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得知蘇瑾沒用早飯便去了城裏,陸琛的臉色不大好看。
這弄得蘇長友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一大早的誰惹他不痛快了。
蘇瑾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蘇長友擔心蘇子沛沒人照顧也就沒擺攤去,隻不過他是個閑不住的,用過早飯便領著蘇子沛帶著捕兔的工具去了山上,打算碰碰運氣。
蘇長友前腳剛出屋,陸琛便也踏出了門檻,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大早就被抓了壯丁的秦風。
“公子,咱們做什麽去?”
“探望故人。”
故人?
秦風一怔:“怕是還不到時機。”
“俸祿不能白拿,總得給他尋些事情做。”陸琛整了整袖角,幽深的瞳孔忽現暗芒。
秦風嗤笑:“也是,連失蹤這種消息都敢放出來,怕是再過幾日,這傳出來的消息就是欽差大人身死異鄉了。”
身死異鄉。
這個詞格外刺耳,陸琛臉色愈發難看。
秦風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閉上了嘴,默默的跟了上去。
蘇瑾運氣還不錯,搭著了春梅家的牛車,到了城裏,她去了早市給蘇子沛買了點零嘴又割了五兩精肉。
最近肉價漲了些,付銀子的時候蘇瑾肝疼的厲害,可不買也不行,她們家子沛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更別提家裏還有個病著的呢——雖然那位看著比她精壯多了。
劉氏今兒穿了身酡紅長裙,髻上兩隻赤金簪子,打扮的比以往富貴了許多。
蘇瑾依舊是往常的打扮,可她臉蛋白淨穿什麽都好看,哪怕隻是身半舊衣裙,依舊是最惹眼的。
“知府夫人娘家姓馮,父兄都在京裏做官,她出嫁前就是官家小姐,現在身上又有著誥命,難免盛氣淩人,你一會兒到了別多說什麽,一切自我有幫你應對著。”
怕蘇瑾不懂這官家女子的規矩再衝撞了人家,劉氏一路上一直叮囑著。
說起來,劉氏雖然脾氣不大好,可人倒是真的不錯,蘇瑾默默記下了她說的話,隨著她一起去了張府。
祁縣和通州城離得很近,隻有兩刻鍾的車程。
不過雖距離近,卻仿若兩個天地。
通州城裏人聲鼎沸,熱鬧的很,蘇瑾坐在馬車裏聽著外頭的叫賣聲,心裏有些癢。
自從穿越過後之後,她還是第一次來通州城,有心往外頭張望,又怕被人笑話沒規矩,她隻好忍著好奇,打算一會看完了病再出來自己逛一會。
張府門前車水馬龍,朱門碧瓦,瞧著很是氣派。
進了門,亭台樓閣樹林山水格外好看。
蘇瑾很想管住自己的眼睛不叫它到處亂瞄,但是她控製不住…兩輩子加在一起,她還是第一次見著正經的大庭院!
她覺得自己這德行很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又忽然想起了陸琛總說自己沒見識……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對!
過了垂花門,又轉過了一個小花園,就是知府夫人劉氏的院落了。
丫鬟打簾,蘇瑾垂了眉眼跟在劉氏後頭,過了門檻便見一個身著栗色衣裳的微胖女子端坐於主位,她模樣還算不錯,眉心那深深的川字紋叫人瞧著就知她是個不好相與的。
劉氏見了禮便與馮氏說起了客套話,蘇瑾在後麵屈膝了半天也沒聽見人叫起,腿肚子打顫有些支撐不住,見沒人搭理自己,便默默的站了起來。
卻不想她剛起身便聽見了一聲嗬斥:“鄉野丫頭沒個規矩!”
這聲音是馮氏的。
未等蘇瑾反應過來,馮氏身邊的婆子又道:“民見官,當行跪拜大禮。”
跪?
這還真難為了蘇瑾。
她穿越之前接受的都是人人平等的理念,現在雖說身處古代,可要她跪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聽上去很是為難,更別提她還是被請來給人家治病的。
“小女子雖說隻是平民,卻是夫人請來的醫者。”她靜靜的站在那裏,不卑不亢。
劉氏微微皺眉,方才蘇瑾已經給馮氏欠身請安,按理來說全了規矩,根本沒必要非跪拜不可。
“請?”馮氏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黃毛丫頭,也堪承本夫人一個‘請’字?”
這聲音尖利諷刺,聽著就分外刻薄。
蘇瑾是想賺錢,卻也不想平白丟了尊嚴,她欠了欠身:“既然夫人並非請我而來,那民女告退。”
她的態度惹怒了馮氏:“放肆!你當本夫人這是什麽地界?憑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夫人息怒。”劉氏見勢不好,給了蘇瑾一個眼神,又低聲道:“人家是來給張姑娘治病的,這姑娘病好了不是比什麽都強?素聞夫人肚量大,一向以良善待人,何必與她一個鄉野丫頭一般見識。”
劉氏這一頓吹捧叫馮氏很是受用,她打量了一眼蘇瑾那寒酸的打扮:“治病的?那就跟本夫人過來吧!”
瞧著她這不屑一顧的態度,蘇瑾憋屈的很,很想效仿先賢拂袖離去,可到底是沒那個骨氣。
跟什麽過不去別跟銀子過不去,算了算了,誰叫她窮呢,憋屈就憋屈吧。
馮氏路上一直用眼角瞄著蘇瑾,看著她那張白白淨淨的臉蛋,嘴角噙滿了冷笑。
豆蔻之年的小姑娘的確好看,可再想想自家女兒的情況,她越看越覺得礙眼!
“你確定她是個大夫?”馮氏冷不丁的出聲。
“我們家棠兒的病就是由蘇姑娘治好的。”劉氏道。
馮氏不冷不淡的嗯了一聲,帶著一行人到了張美嬌的屋裏。
張美嬌是張知府的嫡女,素有嬌蠻的名聲。
她瞧著十六七的年紀,身量比同齡人高大一些,身材微胖,顯得整個人有些魁梧,五官看不大清楚,因為她的臉上敷了一層厚厚的脂粉,不過縱然這粉撲的都快簌簌往下掉了,依舊能看見她臉上那密密麻麻的凸起,反倒欲蓋彌彰。
雖看不清模樣,可她臉上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和馮氏如出一轍。
張美嬌第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的蘇瑾,看著她那白嫩到仿佛是剝了皮的雞蛋似的皮膚,當即放下了茶杯,不悅的蹙起了眉頭:“娘,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