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帝都 082 大結局(上)

元缺與夜無極商議對付夜千澤的計策,商議了很長時間,直到傍晚時分,才走出了銀安殿。站在正陽宮門口,望著遠方的景色,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連番趕路,根本就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一回來就進宮議事,饒是他有著深厚的內力,此刻也感覺到累。

一名宮女匆匆而來,走到他的身邊,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恭敬地說道:“國舅爺,太後娘娘請你到慈壽宮用膳。”

元缺沒有說話,隻是淡冷地放下了揉眉心的手,轉身便走,那名宮女在他轉身的時候,福著身子錯開,讓他走過,等他走過了,宮女又踩著細碎的步子跟著他走。

慈壽宮是元太後的寢宮,在皇宮的西部。她剛當太後時,太皇太後還操縱著後宮,太皇太後的慈慶宮自然在皇宮的東邊,以示太皇太後尊貴的身份。現在太皇太後被遷出了慈慶宮,夜無極還沒有皇後妃子,不過數個美人,放眼整個後宮,元太後便成了最尊貴的。

熬了十幾年,她是現在才屬於後宮的主人。

可是她當真正的後宮主人,還沒有好好地享受到後宮主人的權威,就要麵臨著威脅了。她不管政治,兒子也不會給她管,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夜千澤還活著,救走了寒初藍,連夜沐一家老小都救走了,在這個帝都裏再也沒有人可以成為威脅夜千澤的棋子,夜千澤這兩年在外帶兵打仗又培養了不少親兵,此刻雖在逃亡路上,一旦讓他與他的親兵匯合,內戰就要拉開序幕了。

元太後並不想賭自己的兒子輸,但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兒子贏。

她擔心萬一……

到了慈壽宮不等通報,元缺便進去了。

屋裏麵的桌子上擺了幾道家常小菜,兩雙碗筷,一小壺酒。元太後坐在桌子前似是在想著心事,聽到腳步聲,她望向屋門口,剛好看到她親親的弟弟大步而入,望著總是一身白衣顯得風流倜儻的弟弟,元太後有幾分的怔忡。

“臣弟叩見太後娘娘。”

元缺溫淡地向元太後行了一禮。

元太後回過神來,淺笑著站了起來,親自走過來把元缺扶起來,又輕彈著手指,示意屋裏麵的奴才們都退下,她笑道:“缺兒,就咱姐弟倆,以後無須多禮。”她拉著元缺走到桌前坐下,指著桌上的飯菜,“這些都是姐姐親自下廚做的,從姐姐進宮後,咱們姐弟倆有多長時間沒有共膳過了,姐姐格外懷念以前的日子。”說著,她也在桌前坐下。

元缺執起了酒壺,替元太後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的杯子滿上,放下酒壺,似笑非笑地望著元太後,“姐,你想對缺兒說什麽直說無防。”

元太後輕笑著,嗔了他一眼,“缺兒,難道姐姐就不能請你來慈壽宮用膳嗎?你進宮的時候,幾乎都沒有來慈壽宮看過姐姐,就算來了,也隻是坐坐就走。缺兒,我是你姐姐呀,一母所生的親姐姐,你用得著與姐姐這般的見外?”

元缺失笑:“姐,我哪跟你見外,我這不是忙嗎?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府裏休息,姐姐找我,肯定有事,我便讓姐姐先把事情說了,咱們姐弟倆一邊吃飯一邊說事。”

要不是一母所生的親姐姐,他用得著這樣幫夜無極嗎?

元太後看看元缺眉心上顯而易見的疲憊,知道兒子召弟弟進宮很長時間了,心疼又歉意地說道:“缺兒,是姐姐怪錯你了。來,先吃飯,先別喝酒,空腹喝酒不好。”元太後說著便替元缺夾了不少的菜,讓元缺吃飯,元缺也真的餓了,不客氣地吃起來。

“味道如何?”

元太後期許地問著。

元缺笑問:“姐想不想聽真話?”

元太後臉一繃,“不好吃嗎?”

