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仁慈
“撲撲”聲起，如同沸騰的水泡炸開一般，這時隱時現的虛空竟似緩緩的蠕動了起來。三千梵唱猶如界外發比一般，透著一股空靈，在這我與住持站的這個山頭唱響起來。誦經聲，厲喝聲，梵唱聲就連我都有點兒分不清了。
一個又一個金色的小神人，神態安詳，手作佛印，或瞪目或垂頭就這樣從這時隱時現的空間裏掙了出來，目懷仁慈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佛門秘法，八部天龍眾。”住持彎腰朝著天上這浮出的百萬佛陀彎下了身子，而後抬頭看著那已近乎極限，被九嬰蹦的寸寸撕裂的法線，一笑而道。他抬手用手背慢慢的撫拭去了唇邊的鮮血，用一種近乎瘋狂的的眼神，盯著九嬰咒訣突出。
梵唱聲愈加響亮，這萬千佛陀的身形竟然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一道衝天黃光從一個佛陀的頭頂鑽出，在天空中帶出了一條炫黃的彩帶，在九嬰的頭頂靜止住了。
又是一道，自另一位佛陀的頭頂衝出，與先前的那道彩帶匯在了一起，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幾乎同一時間這本置空中時隱時現的的佛陀全部顯身，頭頂金黃血氣衝顱而出，直撼蒼天，齊齊的匯聚在了九嬰的頭頂，組成了一個大大的佛門符號，緩緩的向著九嬰迫下。
“百佛索妖，雖赦不渡。”住持猛然怒睜雙目，雙手齊齊貼胸向下按去。隨著爺爺的動作加快，爺爺身後一道金佛虛影額頭竟然睜開了第三隻眼，一道赤紅色的光芒從這第三眼中射出，直射向了天空中那不斷盤旋的佛門符號，一時一股深紅色的火焰順著這符號的邊緣燃起，下降的速度更是加快，這無疑不是為住持此招加大了威力。
“不滅明王。”爺爺沒有回頭，卻有未卜先知之力，隨口對著住持說道：“老禿頂，你倒是好手段啊！”
“道不相同，法不相仿。”住持咧嘴一笑，我看到鮮血將他那原本潔白的牙齒，此刻染的卻是一片血紅。一聲厲吼，仿似撕裂蒼穹一般，九嬰那兩道冰冷的目光瞅來，泛著森然的聲音道：“原見你師門當年與我也有著一絲恩惠，本想留你一命。但是不知死活的東西，既然如此你們兩個就都去死吧！”
“哢嚓。”一聲那緊束九嬰的法線寸寸繃開，散盡虛空，而九嬰頭頂的那個大大的佛文亦是受到波及碎裂開來，而這符文的維持者這虛空中的萬千的佛陀，亦變得夢幻了起來，化為星點飄散了開來。
“撲哧。”兩口鮮血自爺爺與住持的口中再度噴出，他們兩個人受力反噬直接倒飛了出去，砸在了後麵那半邊高起的岩壁上，又是一道鮮血順著二人嘴角流下。
“嗬嗬……”爺爺與住持二人對視了一眼，皆露出了一絲苦色道：“看來這次你我真的要走了，想不到啊！我這一生到頭來竟會落得如此的一個結局。”
“人力有盡時啊！”住持艱難的抬起手來擦了擦口中的鮮血，看著上方的九嬰露出了憂慮的目光。
“人力有盡時，天道卻無門。”爺爺皺著眉頭看向了住持，慘然一笑，露出了血紅的牙齒道：“老禿頂，這次可能真的要交代於此了，地下可莫要怪我啊！”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躲不過的命啊！我又怎麽會怪你呢？”住持亦是一笑，十分平淡，看著爺爺伸出了這隻帶血的手掌慢慢的向著爺爺寸了過去。
“嗬嗬……”爺爺一笑又是一口鮮血順唇拽下，一隻被血染紅了手心的手掌就這樣伸了出去，慢慢的和住持那伸過來的手掌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天佑。”爺爺回過頭來看著我眼神中添滿了憂慮道：“爺爺這次可能真的是走不了了，你還小料想九嬰是不會為難你的，這次若能逃脫，答應爺爺永遠不要踏上爺爺的這步路，不然你會後悔的。”
“爺爺……”我心中一痛，向前又跨出了一步就想向著爺爺走去，誰知爺爺語氣立時變得生硬，道：“站在那兒別動，能逃就逃。”爺爺的話剛說完，便被一陣刺耳的笑聲蓋過。
“桀桀……”九嬰那兩道猶如探照燈一般的目光，傾下灑在我身上又轉到了爺爺的身上道：“念你師門的交情，我已經給足了你遺言的時間了，現在該走了。”九嬰的話剛說完，兩道豎光自他的眼睛迸了出來，急掃爺爺與住持。
“再見了。”爺爺與住持相視一眼，露出了恬靜的笑容，齊齊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這豎毀滅之光的到了。“爺爺。”我咬著牙亦是哼叫了一聲，死命的閉上了眼睛，冥冥中我都可以感受到那淚水自臉頰滑過的痕跡。但是我不敢睜眼，我真的不敢睜眼，我怕睜開眼來，我就再也見不到我所敬愛的爺爺了。
