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七去之銀
“別啊別啊!”黃少爺死攀著益東的手,益東一臉黑線條的推拒,眼裏滿是嫌棄。
雖然他和黃少爺的關係不錯,但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像什麽樣。
益東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好氣又好笑的說:“放手好吧!兩個大男人這樣像話嗎?”
黃少爺也注意到了,麵色一僵,卻是一咬牙認了,像八爪魚一樣將益東纏得更緊。
益東也是沒有辦法,隻好請出殺手鐧,對著屋的方向喊了一句,“語煙小姐。”
黃少爺嚇得當即就鬆了手,自動自覺的倒退了兩步,離得益東遠遠的。
芷染突然有些好笑,這黃少爺倒是一副妻管嚴的模樣,可能是因為他在意的對象是自家二姐的原因。
她不止不會覺得黃少爺沒有男子氣概,相反還覺得他有一點可愛,倒是比之前順眼許多。
益東趁機,動手扯著黃少爺的手臂,將他丟遠了,並警告他,“不許越過這裏!不許偷看。”
益東隨意用腳畫了一條線示警。
以黃少爺的功夫,益東自然是撼動不了他分寒,但他不可能真對益東出手。
莫說這段時間倆人稱兄道弟,就說益東現在代表的人是芷染。
得罪了芷染,她也沒有二話說,隻是到語煙麵前告黑狀,到時候語煙擰了起來,糾結的人還是他。
想想這就劃不來,隻能由著益東把他趕遠。
芷染滿意的笑了笑,一臉挑釁的對遠處的黃少爺揚了揚下巴。
益東折回來,她立即說:“好了,不用管他,我們繼續。”
黃少爺隔得遠,聽他們說話本來就不容易,可因他練過武功,倒能聽見。不過在芷染有意放輕聲音說話後,卻是聽得不大真切,甚至根本聽不到她說什麽,隻見到她一張嘴巴在動。
黃少爺心裏像貓撓一樣,左右看了兩眼,爬上臨近的一棵樹上,像隻猴子一樣,不過他此時可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若是芷染真能研究出所謂的水泥。
他再以高價買得製作配方,到時候拿回去,可就是大功一件。
相信其他兄弟的貢獻,肯定越不過他去。
益東一邊聽著芷染的吩咐,一邊動著手,但眼神還是時不時的飄向黃少爺,見到黃少爺的動作,大笑出聲道:“他這是怎麽了?”
在他看來,芷染小姐並不是真的有意阻擋他,不讓他知道這些,不然的話,芷染小姐肯定沉聲直接轟人離開了,而不是這副模樣。
而黃少爺肯定也是看出來了這點,所以才死皮賴臉的待在這裏。
在他與黃少爺相處的日子裏,他不說了解他,但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黃少爺至少算得一枚君子。
芷染抬眼一看,當下就樂壞了,故意大聲說:“他能怎麽樣,閑得無聊學猴子唄!”
樹上的黃少爺一聽,氣得牙癢癢,就知道這小妮子她是故意的。
哼,你才像學猴子,你全家都學猴子。
呃,除了語煙。
芷染笑過之後,專注力又到了水泥上來,將石灰石和黃土又是磨又是燒,折騰了許久,總算小有眉目。
反反複複的實驗了許多是次,芷染心裏也有了大概的眉目。
又讓益東動手做了一塊水泥板子,隻等著幹後再看具體的成果,到時候再根據此塊板子的好壞,調整一下比例,應該就差不多了。
一天下來,累得芷染夠嗆,伸了伸懶腰說:“好了,我們回去吧!等水泥板子幹了後,我們再來驗收。”
益東點點頭,覺得還是神奇。
事情做好後,芷染整個人也輕鬆下來了,側目打趣黃少爺說:“怎麽?還不下來?你這是打算在上麵築巢了嗎?”
黃少爺臉上一陣黑,一躍跳下樹,伸了伸手腳活動麻木了的身子。
三步並兩的走到芷染他們做好的水泥板子麵前,一臉新奇的追問:“這就是你說的水泥?”