“吃不死人,無法和初藍的相比較。”元缺老實地說了一句。他也會做菜,熬湯,寒初藍喝過他的煮的湯,就在心裏讚著他的湯煮得好喝。但他更愛吃寒初藍做的菜,不僅僅因為他愛她,還因為寒初藍的廚藝相當不錯。

提到寒初藍,元太後的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恢複正常,元缺愛寒初藍是事實,就連她的兒子愛寒初藍也是事實,她再生氣也抹不掉那鐵一般的事實,而且她也知道寒初藍最優秀的便是廚藝,她廚藝不如寒初藍,她認。

“缺兒。”

端起酒杯喝了兩口酒,元缺望向元太後,溫聲說道:“姐,你想說什麽就說吧,缺兒聽著呢。”元太後抿了抿唇,才認真又帶著萬分的期許吐出一句話來:“缺兒,姐姐以及極兒的身家性命都要拜托你好好地保護著了。”

這便是元太後找元缺來慈壽宮用膳的目的。

母子倆最倚重的人便是元缺,但元缺又愛著寒初藍,對寒初藍的寵有多深,熟知元缺的人都知道,元太後擔心真到兩兵交戰時,寒初藍如果披甲上陣,元缺不忍心傷她,導致夜無極敗。事實上元缺也說過了,如果他與寒初藍在戰場上麵對麵對交手了,他絕不殺寒初藍,而是讓寒初藍殺他。

“夜千澤亂臣賊子,真讓他得勢,也不是天下蒼生的福氣。”元太後又說了一句。

元缺放下了酒杯,抿了抿唇,半響才說:“天下蒼生如何,我不管,那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該管的。姐姐,缺兒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麽了,缺兒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助極兒的。”否則,他早就跟著穀主回藥王穀了,何必趟這趟渾水。

元缺的應允讓元太後略鬆一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要求著:“缺兒,如果有一天寒初藍與你在戰場上相見,你要保證不受她左右,記住,在你的身後是你的家人,你的姐姐,你的親外甥。”

元缺笑了笑,笑得澀澀的,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輕淡地留下一句話:“姐,缺兒累了,先回府。”說著,連禮也不再行,扭身就走。

“缺兒……”

元太後站起來追著叫了兩聲,元缺沒有回頭,但沒有停下來,轉眼間人便消失在慈壽宮,卻也給元太後種下了不祥的種子。元缺不願意給她答複,代表他還是會受到寒初藍的左右呀。

寒初藍!

你簡直就是上官紫的化身!專門來禍害她最在意的人!

元太後在心裏把上官紫以及寒初藍這對婆媳罵了千萬遍。

另一端。

傍晚至,夜千澤一行人還行走在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眼看天空中最後一點餘光都要被黑色吞噬了,他派幾名輕騎到前方去探路,看看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找到地兒投宿,要不要繼續趕路還是原地搭帳蓬過夜。

那幾名輕騎才走了幾十米遠,忽然頓住。

“有人來了。”

夜千澤低聲地說了一句,扭頭就看向身邊的寒初藍:“藍兒,你到馬車裏去。來人不少,都騎著馬。”他聽到陣陣的馬蹄聲。

寒初藍凝神傾聽,什麽都聽不到。

聽到夜千澤的吩咐,她也沒有多說什麽,溫順地跳下了馬,鑽進馬車裏去,車上都是弱婦和小孩,需要保護。她空有一身內力卻沒有多少招式,保護的工作就交給她來做,殺人的事不用她了。

“大家散開!”在寒初藍進了馬車後,夜千澤沉聲吩咐著,父子倆的親信聽令,訓練有素地散開,藏身於路旁,好在一路走來,他們都挑著偏僻的路兒走,路邊總是有山有林的,方便追兵或者各州各府派來的官兵截殺時逃跑或者伏殺敵人。

很快地,便隻有夜千澤,歐陽易以及代青還騎著馬慢慢地在前方走著,冷心淡冷地趕著馬車跟隨,馬車後麵還有兩個人騎著馬跟著,一夥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老小遷離。

夜千澤派去探路的那幾個人停頓了片刻後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麵奔跑而去。

馬車內,周妃緊張地抓住了夜沐的手臂,這一路而來,總是殺戮不斷,周妃怕那樣血腥的場麵,又不得不勇敢地麵對。

車上的人,除了周妃母子三人不會武功之外,還有夜錦英。

夜錦英倒是不怕,她經曆了不少,心理承受力比周妃強幾倍。

“嫂嫂,是不是壞人又來了?”

