觀音廟最近在鬧鬼,還有人親眼瞧見半夜三更的有鬼影出沒。”

陸琛聞言心中了然,他眸光微頓,盯著她問:“蘇姑娘究竟想說什麽?”

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蘇瑾反而放鬆了許多:“公子可信這世上有鬼?”

她雖在淺笑,但笑意不達眼底。

“你懷疑我?”

“不是懷疑。”她篤定的看著他,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陸琛看著她忽然認真的雙眸,鳳目微轉:“那廟裏的確有我的人。”

承認了?蘇瑾倒是訝異於他的坦然:“既然這附近有你的人,為何又要賴在我家不走?”

“我被人追殺至此,需要治傷又不敢在外頭露麵,恰好聽說附近有個大夫……當初遇到令尊,的確是我故意安排。”說著,他一頓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公子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亦不想知道。”蘇瑾一聽他果真在被人追殺,立刻就道:“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著實禁不住折騰,勞請公子高抬貴手趕快離開,莫要連累了我們一家。”

“可你已經知道了。”陸琛忽然挑眉。

蘇瑾一愣:“你是在威脅我?”

“算不上。”陸琛淡淡的道:“我知蘇姑娘在擔心什麽,既然我能安心的呆在此處,便說明我有把握不會被人尋到蹤跡。”

蘇瑾一副我信你有鬼的模樣。

“方才我已經說過,我無處可去,怕是在外露麵便會被人盯上,當然,若姑娘執意攆我走,我也不會強求留在此地,大可托著這副傷痕累累的身體離開,至於死活,那自然也與姑娘無關。”

他麵上依舊是那副冷清模樣,可這話……怎麽聽著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

蘇瑾果斷道:“這話你留著唬弄小孩去,本姑娘可不吃你這一套!”

陸琛看了看她,什麽都沒說,狹長深邃的鳳目微微低垂,蒼白的嘴唇輕抿,神色略顯寂寥無奈。

他一向清冷淡漠,這忽然弱勢的模樣叫蘇瑾瞬間有些心軟,她略微猶豫後問道:“你……當真無處可去?”

“若有辦法,我何必龜縮於此。”他輕歎,無奈的神色不似作假。

“你確定不會被人尋到此處?”

“不然我如何會安然在此處休養?”

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那…還按照之前約定的,到了十日之期你立刻走人,不許多留半個時辰!”

說完這話,蘇瑾恨不得立刻給自己兩巴掌,她明明是打算來攆他走人的,怎麽稀裏糊塗的忘了自己的初衷?嘖,該不是剛才她被男色迷昏了頭腦?

“多謝蘇姑娘。”陸琛看著她眼中那明晃晃的後悔,眼底忽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蘇瑾擺擺手,鬱悶的轉身出門,想來想去忽然覺出幾分不對。

她方才是不是被陸琛給套路了?

就在蘇瑾出門後,陸琛手輕撫在刀口之上,眸光忽然變冷。

她說的沒錯,久傷不愈必有異情,自從三年半之前他兄長一家被人所害後,他便忽然多出了這樣一個毛病,這幾年內他也算遍訪名醫,卻是無人能治,也有見識廣的大夫指出過,說這是來自西域的奇毒,除下毒者無人能解。

下毒者。

他冷漠的雙目瞬間翻騰起了恨意,隻恨不能立刻手刃了那個人,可眼前他情況如此,尚自顧不暇,又何談報仇?他還是得先養好身體,按照原計劃找到確鑿的證據,屆時再言其他,不然……他這一身的傷不是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