芷染失笑,“水泥才不是這樣的,這是水泥板子,將來建房子要用的。”
黃少爺眨了眨眼眸,似懂非懂的模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到配方。
他一臉諂媚的對芷染笑著,“小姨妹子……”
黃少爺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出來,芷染就直接噴了出來,一臉古怪的瞪著他。
黃少爺這輩子就在一個人麵前低過頭,卻也隻是恭敬順從罷了,誰叫他出身地位就不比一般人。
難得如此低姿態的求一個小丫頭,竟然還被嘲笑。
莫說芷染臉色奇怪,黃少爺的臉色比她更糾結,一張俊臉扭曲成奇異的表情。
芷染輕咳一聲,斂了失態的神色,眼底點點笑意的說:“好了,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等水泥板子幹了,出了成效後,我們再談細節。”
芷染不說還好,一說,黃少爺更糾結了。
他不免有些抱怨的說:“早就打算把配方賣給我,你剛才怎麽還不許我看。”
芷染對著黃少爺不雅的翻了翻白眼,斥道:“到底是你太笨了,還是我太笨,我想我這麽聰明,笨的人肯定是你!”
“你……”黃少爺氣得不行,但有求芷染又不好發作。
益東看他的小東家,三兩句話就把在他看來,像隻笑麵虎的黃少爺氣成這樣,著實不簡單,與有榮焉的站在一邊淺笑,明顯和芷染是一派的。
“我們即沒說好價錢,也沒談好細節,我怎麽可能傻不拉唧的讓你看到製作配方。”芷染努了努小嘴,鄙夷的看著黃少爺。
這不解釋還好,解釋下來,黃少爺臉就更黑了。
他怎麽忽然有一種感覺,每次在和芷染交手的時候,他都有一種智商為負數的感覺,總是被她搶著鼻子走。
這丫頭真是她的克星,好在這丫頭是他的小姨子,又極重親情,將來他隻要不做出對不起她姐的事情,她是肯定站在他這邊的。
想到這些,黃少爺的臉色才有所好轉。
現時秋季,天氣已經明顯涼了許多,水泥板子也沒這麽容易幹,清閑下來的芷染原當可以好好輕鬆一下。
哪知道劉家村裏發生了一件大事,而且這件事情還與芷染家裏息息相關。
這天唐家和平日裏一樣,一家人都在長工宿舍。
唐氏現在也習慣了白天就待在長工宿舍,在長工宿舍有人陪著聊聊天說說話,時間過得特別快,無事的時候,也可以幫著希瑜一起教孩子們刺繡,她倒覺得挺新奇的。
現在的唐家,一般都是晚上休息才會回去。
這日村裏沸沸揚揚,就連閉門一家樂的長工宿舍也收到了風聲。
芷染的二姑劉秀蘭被休離回家,而且被休離的理由竟然是七去中的**,這可是十裏八村的頭一件大事。
劉秀蘭嫁得比劉紅梅稍微遠一點,但也不過半天的時間,可是她這才被休離,消息就已經傳回到了劉家村。
可見農村傳播八卦的速度有多快。
唐氏聽到出事的人是秀蘭,臉色變了變,不敢置信的低語:“怎麽會?”
看得出來唐氏對秀蘭與對其他劉家人有所不動,芷染也起了一個心思,遂問道:“娘,怎麽了嗎?和二姑很熟?”
唐氏歎息一聲,“若是劉三還在的話,他這小姐姐出了這事,他該多難過,他肯定拚了命也要替他姐尋回公道的。”
芷染歪著腦袋看著唐氏,等著她繼續說話。
“哎,你二姑性子綿軟,斷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怕是被人欺負了,以前就聽過你二姑父打人的事情,不過你二姑都是悶著不吭聲。”
芷染當即皺了皺眉,她對動手打女的人的男人一向沒有好感。
聽得出唐氏言語間對劉秀蘭的回護,芷染覺得這不止是因為劉三的原因,又追問說:“娘和二姑的關係是不是挺好?”