料想之內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了兩三分的時間，我又聽見了住持與爺爺的聲音。“唉，醒醒，醒醒，快看看我們都還好好的。”我聽見了住持那大號的嗓門，我慢慢的睜開眼睛，果然爺爺與住持都是毫發無損的好好的，背倚著身後的山崖微微的喘著粗氣，而在它們的頭頂前處，卻有著一個道影在緩緩的晃動著，阻擋住了那兩道端射而來的豎光。
道影，一種道場的體現，比如說爺爺是純正的道家之人，他的道影是一個陰陽雙魚組成的太極或者八卦。住持是佛門中人，他的道影要麽是某種通用的佛門符號，要麽是一具金身羅漢。而眼前的這個道影卻十分奇特是一個半丈見方的大大的“殮”字。
“乾陽陰冥道，萬法皆虛無。”
我聽到一聲厲喝，循聲看去便看見那罩著張老伯身體的那個虛影，正是怒目圓睜，雙指合並朝前微指。
“九嬰。”又是一聲輕喝從他口中發出：“你是不被這方天地所認可的東西，既然如此你徒留此地亦是無益，就跟我一起走吧！離開此地吧！”
“哈哈……”九嬰大笑了起來，盯著這頂天的虛影道：“你好狠的心啊！至今已是千年卻仍想致老夫於死地，反而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揭下你那虛偽的假麵具吧！”於此同時一股森然的殺氣，從九嬰身上迸出，刹那間這方圓數裏的天氣急劇變化，一種昏暗的色澤成了此方天地的主色彩。
“唉！”那道虛影微歎了一口氣，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天際的九嬰微扯著嘴角一笑道：“你還不明白嗎？這是宿命輪回，天地所限，你是打不破的。一千年前是我封的你，而今一千年轉過又是一個輪回，仍就會是我來結束你。”
“放屁。”九嬰一聲怒吼，雙尾如巨峰一般掃向了這張家眾人所居的這個符文正中。
“布陣。”虛影一聲輕笑，嘴角掀起了嘲諷的微笑，看著這暴怒的九影，手掌微抬，便見得這不斷輕晃的符文慢慢的旋轉了開來。
“上。”在這旋轉的符文小圈內站著九個人，依次從左邊第一個開始喊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上告天昕，急急如律令。”而恰如其分這個寬大的符文共分了三層，沒層九人。在裏層的九人一人一個字的組成了這句話時，第二層的九人一字一字的對應著裏層的九人所喊之字組成的另一句話亦是出口：“臨兵鬥者皆數組前行。”
天空頓時變得金光燦燦，這本被九嬰殺氣所遮的天際，一時升起朵朵祥瑞金花，這張老伯身上所幻出的這道虛影一見時機成熟大喊了一聲：“時機已成，速封。”
“封。”二十多個人結出了相同的手印，一道驚雷自天邊劃過，那最外層的九個人猛然跳了起來，向著那四竄的雷電牽手引來指向了下端。
“哢嚓”一聲巨響，這股強力的雷霆擊落在了這個符文上，緊接著傳來了九嬰憤怒的吼聲。
張老伯身上幻出的這道巨影，緩緩的張開了雙臂，變成了正常人大小浮上了天空。“恭送先祖。”張老伯偌大一把年紀的人直接跪倒在地，十分虔誠。
“你今日劫難一過，便已是功德圓滿，肉體成佛。”張家先祖看著住持道：“不過，能否渡過成佛之劫，便要看你的造化了。你我相逢即為有緣，送你四字吧！莫為心累！希望可以在你成就金身之時，幫助你吧！”
而後張家先祖慢慢的轉過了頭，看向了爺爺，露出了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道：“乾清的氣息，好象千年以前我的那個兄弟啊！你們身上都背負著相仿的宿命啊，但似乎你看起來並不怎麽好過啊！還是那句話‘莫為心累’有時候不要以所謂的事情發展來推測一切，也不要用自己所謂的理由來揣測世界，不然有一天當你知道真正的真相時，你會抑製不住的，放寬心。”
“前輩，你這話……”爺爺麵色一變剛一開口，便看見張家先祖變成了一道流光，飛向了天際停駐在了九嬰的頭頂。
“蒼宇滅魔陣。”不知哪兒傳來一聲喝聲，這本在陣圖上的二十七人齊齊飛身而起，來到了張家先祖的身旁，而後一片混沌根本看不見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聽得一聲驚天巨響，猶如放煙花一般這不著眼的混沌中，亮起了一道火星。而待得一切又變得清晰可見，天際之上空無一物，似乎剛才的一切都隻為夢境一場，唯有半空中一團血霧飄撒了下來。
“走吧！”爺爺拍了拍我的頭，跟住持相互攙扶著，來到了跪倒在地的張姓老伯麵前伸出了手。
“你走吧！”老伯掙紮地站了起來，看著爺爺與住持微微的擺了擺手，推回了爺爺伸出的手道：“我已經不用了。”
“什麽？”爺爺驚道，但話剛出口，我便看見老伯的腿下竟然炫起了一陣光芒，那本來站立的雙腿變成了一粒又一粒的光粒散了開來。
對上了爺爺驚詫的雙眼，老伯一笑道：“不入輪回，這便是我所付出的代價吧……”老伯的話還沒說完，那絢麗的光彩已經延伸至了唇下，風一吹，地上哪裏還能看見老伯存在過的半絲痕跡。
“走吧！”爺爺拍了拍我的頭，攙起住持齊齊回頭看了下身後，一瘸一拐的向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