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丟了賬冊，孫守備急得一天一夜都沒合眼，甚至於滴水未進！

他現在和熱鍋上的螞蟻沒什麽區別！隻要被人知道他藏了那本賬冊！他就絕對再活不過一個時辰！

一想到那個偷了賬冊的賤人！他就咬緊了後槽牙！恨不得立刻將她抓出來大卸八塊！要說他也真是色迷心竅！被那個賤人耍的團團轉不說！還偏偏他娘的一丁點便宜都沒占著！

也不知道是誰指使那個賤人從他這偷走了賬冊！誰會知道他當年將賬冊私藏下來了？！一個又一個未知與懷疑讓孫守備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他一愁莫展實際，忽然聽見下人通稟：“大人，陸大人來訪。”

孫守備沒好氣的道：“這個時候他來添什麽亂？不見！不見！”

雖然被陸琛威逼利誘拉到了一個陣營，可他在其中有多少誠心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平時他礙於陸琛的手段不得不屈服！可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哪裏還有閑心去應付陸琛！

隻不過，有些人不是他不想見就能不見的。

聽見腳步聲傳來，孫守備剛想開口罵娘就意外的聽見了一道清冷的聲音：“聽說孫大人丟了一物。”

“既然陸大人知道…”孫守備現在心情差到爆！隨時有著生命之危的他壓根沒心情去顧慮陸琛！

他剛想表達自己的不滿，就更加意外的看見陸琛將一本賬冊隨手扔在了他麵前不遠處。

這賬冊他視若生命，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孫守備瞳孔猛然一縮，心跳在一瞬間猛然變快，下意識伸手去拿賬冊。

就在電花火石之間，一枚匕首忽然射在離賬冊不過二指之處，劇烈的碰擊將青石地磚鑿出了個小坑，濺起的火花嚇得孫守備往後一縮，跌坐在地。

方才他要是動作再快一點！他的手就毀了！

陸琛沒動，隻負著雙手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孫守備，看著他的眼神逐漸變得驚恐，看著他的汗水逐漸流滿麵頰。

孫守備一直死死的盯著那本賬冊，他不是不想去拿，而是渾身癱軟，沒有一點力氣！

半晌，他才哆嗦著嘴唇看向陸琛：“此物…此物陸大人是從何得來？”

陸琛不語。

“難道此物是你派人偷走的？”

陸琛似笑非笑，更叫孫守備拿不準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更讓他拿不準陸琛在想些什麽！

孫守備額上的冷汗順著鼻尖流下，他咽了口唾液，想故作淡定，卻怎麽都無法控製自己不斷顫抖的身體：“如今下官與陸大人乃站在一條船上…陸大人這是想做什麽？”

在他的注視下，陸琛緩步上前，撿起賬冊撣了撣上麵的灰塵，笑容譏誚戲謔：“本官在想，若孫大人私藏此冊的消息散揚出去，會有多少人想要殺人滅口。”

“陸大人饒命！”

“大人日後有何吩咐？下官必馬首是瞻！”

“請陸大人手下留情！饒過下官狗命！”

此時的孫守備狼狽不堪，為了活命將所有的尊嚴榮辱都摒棄的一幹二淨！

算計著火候差不多了，陸琛坐於主位之上，冷聲道：“我要知道當年真相。”

“當年……”孫守備看著陸琛手裏的賬冊，忽感腦中一陣昏沉。

“很難說？”陸琛嘴角輕挑，明明在笑，卻隻能讓人感到驚恐！

“沒有，沒有。”孫守備連連搖頭，知道自己這回是徹底載到了陸琛手裏，他咬牙道：“關於當年之事，下官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陸琛的聲音陡然寒冷。

孫守備幾乎是認了命般，坐在地上將他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

陸琛自覺也算是看透了世間一切，可是當聽孫守備說完了之後，他依舊無法平靜以對，胸口內怒氣不斷上湧，以至於在那一瞬間失了理智，一掌將身側茶台劈成兩半。

“陸大人饒命！”孫守備瞠目欲裂，好不容易恢複的一點體力全用在了磕頭上。

陸琛被木茬割傷了手，鮮血頓流，秦風連忙上前想要替其包紮，卻被拒絕。

陸琛依舊死死的盯著孫守備：“按照你的說辭，當年致我兄長於死地的不僅僅隻有九千歲的人。”

“是。”孫守備低著頭道：“當年陸大…陸大人所查範圍太廣！且不分敵友！令通州上下官員皆人心惶惶！以至於最後令所有人達成了共識，決定除掉陸大人！”

鮮血將陸琛的衣袖染的殷紅：“換言之，我兄長的死，整個通州城上下都有份。”

“……是。”孫守備額上的冷汗劈裏啪啦的往下掉,他很想把自己從這件事情中摘出去，可卻怎麽也尋不到合適的借口。

“很好。”陸琛的表情越來越淡，卻讓孫守備愈發覺得危險！

“陸大人……”三個字出口，他整個人控製不住的顫抖，最後幹脆什麽都說不出了，隻連連叩首：“大人饒命！陸大人饒命！”

“以後無論何事！下官全聽大人吩咐！請大人千萬饒我狗命啊！”

在來之前，陸琛已經將一切算計好了，包括孫守備會有的表現以及事情接下來的全部走向。

可此事，陸琛什麽都沒說，隻又翻了一遍這被鮮血填滿的賬冊，嘲諷的將其隨手扔在地上，起身離開。

孫守備眼睛一亮上前去搶，卻不想秦風手快先他一步得了賬冊，微微一笑：“孫大人今夜可睡個好覺，至於這賬冊，需再借我家公子一看。”

孫守備徹底癱倒在地，又是徹夜未眠。

人性。

時隔多年，陸琛再一次感到了人性的可怕。

明明身處他最熟悉的房間之內，可他卻隻感覺到了徹骨寒涼，那寒涼自胸口緩緩釋放，逐漸將他整個人都凝結成冰。

窗戶開著，入目便是那輪碩大的圓月。

明明人人都將月亮奉為皎潔的象征，可陸琛卻在那明亮之上，看見了滿滿的斑駁。

這個世道還有救嗎？這個朝廷還配存在嗎？

他忽然笑了。

笑的無比淒涼。

他笑這個世道！笑所有人心！笑自己太蠢！

他忽然感覺很累，那是發自內心的疲憊。

就在他閉上雙目想不顧一切墜入黑暗，融入那斑駁之際，一雙清澈含笑的眸子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

醍醐灌頂般，他整個人瞬間清醒。

手上的血依舊在不斷滴落，但他眼前的月亮卻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斑駁依舊存在，可那明亮之處，光芒愈盛。

是啊，這世上還是有光的。

哪怕不為其他，隻為守護住世間這最後一份光亮，他也絕對不能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