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門口,蘇瑾意外的發現有一群侍衛把持著,正挨個檢查進城出城的人。

她還是第一次瞧見這事兒,打聽了一番才知是張知府家進了賊,偷走了不少東西,城門口就張貼著告示,不過這告示上也沒個賊人畫像,看著挺奇怪的。

蘇瑾默默的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暗道也不知是哪位大俠這般仗義,真是大快人心。

她還未曾與那位張知府打過交道,不過能任由妻子仗勢欺人,將兒女教養成那個德行的,又能是什麽好人?

到了張家,蘇瑾給張美嬌看了一遍臉,囑咐道:“別吃辛辣刺激的,顏色重的東西也盡量別吃,免得留下疤痕。”

其實也沒什麽好囑咐的,她基本隔兩天就會被張美嬌叫來一次,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個遍。

張美嬌用鼻音嗯了一聲,眼睛打量了蘇瑾兩遍,很是嫌棄。

年紀不大,身段倒是不錯,狐媚子似的,瞧著就下賤。

“我瞧你與我身量差不大多,特意尋了幾身去年換下來的衣裳,為表謝意,你拿回去穿吧。”張美嬌端坐在繡墩上,語氣近乎施舍。

蘇瑾聽著覺得好笑,她又沒開口討要,哪裏就值得張美嬌這樣看不起自己了?

她收著銀針,淡淡的道:“多謝張姑娘好意,不過這幾身衣裳我還是買的起的,不牢姑娘操心。”

“這些可不是尋常人家穿得起的,你可別將本姑娘的一番好意當成驢肝肺呀!”張美嬌陰陽怪氣,仿佛蘇瑾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

蘇瑾可不是那種由人欺負的脾氣,她微微一笑:“姑娘怕不是忘了,我前些日子剛得了千兩銀子,幾身衣裳還置辦的起。”

提起銀子,張美嬌臉色微變,她皮笑肉不笑:“是啊,本姑娘倒是忘了,蘇姑娘是個有本事的,整日在外麵拋頭露麵倒是也能賺點散碎銀兩。”

這話裏的諷刺和奚落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叫蘇瑾心裏格外不舒服。

“此事和張姑娘怕是沒什麽關係。”

蘇瑾一點不客氣,張美嬌身為知府千金,還沒被人這樣頂撞過,一時氣得不輕,蘇瑾懶得理會她的小姐脾氣,道了聲告辭便走了。

張美嬌摔了手邊茶杯,痛罵道:“呸!下賤東西!本姑娘好心賞她衣裳她竟然不要!不知好歹!”

才出門口,蘇瑾就瞧見張二公子人模人樣的站在院門旁低著頭故作高深。

陸琛也喜歡靜靜的站在一處沉思,隻不過這兩人比起來可是雲泥之別……不對,單是把陸琛和張二公子的名字放在一處,蘇瑾都覺得是對他的褻瀆。

她微微垂首裝作沒看見他,卻在經過身邊的時候被他伸手攔住。

“張二公子。”她沒辦法,隻得欠了欠身。

張二公子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倜儻的笑容:“妹妹這是要做什麽去?”

蘇瑾麵無表情:“我一介平民百姓,不敢與公子攀親。”

張二公子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依舊滿麵笑意:“天氣炎熱,妹妹何不留下喝杯茶再走。”

他那油膩膩的目光瞧著就叫人覺得分外不舒服。

“天色不早了,不敢叨擾。”

“那妹妹慢走!”

蘇瑾前腳剛走,張美嬌就蹙著眉頭出來了:“誰是你妹妹?怎麽每次她來你都在這守著,倒是積極。”

張二公子自小就沒個規矩,長大後更是頻頻流連花樓,就連張美嬌這個妹妹都看不上他。

“我喜歡,不行啊?”張二公子目光粘著蘇瑾的背影,吊兒郎當的道。

張美嬌眸光一閃,輕笑道:“哥哥既然喜歡,不如妹妹幫你達成所願?”

