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整理著醫書,忽見蘇瑾將銀針扔出了老遠,柳眉輕蹙,略顯急躁。

“怎麽了?姑娘?”

“沒什麽,隻是突然感覺一陣心慌。”就在方才那一瞬間,一陣沒由來的心慌襲來,叫她什麽事情都做不下去。

月落走來輕輕給蘇瑾按著肩膀:“自從楚公子那裏回來,姑娘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蘇瑾將猝了藥的銀針收回袖間,輕聲道:“也不知道消息什麽時候能傳過去。”

“通州離軍營駐紮的地方大概有三個時辰的路程,按照腳程,這個時候人尚未到呢。”月落道:“公子是有大福之人,姑娘且把心放到肚子裏吧。”

蘇瑾願意相信這句話。

“那邊情況什麽樣了?”她問。

“婢子已經給花萼樓那麵去了信兒,銀子使足了,鴇娘根本沒丁點不滿。”

屋內響起一聲輕笑:“錢真的是個好東西。”

“可不是,婢子也已經安排了人按照您的吩咐按時給張姑娘服藥,按照腳程算,您讓送回陳府的那些丫頭,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

“嗯。”蘇瑾頷首,拍了拍月落的手示意她暫停。

她此刻依舊心慌,無論想什麽都定不下心神。

月落猜測:“姑娘可是因為素兮姑娘心憂?”

“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似的,先前一直猜來猜去,結果沒有一樣猜對。”蘇瑾桃目微垂,有點沮喪:“偏偏我還一直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多聰明一樣。”

“姑娘自小生長的環境單純,自然會覺得外麵的人心複雜。”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鬱悶一會就好了。”

月落欠身:“那婢子便不打擾姑娘了。”

門扇關合,屋裏靜的沒有一點聲音,蘇瑾單手托腮,看著外頭院子裏玩鬧的孩童們發呆。

她現在挺心煩的。

不說其他,該如何處理陳菲菲這件事情就讓她頭痛。

按照常理,出現這種事情後她會將人證物證一起遞交官府,叫惡人得到惡報,可是現在的問題是,陳菲菲她爹跟陸琛站在一條線上,整個通州的人幾乎都知道陳通判是陸琛的人,她要是針對陳菲菲如何,難免會叫陸琛其他的“盟友”心寒,到時候若影響到陸琛辦大事就不好了。

可若什麽都不做,她又咽不下這口氣,想來想去,她叫月落將那些下人給陳菲菲送了回去,且帶了段話給陳通判,敲打之餘也含警告,想來陳通判若不傻的話,應該會做出些相對的反應。

她不知道陸琛麵對這種事情會如何選擇,反正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處理方法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陸琛在京城的那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京城裏官員無數,黨係相爭更加嚴重,一切也會比這裏複雜無數倍。

蘇瑾忽然在想,若是有一日她真的去了京城,能否適應那裏的一切,她不怕自己應付不來一切,隻怕屆時有心人會利用自己,再給陸琛惹了麻煩。

她性子要強,一向不喜歡麻煩別人,可遇著了陸琛之後,她就沒少麻煩他,也沒少給他惹事。

雖知道他對此甘之如飴,但是她心裏總覺得不怎麽是滋味,隻是一直沒表現出來罷了。

她覺得自己不能固步自封,一直跟在他身後被嗬護,她該成長,該學著強大,那樣才能挺胸抬頭的立於他身側。

可她……能做到嗎?

幾乎隻迷茫猶豫了不到半瞬,蘇瑾桃目中的光芒陡然堅定。

有些事情,她總不能因為覺得自己不行就不去做了,就像陸琛,他明知道自己麵對九千歲時贏麵甚微,卻依舊不改初心。

不會就去學,沒那麽多心眼就讓自己多經曆一些事情,沒手段就多尋人采采經驗。

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停駐在陳府門口,十餘個丫鬟婆子被拎下馬車,送入了陳府。

片刻過後,陳菲菲的閨房內忽然傳出了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響。

“廢物!怪不得她先前被蘇瑾磋磨的那麽慘!真是個廢物!”

“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了她一萬遍!一定要隱蔽行事!如果行動失敗就撤出來!千萬別露麵!她怎麽就不聽?如果她萬事都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哪容易這樣被人抓到痛腳!”

“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我還不如不去找她!”

“真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我當初怕不是被驢踢了腦袋才回去找這個蠢貨辦事!”

陳菲菲真的是幾乎要被張美嬌給蠢哭了!一想到自己行動失敗,臉色鐵青,幾近猙獰。

丫鬟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半晌,才有個膽子大些的小聲問:“人還在院子裏呢,事到如今……姑娘該如何收場?”

陳菲菲想了想:“將那些被送回來的人再給蘇瑾送出去,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承認這件事情!”

隻要她不認,她就不信蘇瑾敢按著牛頭強喝水!她爹可是陸大人的人!她不信蘇瑾有那個膽量!會對她做些什麽!

“是。”丫鬟剛欲出門,就意外的看見一人,她臉色陡然一遍:“老…老爺。”

陳菲菲亦麵色微變:“爹?您怎麽來了?”

陳通判麵無表情,看不出具體情緒,陳菲菲略顯慌亂:“爹,這件事情您聽女兒解釋……”

未等她說完,陳通判忽然抬手示意她閉嘴:“爹有個辦法,能讓你得償所願。”

陳菲菲一愣,不敢置信:“您的意思是……”

陳通判繾出了丫鬟婆子,低聲對陳菲菲說了幾句話。

陳菲菲聽著,目光愈發的亮。

她驚喜不已:“爹,您不是不同意女兒嫁給陸大人嗎?怎麽……”

“按照爹告訴你的去做,其他的不要多問。”陳通判沉聲道:“爹都是為了你好,記得。”

此事的陳菲菲滿心歡喜,根本不曾注意到陳通判眼中的那抹複雜。

片刻之後,月落推開了蘇瑾房門:“姑娘,陳四姑娘在外求見。”

“陳菲菲?她這個時候怎麽會來?”蘇瑾略微思索:“不見。”

“是。”

月落出門,蘇瑾卻是將桌麵收拾好了——她很想看看,陳菲菲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