唐氏一臉朦朧的回憶說:“可不是,你也知道你阿嬤的為人,她怎麽可能侍候我月子,當年可全倚仗你二姑,若不是她,娘說不定生恩恩時,還要落一身病,畢竟劉三是一個男人,我自然不可能讓他進屋侍候的。”
芷染當下對劉秀蘭的重視上升了八個台階,侍候過她娘坐月子,這可不是一般的小恩小惠。
就是在現代,許多思想老舊的婆婆,也經常拿著侍候了媳婦坐月子這一說,壓媳婦一頭。
莫說她相信娘看人的眼光,就算是劉秀蘭真的有犯七去之中的**,她也必然回護到底,還了娘親所欠的恩情。
唐氏雖然沒有說,但她看得出來唐氏很擔心秀蘭。
“娘,我們去看看吧!以阿嬤的為人,我覺得肯定不會讓她進屋的。”
唐氏雖然心裏也掛記著秀蘭,但卻還是有她的私心,有些掙紮的沒有立即起身,道德與良心同時受著煎熬。
芷染不解的眨著眼眸,疑惑的看著她,問:“娘,怎麽了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說話的同時,已經將手搭上了唐氏的脈博,並沒有什麽不適,隻是一顆心跳動異常罷了。
唐氏也不掩飾,自從這女兒買了地又開了鋪後,她覺得女兒成熟了許多。
以前這家裏多是語煙撐著的,她一邊跟蔡老娘她們周旋,在她們麵前賣好,又一邊忍受著希瑜她們偶爾的不諒解。
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家裏已經被芷染撐了起來。
語煙也不必為了讓她在蔡老娘氏麵前好過一麵,刻意阿諛奉承別人,她知道語煙最受不了氣,但為了她一忍幾年。
對這丫頭的心疼,不是沒有,不過卻也沒法可破。
如今倒是好了,語煙輕鬆不少,竟然還有閑情折騰她的女兒家心思,有時候想想也有些想笑。
唐氏也就習慣了什麽事都和芷染商量。
“你二姑的一份恩情,娘是一定會還的,可是這麽出去,勢必要先將你二姑接過來,你二姑被休出門的名聲畢竟不好看,娘怕你們被她拖累了,娘……”唐氏說著,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她這輩子最是光明磊落,容不得一點瑕疵,可是為了女兒,竟然要做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雖然是她自己的決擇,但心裏的坎總是不好過的。
芷染誇張的歎息一聲,“娘,我還當多大的事情呢!”
唐氏皺著眉沒有說話,就聽芷染繼續說道:“你去問問君浩哥,他會不會因為大姐有這麽一個姑姑就不再喜歡大姐了,你也可以去問問黃少爺,會不會因為二姐有這麽一個姑姑就不再糾纏二姐了。”
“娘,你這個擔心是多餘的,若是真心所愛不會在乎這些的!娘不是一直希望將來我們三姐妹所嫁之人,是真心誠意疼愛我們的嗎?既然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又怎麽會以世俗的觀念而輕視我們呢!”
唐氏眼神驟然一亮,神色瞬間輕鬆了許多。
“倒是娘迂腐了。”
芷染眼底滿是笑意及感動,“娘哪裏是迂腐,娘不過是太愛我們了,若這事牽連的隻是娘親一人,娘就是丟了命,肯定也不會這般選擇的,女兒都懂。”
唐氏眼底一片暖色,現在的她倒是很習慣芷染的撒嬌,及開口閉口都是愛愛愛。
她倒是發現了,母女間常把愛掛在嘴邊,關係都親近了許多,莫說是芷染,就連希瑜和語煙有時候也會被感染,感性的說上一兩句最愛娘親。
“走吧!我們去看看你二姑。”唐氏輕輕捏了捏芷染的小俏鼻,眼底是滿滿的母愛。
倆人在說話的時候是在屋裏,所以她們倆要出門的時候,錦繡兩人立即跟了過來,唐氏身邊也跟了一個櫻子娘。
櫻子娘除了做飯,其他的時間都是圍著唐氏的,她也是有眼力界的,知道她目前被東家雇請的緣由,因此都是盡本份的侍候著唐氏,不敢馬虎。
“小姐,我們去哪裏?”繡兒性子活潑,三個人中間,還是她最先忍不住,跟在旁邊蹦蹦跳跳的問話。
芷染攙著唐氏繼續往前走,腳下沒頓的說道:“我二姑回來了,我要去看看!”
