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肅冷
第二天，天始明一輛黑色小轎車便停在了寺門前，爺爺帶上了我與住持，便乘著這輛車前往了鄉鎮上。
“就是這間祖屋……”爺爺盯著住持問道：“你不會記錯吧！”
“不會，趙書記說得就是這間，怎麽呢？”住持看著爺爺道：“有什麽不妥嗎？”
“沒，很平淡的一間房子，看不出什麽特別的走勢。但是……”爺爺突然話題一轉道：“但是這間屋子背後的那座山倒是個好去處，走陽驅陰，懷抱混沌，是一處大勢。”
“看山幹什麽？”住持道：“讓你看的是屋子。”
爺爺並沒有回答主持的話，兀自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帶著凝重地神色離開了。
夜晚，一輪圓月突現，帶著一股莫名的寒氣傾撒大地，這是一種屬於初秋的肅冷。
“叮鈴鈴……”一陣枯鈴的聲音從遠處似遠似近的傳來，在著寂靜的夜中驚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嘩……”一串冥幣憑空撒起，風吹過帶起陣陣紙花，爺爺就這樣繞著這不大的墳頭走了起來，並時不時從籃子中抽出兩三張紙幣撒開，嘴中嘟道：“吞財聚福，子孫業，萬千法號不動鍾。迎氣吐新，天地動，軀如金身不加孽……”
一陣風吹過，卷起了地上，那自爺爺手中剛飄落下的一大疊紙幣，繼續紛紛揚揚的撒了開來。而後爺爺來到了我的身邊，牽起了我的手將我帶到了地壟邊上，坐了下來。
“爺爺，我們這是幹嗎？”
“等。”爺爺道：“除了等，我們別無他法。”爺爺說完，看著對麵那個位於半山的，象具棺材的深坑，露出了沉吟的神情道：“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白天老禿頂會突然有那種反應，而且眼睛似乎總是時不時的瞟向那邊。”
“奇怪啊！”爺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這毫無動靜的舊墳，依舊是轉過身去專注的看著這半山壁上的大坑道：“象老禿頂這種道業的人，是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這種狀況的，那為什麽會……”
“爺爺，爺爺……”我拉了拉爺爺的後襟，打斷了他的沉思，指著這座位於田地正中的舊墳，瞪大了眼睛，急忙道：“你看，你看……”
“嗯？”爺爺反應過來，回頭與我一同看著這座長滿雜草的舊墳，隻見在這月色的倒影下，似乎有著這麽一道猶如霜雪的白煙，自這墳頭徐徐的冒出，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要出來了嗎？”爺爺拍了拍手掌心中的土漬，站起了身，從懷中掏出了六枚半寸長的沉年棺材釘，放在手中掂了掂道：“六丁破相，陰陽封魂。”
“六丁破相。”我聽到爺爺初說這個詞時，猛然便感到心是一驚，怎麽可以？怎麽可能？爺爺不是曾經告訴過我嗎？他說六丁破相屬於極其惡毒的術，非是殺家之仇是千萬不能用此術的。
六丁破相，用六枚沉年棺材板上褪下的封棺之釘，將仇家的人皮剝下封住七竅，可以將仇者魂魄封住，永墜地府，生生世世受其輪回之苦，永不得脫。乃是道家一大極為陰損之術，非有殺家之仇是不能用於人身的。
爺爺手裏攥緊了這六枚還散著腐氣的棺材釘，盯著這座祖墳上冒出的白煙，慢慢的眼睛眯了起來，道：“這是在發散墳坑內蘊的福氣與官運啊！”
“吱吱……”幾聲輕鳴，我轉頭看去隻見不知何時，遠處的前邊地壟上有一個土築的高台，而在這高台上卻站著一隻老鼠，挺著那雙細小的眼睛看向了我與爺爺，眼中時不時的迸出這麽一絲綠油油的光澤。
“爺爺……”我拽了拽爺爺，將他的身體拉了過來，指著對麵高台上的那個老鼠道：“你看……”
“別動。”爺爺看了一眼，急忙將我拉至身前，然後就這樣站著一動也不動。
時間就這樣靜悄悄地淌過了一段曆程，甚至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從我身上走過的痕跡。那隻老鼠終於不再注意我與爺爺。鈄了鈄身子，前爪蹲地後爪相抵看著月亮就成了一個望月的資勢，高昂著頭對著月亮吐息了起來。
我看到一團一團的白氣，順著他的口齒湧出，然後再度回收口中，一時心下大感納悶：雖說已近秋日，但怎麽說此刻的天氣都算不得寒冷吧！怎麽可能它口中呼出的氣會是一團白色，就如同我們冬日所吐出的氣霧一般。