寒初藍一鑽進馬車裏,夜君瑜本能地就往她的懷裏鑽來,直覺是壞人又來了。

抱住夜君瑜,寒初藍安撫著他:“別怕,有嫂嫂在,什麽壞人來了都不怕。”夜璃被穀主帶到藥王穀,沒有兒子在身邊,寒初藍把一腔的母愛都傾注到兩個小叔子身上,過去她就喜歡這兩個小叔子,現在更加的疼愛。

兒子離開,寒初藍雖是什麽都不再說,表現得也很正常,還拆了奶,大家從她對年紀最小的夜君瑜的疼愛來看,便知道她心裏在思念著夜璃。

是穀主帶走夜璃的,元缺沒有跟著穀主一起走,雖說夜璃是給元缺當徒兒,實際上還是給穀主做徒兒,沒有元缺在身邊,誰都不知道穀主會不會善待孩子。十年後,是否真能見到夜璃?夜璃認不認母先不說,還能不能活著都是個未知數。

這種猜測,便是一種痛苦,一種折磨,隻要是母親都很難承受,寒初藍卻默默地承受著。

為了支持丈夫,她首先犧牲的便是她與千澤的親生兒子。

夜君瑜還是很害怕地縮在寒初藍的懷裏。帝都那一夜的血腥留給這個幼小的孩子太大的陰影,要不是一路上有著家人陪伴,連以前對他不理不睬的世子哥哥都會關心他了,寒初藍真怕夜君瑜的性格會被那一夜改變。

“瑜兒,咱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怕。”懂事的夜君睿給弟弟打氣,還想把弟弟拉出嫂嫂的懷抱。寒初藍笑著阻止了夜君睿的動作,抱著夜君瑜,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打趣地逗著夜君睿:“睿兒,你和瑜兒才幾歲呢,小毛孩一個,離男子漢大丈夫的距離遠著呢。”兩個小叔子相當懂事,不過夜君睿更加的懂事,人也聰明沉著,連夜千澤都對這個弟弟越來越喜歡,在夜璃被穀主帶走後,每次短暫休息的時候,夜千澤都會有意無意地教著夜君睿一點防身的本事。

寒初藍的打趣讓車裏的人都笑了起來,這一笑,那種沉凝的氣氛便被掃走了。

夜君睿紅了紅臉。

這個時候,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寒初藍總算聽到了,但對方還沒有現身,距離與他們碰麵還有一段距離呢。

夜千澤俊朗的臉上雲淡風輕的,隻是鳳眸變得特別的銳利,一邊騎著馬慢騰騰地走著,一邊盯著前方的路看。

隨著對方的逼近,夜千澤等人的前進,大概在一刻鍾後,雙方見了麵,在最前方的還是夜千澤派去探路的人。那幾個人一馬當先的,飛快地跑回到夜千澤的麵前,跟在他們後麵的那百來個人也緊跟著跑來,夜千澤眼尖地看到了玉彬,他立即勒住了馬,在原地等著玉彬近前。

車內的寒初藍還不知道來人是玉彬,她抱住再次往她懷裏縮進來的夜君瑜,愛憐地輕拍著夜君瑜的後背,腦裏想著的卻是小夜璃,分離了也有小半個月了,孩子還好嗎?孩子才五個多月還要吃奶,穀主去哪裏弄奶給他吃?會不會餓著?下意識地,寒初藍摟緊的夜君瑜,力道大到讓夜君瑜抬頭稚氣地問著:“嫂嫂,你又在想大侄兒了嗎?”

寒初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加大了力道摟住夜君瑜,麵露歉意,聽著他的問話,她笑了笑,摸摸夜君瑜的頭,沒有說話。

夜沐與周妃和李氏對視了一眼,知道寒初藍是又想到了夜璃,每個人都在心裏長歎一口氣,思念著那個可愛的小家夥。

馬蹄聲由遠而近後,寒初藍也就沒心思去思念兒子了,凝神聽著車外的動靜。

夜千澤停下來,冷心也停止再趕車。

“夜將軍。”

玉彬策馬近前,笑著朝夜千澤抱拳,“末將奉大將軍之命前來接應夜將軍。”在軍中,玉彬的地位與夜千澤是平起平坐的,此刻他卻自稱末將,等於是歸順夜千澤。

“是玉叔叔。”

寒初藍聽著玉彬的聲音,立即抱著夜君瑜從馬車內跳出來,果真看到玉彬,頓時就放下了心來,是娘親派來接應他們的人到了,不是什麽追兵。車內的夜沐等人知道來人不是追兵後,也都鬆了一口氣。

“勞煩玉將軍了。”夜千澤客氣地亦朝玉彬抱抱拳,看到愛妻跳下了馬車,他也跟著翻身下馬。所有人都隨著夜千澤的動作而跳下馬來。

“玉叔叔。”

寒初藍放下了夜君瑜走到玉彬的麵前,親切地叫了一聲。玉彬連忙向她行家禮,在玉彬的心裏,玉鈴蘭是他的小姐,寒初藍便是他的小小姐。

周妃扶著夜沐下來,李氏則牽著夜君睿。

玉彬等人又一一向夜沐夫妻見過禮,見禮後,他恭瑾地對夜千澤和寒初藍說道:“夜將軍,小小姐,末將在前方的無名小鎮等候半個月了,亦在無名小鎮上準備好酒菜,夜將軍請隨同末將前往無名小鎮用過膳後稍作休息,再與末將等人一起回到朔州見大將軍。”