繡兒輕聲‘啊’了一下,就沒敢再接話了。
她這年紀早就懂事了,家裏條件好的,已經開始在物選丈夫的人選,所以繡兒自然懂得什麽是七去,是以不敢再多話。
唐氏卻是對繡兒輕輕搖了搖首,有些歎息的模樣。
芷染細心的察覺到了,望了一眼繡兒,不解釋的問:“娘,怎麽了嗎?”
繡兒這丫頭雖然活潑了一些,但卻識大體,至今她還是挺滿意的。
像剛才的話,她點了一句,繡兒就知道閉嘴不再問話了。
唐氏也不掩著,瞟了一眼繡兒後才問芷染,“兩年後回帝都,這兩個丫頭你還要嗎?”
芷染聽聞,愣了一下神。
錦繡兩姐妹卻是屏息望向芷染,她們從來都不知道芷染過兩年就要去帝都,而且還是用的回字,明顯唐家就是從那裏來的。
“這……”芷染愣了愣,這些丫頭現在留在身邊,就是為了將來帶回去用啊!不過唐氏這樣說,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對上錦繡兩人緊張的眼神,沒有滿口應下,而是反問:“娘為什麽這樣問?”
“就她們這質素,莫說進小姐的內房,就是在院裏做一個三等丫鬟,也要被人挑眼的,回了帝都,如何能做你們姐妹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到時候就算你們自己不嫌棄,家裏也會安插其他的丫鬟過來,她們若是沒點本事,分分鍾被人擠兌走。”
芷染張了張小嘴,輕輕的‘啊’了一聲。
她目前隻在乎這些人是否心正,又是否向著她們,倒沒把帝都的規矩都考慮進去。
“小姐。”錦繡兩人看得出芷染眼中的猶豫,齊齊緊張的出聲。
連一邊的櫻子娘也是,大裏大吃了一驚,麵上想掩飾平靜也做不到。
她一樣的在等芷染的回話,櫻子姐妹三人,也算得她們身邊的丫鬟,若是她們不要的話,到時候不說母女四人的日子可能不好過。
就是跟在她們身邊這段日子,她再是目光短淺也看得出來,唐家這哪裏請的是丫鬟,把這些女孩子個個當小姐在教養。
可是這些在唐氏眼裏,竟然還不如意,竟然連一個三等丫鬟都不如。
由這些話,不難聽出唐氏她們之前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隻怕比起宮中的貴妃也是不遑多讓的吧!
幾個心思回轉之間,櫻子娘就有了主意,與其在這裏枯等櫻子爹,還不如離鄉背井,過兩年跟唐家一起去帝都。
畢竟女兒們過兩年都大了,也到了說人家的年紀,在這村裏,能找的也不過是農民。
可是女兒們學了這麽多東西,跟一個農民屈就了,而且在她看來,唐氏一家除了恩恩之外的四口,都是心善之人。
若是跟著這家人走了,她們必定會善待,到時候再求一個恩典,讓小姐給找一戶好人家怕是極易的事情,畢竟她及丫頭們雖然是下人,但都沒有入奴籍。
芷染想了想說:“錦繡姐妹還有櫻子她們,我用著順手了,最重要的是她們和我一起長大的,將來肯定對我貼心,比回到帝都了,那些人給我安插的丫鬟可靠多了。”
錦繡姐妹和櫻子娘齊齊鬆了一口氣。
“不過……”她們才鬆的氣,又被芷染一個轉折給提了上來。
芷染看了錦繡姐妹和櫻子娘三人一眼,也坦坦白白的說:“隻要對我忠心,一心為我的人,她的不足,我可以容忍,可若是有一點歪心,就算是全才,我也會棄之如敝履。”
錦繡姐妹再次鬆口氣,繡兒更是誇張的說:“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一輩子就做小姐貼心的小棉襖。”
由於芷染常掛在嘴邊,說她是唐氏的貼心小棉襖,所以繡兒拿出來現學現賣。
櫻子娘卻是極內斂的說道:“莫說我們一家子,就是冬子一家子還有其他人,哪家不是受了小姐的好處,若是還不知足,不懂報恩,就真是豬狗不如了。”
櫻子娘說話聲音略高了一點,蒼白的臉頰染了點點紅暈,看起來人精神了許多。
芷染對於她們的話,早就爛熟於心,了然的笑了笑,討好的對唐氏說:“娘,你就勞累一點,幫忙教教她們唄?”
