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六層高的辦公樓,沒有電梯。一路伴隨著昏暗的樓梯間燈光,我一口氣爬到了四樓。媽的,老師辦公的地方,燈光也這麽暗。樓梯間裏雖然用的是燈管,但燈光也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暗黃色,難道負責後勤的領導就喜歡這個調調?!
等我爬上了輔導員辦公室所在的四樓,我才發現剛才樓梯間裏還算是明亮的地方。如今站在四樓樓道裏,眼睛能看到的也就是掛著“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樓道裏沒有其他的燈光亮起,也許是老師們走的時候把燈都關了吧。
除了幾個閃爍這綠光的指示牌,其他地方漆黑一片。我憑著記憶,摸黑往雪姨的辦公室走去,腳步的回音不停地在黑暗空曠的樓道裏響起。
一陣冷風吹過,有一絲奇怪的但又說不出來的感覺遊遍全身,我心中疑惑,忽然停步。果然,“嗒嗒嗒”腳步聲依舊在樓道裏響著。
樓道裏隻有我一個人,怎麽還有腳步聲響?!我寒毛豎起,緊走幾步來到雪姨的辦公室門口。“嗒嗒嗒”的腳步聲仍舊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響著!大晚上的,要不要搞得這麽恐怖?
“輔導員!我來了,請開門。”我使勁敲門,希望趕快找個地方躲進去。
“吱呀”一聲,隨著辦公室門的打開,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離我如此之近,嚇得我“媽呀”叫了一聲。
“黃翔,你搞什麽!還不進來。”雪姨的聲音傳來。哦,原來是輔導員,我長出了一口氣。這也難怪,輔導員本來皮膚就白,再加上剛才她探出頭時,樓道裏綠色指示牌的映照,不嚇我一跳才怪。
我哧溜一下子沿著門縫鑽了進來,隨手將門關住。辦公室裏麵的燈都開著,光線一下子明亮起來。
這時雪姨已經坐回了她的位置,辦公桌旁還站了一個人。我一開始沒注意,現在再看,原來是趙淩月這丫頭。她為什麽也在這裏?
“輔導員,您找我什麽事?”我來到了辦公桌前問道。我扭頭看了趙淩月一眼,但這丫頭也隻是瞟了我一下,眼睛裏看不出任何神情。
“黃翔啊,上次說的那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事實確實像你說的,所以針對你的那幾項處罰就撤銷了。但是……”雪姨停頓了下,然後繼續說道:“但是門口老大爺的被子終究是你抱走的,而且按你的說法,還沒有送到人家手上。這樣吧,聽說老大爺這兩天沒在門口出現過,說不定走到什麽地方去了。如果他不回來了,那你沒什麽事。如果他老人家回來了,但是又沒有被子,天氣這麽涼了……”
雪姨看著我,話裏的意思已相當明顯,不就是要我給門神大爺買條被子唄!
看著雪
姨向我投來的壓迫性的目光,我反而挺了挺身子,清咳兩聲之後,我麵有得色地說道:“輔導員,內什麽,門神大爺的被子,我已經找到並送回去了!”
“你說什麽?”雪姨身邊的趙淩月突然開口,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於是我就將昨晚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講我如何冒著寒風在漆黑的夜晚幫門神大爺找被子,如何做好事不留名。
當然,碰見女鬼和門神大爺鬼魂的事,我可是不敢絲毫對她們講。她們可都是有堅強信仰的人,如果我說起這些鬼鬼神神的事情,還不知道要被她們批評成什麽樣子呢!
可是,為什麽,一想到那些鬼魂的事情,就感到渾身涼颼颼的呢?!