“用不著你,本公子自有安排。”

張美嬌白了他一眼,甩著帕子回屋,心裏鬱氣更深。

一個鄉野村姑竟然敢對她一個官家千金這種態度!就別怪她不留情麵!

張美嬌很是記仇,回去的時候並沒讓人送蘇瑾。

蘇瑾想著自己將來用錢的地方很多,也沒舍得雇轎子馬車,靠著一雙腿走回了家,足足一個半時辰。

細汗打濕了碎發,她進院後立刻打水洗了把臉,堪堪覺得好受了一些。

蘇瑾覺得很累,想躺一會兒又聞見了廚房裏傳出了陣陣菜香,於是乎,她便倚在藥架上看著天邊落日等吃飯。

蘇子沛在屋裏聽見了蘇瑾的聲音,立刻歡喜的跑了出來,瞧見自家娘親麵露疲憊,他立刻撲了過去:“娘親是不是累了。”

蘇瑾將小家夥抱在懷裏,淺笑道:“累點好,子沛你記住,這人呢,就怕一生碌碌無為,還總安慰自己平凡可貴,所以寧可累點,也千萬莫要做個庸人。”

蘇子沛聽不大懂,他眨了眨水靈的眼睛,白嫩的小手摸了摸蘇瑾臉頰上的紅:“娘親熱了,子沛給娘親端水去!”

小家夥邁著小短腿跑開,蘇瑾心中一暖。

陸琛恰時出門,狹長鳳眸在她臉上掃過,捕捉到了其中淡淡哀愁。

“為何不高興?”他靜靜佇立在她身側。

蘇瑾一愣,暗道他這人一準會讀心術!她怕蘇長友擔心,就算在外受了委屈也絕對不會將情緒放在臉上的!

殊不知在陸琛眼中,她所有細微的情緒都分外明顯。

蘇瑾扶著桌子雙手托腮,看著落日眨眼:“其實也沒有不高興,隻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她忽然看向他:“陸琛,你說為什麽有些人明明有錢有權,卻偏偏不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麽寫?”

她真的弄不明白為什麽張家那母女倆這樣針對自己,她自認也沒做什麽錯事,更沒白賺張家的銀子。

她蘇瑾靠著自己的能耐賺錢,張美嬌憑什麽那樣諷刺奚落她?

陸琛寬袖中指尖輕攆,眸光晦澀。

“人有百種,官有百樣,也不必一概而論。”

看著她那雙本幹淨清澈的眸子縈上茫然憂色,他心裏微微發悶,也不知她今日去張府經曆了什麽。

方才出門時,他瞥見瞧見她眉間帶愁,便沒忍住上前問了一句。

卻也奇怪,他本不是這樣多事的人。

“我覺得許知縣一家就不錯。”蘇瑾點了點頭:“而張知府一家與人不善,偏還爬到了那麽高的位置,真真是蒼天無眼。”

陸琛右手微微攥了一下:“德不配位,必有殃災。”

雖知張府根深蒂固不可能有什麽殃災,但單是聽著蘇瑾心裏也覺得高興,她忽然噗嗤一笑:“陸琛,你說咱們兩個在背後這樣咒人家,這樣真的好麽?”

不知何時,她喚他的時候不再叫“陸公子”,而是連名帶姓,叫的別提多順口了。

偏偏,陸琛還不覺得失禮。

他瞧著小姑娘臉上出現的笑意,反問道:“你怎知這不會成為現實?”

蘇瑾道:“人家好歹也是個五品的知府,嶽丈又在京城做官,哪有那麽容易遭殃。”說著,她又小聲嘟囔:“反正等給張家姑娘治好了臉,我以後就繞著她們家人走,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麽。”

小姑娘蹙著眉頭碎碎念的模樣很是可愛。

陸琛的某根心弦仿佛被人撩撥了似的,微癢。

他忽想起了秦風那時與自己說的話。

薄唇微抿,眼前花骨朵兒般的少女更加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