“讓娘教?”看著女兒這麽得人心,唐氏心中滿是笑意,麵上不自覺柔和了許多,打趣的話脫口而出,“娘這一身規矩可是宮裏正規的教養嬤嬤教出來的,若真是拾起來了,怕這些小丫頭吃不消。”
唐氏說完一怔,她有許多年不曾說過這些,倒忘了她的出身,想著她當年逃出夫家,回到娘家時被拒在門外,這和今時今日的劉秀蘭竟然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宮裏?”櫻子娘吃驚的歎息。
這皇宮裏,在她眼裏,高得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樣。
可是在唐氏麵前卻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櫻子娘再次看唐氏,可不單單是恭順,中間還雜質許許多多的崇拜。
唐氏卻是輕淺一笑,清亮的眸子裏一片哀傷,明顯是想起了過往,不開心的事情。
芷染擔心的捏了捏唐氏的手心,唐氏回眸一笑道:“就是你們三姐妹,娘教你們也是一步步來的,就怕你們受不了。”
芷染這倒是知道,唐氏不會刻意讓她們去學什麽,但是若是她們哪裏做得不對,她就會開口糾正,直到她們一遍遍改正糾結對後才滿意。
而每每遇上這種事情,被糾正多了,唐氏說的規矩也就成了她們的一種習慣,下意識的行為,因此她們倒不覺得有多難多累。
錦兒神色激動的對唐氏說:“夫人,我不怕辛苦不怕累,若是夫人不覺得麻煩就教教我吧!我真的很喜歡小姐和小姐在一起,想在她身邊侍候。”
唐氏神色一斂,有些嚴肅的說:“決定了就不能後悔了,別到時候吃苦了,又抱怨。”
“不會不會!”錦兒咬牙堅定的承諾。
她一個土生土長的農家丫頭,有什麽苦是吃不了的,更何況她又不是傻的,能被宮裏的規矩教導。
她學成後,她整個人得有多大的蛻變啊!雖然比不上小姐的姿容樣貌,但肯定強過鎮上的大府小姐,畢竟她們可是請不到宮中的人來教養。
“我也是。”繡兒看了一眼錦兒,又看了一眼芷染,忙接著錦兒的話說。
櫻子娘也說:“夫人若是不麻煩,也教教櫻子她們三個人吧!”
她對自家丫頭還是信得過的,若是連一點苦都吃不了,哪裏還是她家的櫻子。
“嗯!這事讓你們小姐回去後說說,若是瑩瑩她們幾個都要學,就一起。”唐氏沒有忘了另兩個女兒的的貼身丫鬟。
特別是語煙,唐氏格外重視的說道:“櫻子、果子和麥子三人,從今天起就跟在語煙身邊,若是學得好,以後就跟著語煙。”
芷染有些吃驚,好奇的追問:“二姐需要四個貼身丫鬟嗎?”
唐氏從來不過問這些丫鬟分配的問題,突然來這麽一手,是看出了什麽嗎?