“吐息。”爺爺看著那望月的老鼠，微微的動了動身子，道：“不想竟已通靈，懂得吐納修行，此處倒還真是一處福地。我就說，若然不借外物，縱使此墳風水局被人設局所破，福氣也不該如此急速的流失啊！”爺爺挺了挺眉頭，牽著我的手又坐在了地邊，細細的打量起了遠方吐納的那隻老鼠。
“吱吱……”又是“吱吱”兩聲，這一身灰的大家夥從土台上跳了下來，挺著那雙綠油油的賊眼，四處打量了開來，而爺爺則是一把抓住了我，坐在地壟上一動也不動。
“吱吱……”我看到這隻灰色大老鼠的身體挺了挺，然後抬頭直視著月亮，張開了那尖細的小嘴，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而後挺著一對綠豆大小的眼睛朝著那座古墳跑去。
“縱使為畜，卻已是通靈，化而為妖，今日卻要折損於此，可憐啊！”爺爺悲歎一聲，慢慢的抬起頭，就這樣看著那隻夜色下的大灰老鼠。
“吱吱……”那隻老鼠依舊就這樣“吱吱”的叫著，圍繞著這座古墳打起了轉，而後竟然象豬一樣用嘴將這墳堆後的一團雜草拱了起來，在我還沒看清出來什麽事時，這隻老鼠竟然不見了蹤影。
“進去了嗎？”爺爺長長地出了口氣，迎著我道：“看來這所謂的‘外物’就是這隻老鼠了。”
“墳坑所聚福氣外泄，不管是人為還是天作我都不感意外。”爺爺牽起了我的手，邊走邊道：“但是這麽快便有了反應實屬罕事，我們初來所看到那積澱的福氣成噴湧狀，似乎這墳中所聚福氣是近日所散，而聽趙書記所說恰巧這位縣級領導也是近日才官路開始走起了下坡，這麽說來便是這墳氣初湧，便已經很快的應驗在了後代身上，若非有人力與外物所為，斷然是不會如此的……”
爺爺來到了墳前，不知從那兒拿出了一根兩尺長的木棒，就這樣在墳堆後的一堆雜草中攛搗了起來，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東西一般。
“這是？”爺爺一喜，對我高呼了一聲：“找到了。”
“什麽？”我被爺爺的一句話說的莫名其妙，來到他的身前，看著左右不解地問道：“找到了什麽？”
“呐。”爺爺用手中這根木棒的另一端，指著墳後的一個大洞口對我說道：“就是這個，找到這個了。”
“什麽？”我看著這個洞口驚異地問道：“蛇洞？”
“屁。”爺爺怒罵一聲，伸出雙指並作劍指抵在了我的眉心間，低誦到：“天作清北，地濁南，萬法萬象，盡如一。橫南指北萬千客，道分陰陽顯直靈。”爺爺大呼一聲：“陰陽眼開。”
“這是？”我不敢相信的盯著這個圓洞，我探頭更進了一步，卻依舊如此。我看到自這不大的圓洞裏有著不盡的黑氣噴湧而出，而在這黑氣彌漫的洞口有著一道白色的身影，是一隻小型的老鼠在不斷的跳躍。
我揉了揉眼睛，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我看到的依舊隻是那麽一個黑幽幽的窟窿。“幻覺嗎？”我低喃一聲。
“不是。”爺爺的聲音緊貼我的耳邊響起，我看到爺爺也是專注的瞅著這個洞口，對我道：“我剛才以精氣暫時打通了你眼中雜的塵氣，使你獲得了片刻的陰陽眼神通，所以你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嗎？”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看著這個不大的洞口道：“這麽說來，這是一個老鼠洞？”
“嗯。”爺爺點了點頭應了我一聲，而後抬頭看了一下這未被烏雲全然遮住的月亮，心中一動道：“到時間了。”
爺爺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張白紙，借著這皎白的月色，一盤腿坐在了這個洞口的旁邊，折起了這張紙，順帶著他又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剪刀，剪裁了起來。
“爺爺？”我看著專注的爺爺一陣的狂翻白眼，怎麽沒發現爺爺何時是如此的幼稚，竟喜歡起了紙剪。
“好了。”爺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將他緊攥於手中的一把碎紙屑撒在了地上，而後我看到此刻爺爺手掌心中正躺著一隻紙裁剪出的貓形。
“天告怏，地誦德，萬事萬法皆有蹤，借來貓身三盞火，一入幽冥便為虎。”爺爺念叨了兩句，慢慢的張開了手，伸到了這個黑漆漆的洞口邊緣。
似乎是有一陣無形的風一般，我看到那隻靜躺在爺爺手中的紙貓，輕飄飄的飄了起來，徑直向著這個大黑洞口飄來，一下子竄了進去。
我靜靜的看著爺爺所做的這一切，眼中露出了一縷精光，心中一動道：“爺爺，是要用擬靈法逼出這隻老鼠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