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最後說了一句,“不信你們去門神大爺的小屋裏看看!”眼睛望向總愛疑神疑鬼的趙大書記。趙淩月看我理直氣壯的樣子,一時沒有說話。
雪姨靜靜望著我,足足一分鍾之後,她輕輕歎了口氣,“黃翔,被子能找回來最好。這件事,也算是對你的一種提醒。做事之前要考慮下後果,不要一衝動就什麽都不顧了。如果被子沒找回來,你還不是要自己出錢去買?”雪姨的語氣忽然變得柔和起來。
在她老人家的諄諄教導麵前,我隻能猛力點頭。
“黃翔,你家裏有什麽困難嗎?如果平時有什麽困難也可以跟我或淩月說。”在我思考雪姨態度何以轉變的時候,她老人家又突然問了一句。
“馬馬虎虎吧……”我隻能這麽回答。我出生在黃土高原,雖說環境沒辦法和武江市比,但和附近幾個縣市比,也算是不錯的了。難得的是有條小河從家鄉經過,滋潤了沿河兩岸的大片農田。提起我們那個地方,都說是難得的風水寶地。父母都才到中年,常年在縣城做小生意,隻是在農忙時回家,家裏隻有我一個小孩。雖說不算有錢人,但是父母供我上大學還是綽綽有餘的。
所以聽到雪姨突然問話,我隻能隨口說了一句。雪姨見我無精打采的樣子,向旁邊的趙淩月點了點頭。
“給,這個你拿著!”趙淩月忽然遞給我一個東西,我仔細一看,正是學校通用的飯卡。
“這個……”我愕然望著眼前的兩人,不知道她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今天下午李副校長給我打電話,詢問你的狀況。他說看到你實際生活比較困難,決定發這張卡給你。學校財務部門每個月都會向卡裏充錢的,所以你再也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了。他還說這都是校長的意思,讓我好好幫助像你這樣的困難學生。”雪姨簡短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靠!豈不是以後每天都可以吃白飯了!”我在
心裏咆哮。李副校長?應該就是今早跟校長一起的那個人吧。校長的一句話,副校長也隻是打電話走形式般問了下,就直接將我列為了困難學生!大人物說話果然管用!
說來這副校長也真會辦事,校長已經有這個意思了,他也隻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這樣才更顯得校長大人英明神武嘛!
既然被定性為了生活困難學生,那就享受這樣的待遇唄!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拿過了飯卡,放在了上衣的口袋裏。
放好飯卡,手從口袋裏抽出來。一件白色的東西,緩緩飄落在地,落到趙淩月的腳邊。
“黃翔,你的東西掉了。”趙淩月俯身去撿,同時出口提醒我。“輔導員!這是……”在她看清手中東西的那一刻,這個丫頭竟然驚叫起來,同時將那東西遞向雪姨。
那晚上完廁所後就不明不白到了我口袋裏的照片!到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我連忙衝過去,想從這丫頭手中把照片搶過來。
雪姨看見我們兩個奇怪的舉動,伸手拿過了照片。在看見照片的那一刻,她先是吃驚,然後臉上顯出哀傷的神色,最後如陷入沉思般,望著那張照片久久不動。
忽然我腦中靈光一閃!怪不得我老覺得這照片上的人有點麵熟。雪姨現在四十來歲,二十年前,她應該是照片上的這個樣子吧?
“黃翔,你這照片哪裏來的?這上麵不是輔導員嗎?”趙淩月有些不可思議地質問著我。“我……”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這照片上的人確實是我。黃翔,你的照片哪兒來的?”雪姨在此時悠悠開口。
“我在上廁所時撿的。”見雪姨的臉色不同尋常,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吧。
“哎……”雪姨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然後靠在椅子上不動,仿佛陷入到了永久的回憶之中。我和趙淩月對望一眼,都奇怪雪姨今天怎麽了?完全不符合她平時精明幹練的作風。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雪姨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忽然房間裏的燈光閃爍幾下,黑暗籠罩了一切。
“吱呀呀”,房門無風自開。“嗒嗒嗒!”腳步聲由遠及近,耳聽著有人走進了雪姨的辦公室。
“啊”的一聲,趙淩月尖叫著跳到我身邊,雙手拉著我的胳膊,瑟瑟發抖。看這丫頭平時盛氣淩人的樣子,想不到還有如此小鳥依人的時刻。
隨著剛才腳步聲走進房間,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驟然一冷,不遠處雪姨的喘息聲也開始急促起來。想到我是這裏唯一的男性,此時總不能讓女生出頭吧?我挺了挺胸膛,大聲問道:“誰!是誰?”
沒有人回答,隻有凝固的黑暗將我們包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