“將來她用人的機會肯定比你們多!”唐氏高深莫淵的說了一句話。
芷染就跟吞了一個蒼蠅一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誰叫唐氏一臉不想多說了的模樣。
不過她也能大概看出來,這事肯定和黃少爺有關係,黃少爺的身份非富即貴,而唐氏觀察了這麽久,怕是對黃少爺的人品有了初步的斷定,所以才走的這一步棋。
談話間,到了蔡氏屋門前。
入眼的是一縷脆弱的背影,她的身邊緊緊的抱著一個小女娃,看起來比恩恩還小幾歲,不過二三歲的模樣。
唐氏眼神閃了閃,滿目心疼的說:“瑤瑤這孩子怎麽瘦小成這樣?”
芷染‘咦’了一聲,唐氏說道:“娘當初剛出月子,你二姑就嫁人,次年就生下瑤瑤,想來也隻不過比恩恩小一歲,今年該是滿五歲了才是,看起來竟然像二三歲的孩子。”
唐氏說著,心裏一酸,這些年秀蘭少回家訴苦,而她的日子也不算太好過,倒不知道她過的日子這麽艱苦,不然的話,沒有哪個娘會苦了自家親生兒的。
“娘……”秀蘭心裏一片冰涼,緊了緊手中的孩子。
她若不是為了瑤瑤,寧可一頭栽進湖裏淹死了幹淨,也不想留在世上受旁人指指點點。
“別叫我娘,我沒你這種女兒,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最好死在外麵幹淨。”蔡老娘的聲音從裏屋裏傳來。
她尖銳刺耳的聲音,像是鋒利的劍,直插秀蘭的心中。
秀蘭脆弱的晃了晃身子,她雖然知道回到家裏,免不得被一頓奚落,但不成想過,結局竟然會是這樣的。
她在夫家受了天大的委屈,家裏沒有一個人替她出頭不說,竟然還希望她去死。
秀蘭趴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著過世的小弟,若是他在,他肯定不會這樣對她的。
“嘖嘖嘖,這蔡老娘可真是狠啊!”
秀蘭的事情,早就傳開了,所以圍在這裏看熱鬧的人不在少數。
有人聽到蔡老娘的話,如此說道。
卻是馬上有另一人接話,“嘿,你知道什麽,這秀蘭丫頭看著柔柔軟軟,卻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哎,可不是!自家出了這樣的丫頭,擱哪裏都是丟臉的事情,怎麽還會讓她進屋。”
“這孤兒寡母的,若是被趕出了劉家村,肯定過不了幾天就餓死街頭了。”有人感歎,心存憐惜的說話。
也有人惡毒的詛咒,“就她這種人,就該早早去死才好!免得汙了我們劉家村的地,玷汙了我們劉家村的名。”
芷染拉著唐氏,沒有讓她第一時間出麵。
她既然要接秀蘭,自然就要讓她看清楚一些事情,免得將來把人接回去了,倒接回一個大毒瘤。
“娘,再等等。”芷染安撫著唐氏。
唐氏撇了撇唇,眼裏著急,卻也沒有反駁女兒的話。
見唐氏這樣,芷染心裏不忍,輕聲解釋說:“不讓二姑看清楚阿嬤的為人,將來阿嬤借著母女之情,到時候纏了上來,我們一家子就不得安生了。”
唐氏也知道是這理,情緒平靜了許多。
秀蘭不管身後的人在說什麽,她一心向屋裏的親人解釋,“娘,你相信我,我沒有做過對不起劉家列祖劉宗的事情,是他冤枉我。”
蔡老娘聽了這話,不止沒有鬆口,反正聲音更是撥尖了質問:“他冤枉你,他腦袋裏是有屎嗎?這種事情,捅開了他麵上也無光,他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冤枉你。”
是啊!凡事有因就有果,她從來沒有說過這是無緣無故的。
一切的起因,都因為瑤瑤爹的表妹,自他表妹來後,他們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以前還勉強能過,瑤瑤爹也隻在喝多酒才會發瘋,可是後來,不管清醒與否,見著她就是頓打罵,直到惡劣到以這種不堪的理由休離他為止。
“就是就是。”秀蘭聽到屋裏兩個嫂子的說話。
其中還夾雜著小妹不輕不重的怨恨,“二姐,你這是想害死我嗎?我還沒嫁人呢!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以後誰還敢上我家提親啊!我……嗚……”
想到未來,鳳嬌是真的哭了起來。
早知道家裏會出這一檔事,當初她就早點嫁人算了,之前向她提親的人家裏,有幾戶還是不錯的。
隔著門,秀蘭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來。
“娘,我們走吧!就算是餓死,就算是討飯,我也不想待在這裏受人冷眼。”任丹瑤年紀不大,主意卻是不小。
從小就有這樣一個爹,因為她不是兒子,她爹沒少因此拿她們母女出氣,日子過得提心吊膽,又常常吃不好,身子能發育好才怪。
但這不表示她智力也發育不健全,相反的,她比一般的同齡孩子更加早熟。
任丹瑤小小的身子吃力的站了起來,因為跪得太久,一雙腳早已經麻木,她拉了拉還跪著不動的秀蘭,卻是沒拉動她。
“咦,這不是唐氏麽,說來還是秀蘭她弟媳呢!她這是跑來看熱鬧的嗎?”圍觀的人中間,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唐氏一向人,就連使勁在拉秀蘭的瑤瑤,也聞聲看了過去。
倆個小丫孩子目光在空中短暫的交匯,瑤瑤震驚於她還有這麽一個富有的親戚,但看她出現在這裏許久,卻沒有出聲的態度看來,也隻當她是冷漠之輩,並沒有放在心上,這種人這種態度,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芷染憐惜的看著瑤瑤,一雙烏黑的大眼,鑲嵌在巴掌大的小臉上,眼神空洞得讓人心疼。
芷染碎步走到秀蘭她們母女的身邊,拉起瑤瑤的手,輕聲詢問:“瑤妹妹,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手心的溫熱透過她冰冷的手指傳遍全身,任丹瑤微微顫抖,下意識的想縮回手,手被芷染牢牢的握在手心裏。
唐氏也在同一時間扶起了秀蘭,心疼的撫著秀蘭的青絲,啞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秀蘭木訥的轉動視線,對上來人的臉及她關愛的眼神,眼眶一澀,卻是忍不住嚎啕大哭出聲。
唐氏抱著秀蘭,無聲的拍著她的後背,輕輕的低語:“別怕,都過去了,以後我會代替劉三照顧你的。”
不說還好,說到早逝的小弟,秀蘭怔了一下,哭得更加悲慟。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唐氏和芷染落落大方的牽起她們母女,緩緩的回了她們自己的小屋。
這時候語煙和希瑜她們都在長工宿舍,屋裏就她們一行人。
進屋芷染就讓錦繡姐妹去燒水,櫻子娘去燒飯。
唐氏還在安撫哭得不可自己的秀蘭,芷染有心親近瑤瑤,拉著她到了一邊主動攀談。
“瑤妹妹,我叫唐芷染,你可以叫我芷染姐姐,或者就叫我姐姐,我個人比較傾向後麵一種,畢竟親近一些。”芷染笑得調皮的眨眨眼眸,卻沒有引起任丹瑤的欣賞。
反而有些防備的看著她,芷染歎息一聲,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知道她剛才做的事情,肯定引起了瑤瑤的猜忌和不滿,既然打算以後把她當妹妹好好疼愛,倆姐妹之間自然不能有什麽心結。
唐芷染並不心急著解釋,而是自言自語的說:“阿嬤特別不喜歡我娘親,凡事都喜歡刁難她,以前為了能讓阿嬤對娘好一點,我變著法子的哄著她高興。可是成效還是不好,為此,我沒少傷心,更沒少怨過阿嬤。”
“後來我自己有了能力,也掙了一點小錢後,阿嬤她們便一心想在我這裏討得好處,就是如此,也不給我娘好臉色,還常常對我頤指氣使,後來直到我家欠了五千兩的銀子。”
瑤瑤空洞的眼神,眼波流轉,明顯對這數目很是震驚及好奇。
“這事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雖然欠下了一大筆巨款,但也借著這次的機會和阿嬤她們分了家,自從分了家後,我們家的日子過得舒心了許多,為此,我特別怕我們家再沾上阿嬤一家子。”
瑤瑤眼神閃了閃,她聽明白了芷染的意思。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芷染會心一笑,這才解釋說:“我不是故意看你們的熱鬧,更沒有看你們笑話的意思!我之所謂隱忍不出聲,就是為了讓二姑看清楚阿嬤的嘴臉,我不想接二姑回來住,因此惹來一個大麻煩,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瑤瑤眼神不似剛才防備,消化了芷染話裏的意思後,輕舔了一下幹涸的嘴唇,聲音沙啞的問道:“為什麽幫我們?”
芷染失笑的說:“因為你們和阿嬤她們不同,也因為你娘未嫁人之前,與我娘的關係親近,還照顧過我娘的月子。”
她和瑤瑤說話,一點都感覺不到在與小孩子說話,這人若不穿越,就是後天環境所造就。
不過瑤瑤的模樣,更多像是後天造就的。
因此,芷染看向瑤瑤的眼神,更顯心疼。
瑤瑤震驚的愣了一下神,芷染的眼神……
從小到大,除了娘親,她是第一個這樣看著她的人,似心疼、似憐愛、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在這樣的環境下,瑤瑤學會了一項旁人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學不會的本事,就是察言觀色。
這不過是眨間的瞬間,瑤瑤就相信了芷染的真心。
她低低的說道:“謝謝,我知道怎麽做了。”
“不。”芷染拉著瑤瑤,搖搖腦袋說:“你不用做什麽,你隻要每天多吃一點飯,快快長高長大就好了,至於阿嬤的方向,我會處理好。”
芷染一時心軟,覺得她不該對一個受盡苦難的小女孩要求這麽多,當下改了初衷。
瑤瑤雖然不知道芷染為什麽改變了主意,不過看得出來是為了她,她小小的心湖泛起一片漣漪,輕輕的再次說:“謝謝。”
芷染搞定了這個小表妹後,心裏也很高興,拉著她就往唐氏她們身邊走,嘴裏還大叫著:“嬸子,飯菜好沒有,可不許餓壞了我妹妹。”
唐氏總算安撫下了秀蘭,見芷染這樣吆喝起來,當下笑說:“這孩子啊……”
秀蘭卻是出神的望了芷染一會兒,才輕聲感歎,“弟妹是有福氣的人,可憐了我小弟……”
唐氏和芷染都知道劉三並不是她們的親人,不過是唐家的一個奴才,不過這話也不好明著說開,隻是麵色有些訕然。
瑤瑤雖然看不懂她們的模樣,但小小的年紀感觀特別的敏銳,知道她們不想多談這話題,掙開了芷染的手,小步走到秀蘭的麵前,說:“娘,我們就住姐姐家裏,好會對我們好的。”
秀蘭詫異的眨了眨眼,旁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
這女兒從懂事起就對人防備心極重,除了她,別人都不相信,怎麽突然說起這話來。
“啊!噢。”秀蘭下意識的應好。
她現在也沒有別的出路,若是不在這裏住下,還真的隻有母女兩人抱著一起死的份。
芷染高興的說:“二姑你們先什麽也別想了,先好好吃頓飯,其他的我們稍後再說,晚上我讓人帶幾塊好料子回來,替二姑和妹妹重新做幾身衣裳,我們拋開過去,重新來過。”
秀蘭慌亂的說:“這怎麽行,住在你們家打擾就夠不好意思了,哪裏還能讓你們破費。”
芷染故作不高興的說:“二姑,這你就見外了吧,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提銀子多傷感情。”
瑤瑤瞪著芷染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確定她是真心實意的這才勸著秀蘭,不要推托。
芷染笑著上前拍拍瑤瑤的肩膀說:“這才乖嘛!”
瑤瑤身子一僵,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放鬆,芷染隻當沒有看到,心中卻是一緊。
她相信二姑的故事沒這麽簡單,而所有欺負過她家人的人,別想過安生的日子,她會讓他們一一付出代價的。
芷染淺笑的斂低了眉眼,眼中一片寒光四濺,帶著嗜血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