夜千澤嗯著,見到了玉彬,他的心安定了不少,卻也明白要敘舊也不是現在,更不是在這裏。

玉彬看看寒初藍,又看看夜千澤,再把大家都環視了一遍後,好奇地問著:“小少爺呢?”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夜千澤救著一家老小殺出帝都的,寒初藍闖帝都也是為了救兒子,現在沐王府一家老小都在這裏,獨不見寒初藍的兒子。

夜千澤神色有點黯然,看了寒初藍一眼,寒初藍幹笑兩聲,望向遠方眼神有點飄渺,答著玉彬的話:“平安被藥王穀主帶回藥王穀了,沒事,過段時間等我們有空了,就去藥王穀把他接回來。”

玉彬意識到其中還有變故,寒初藍不願意說,夜千澤沉默著,隻心疼地看著寒初藍,玉彬也識趣地不再問下去,至少他知道孩子還活著。

來人既然是玉鈴蘭派來接應夜千澤的,餘許等人便從路邊的山林裏走出來。玉彬瞧著了餘許等人有一分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

雲家殘軍現在不屬於雲家軍了,而是夜千澤的親兵,夜千澤還活著,回來了,他們自然就回歸大隊伍。

在回無名小鎮的路上,夜千澤問清楚了現在的情勢,知道從無名小鎮開始的幾個州郡都被玉鈴蘭占領了,收歸他名下,尊他為主。所以玉彬才會帶著人駐紮在無名小鎮上等著夜千澤等人。

“我娘也在鎮上嗎?”

寒初藍沒有再回到馬車內,而是騎著馬跟在夜千澤的身邊,聽著玉彬細說現下的情形,她輕輕地問了一句。

“大將軍不在鎮上,還在朔州,東辰帝君倒是在鎮上。”玉彬答著,提到歐陽烈時,他的眼神還有點冷,口氣也帶著點點不歡喜。

看在歐陽烈為了小小姐做了這麽多事的份上,他沒有背著大將軍結束歐陽烈的性命。

得知父親在鎮上,寒初藍頓生一種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趕到小鎮上。

一行人到達小鎮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軍隊沒有進入小鎮,而是在鎮外的臨時帳蓬裏駐紮下來,隻有夜千澤幾個人隨著玉彬入了小鎮,小鎮上到處可見玉彬帶來的將士,戒備相當的森嚴,就算他們不擾民,一個普通的小鎮忽然來了這麽多的人,也驚擾到小鎮上的百姓,讓他們心生幾分的恐慌,玉彬等人在這裏住了半個月,百姓們知道這支軍隊不會對他們不利,才慢慢地鬆懈下來,但到了晚上,還是個個都關門閉戶,不敢隨意外出。

此刻鎮上的那條主街道上,除了隨處可見的守兵之外,見不到一個老百姓。

馬車的車輪輾壓在街道上,發出些許的聲響,住在鎮上的老百姓又有點好奇,藏在屋裏,開著些許的窗偷看著街道上的情況。

歐陽烈住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裏,那家客棧白天開門做生意,晚上卻不再接收投宿的客人,因為都讓歐陽烈等人住著。因為歐陽烈住在這裏,這間客棧的守兵便顯得比小鎮入口處要多一些。

得到通報,玉彬接到了夜千澤一家老小,歐陽烈從客棧裏迎出來。

借著客棧門前的燈籠,他看到了死而複生的女婿,撇下他們獨自跑回帝都救外孫的寶貝女兒,歐陽烈臉上剛硬的線條軟和下來。

夜千澤與寒初藍雙雙跳下馬來,雙雙跪在歐陽烈的麵前,夜千澤歉意地說道:“女婿千澤見過嶽父大人。”他墜崖之事,大家都當他死了,為他傷心了好幾回,再見嶽父,他有這個必要向嶽父道歉。

寒初藍還朝歐陽烈叩了幾個頭,“女兒不孝,讓爹為女兒擔心了。”

歐陽烈連忙把女兒女婿扶起來,先緊緊地握住夜千澤的手,細細地打量著夜千澤,嘴裏歡喜地說著:“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命硬的,你那麽愛我的女兒,哪舍得拋下她先走,我女兒有眼光,沒有選錯人。”說完卻給了夜千澤有力的一個擁抱。喃喃地說了一句:“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這一句喃喃之話才是歐陽烈的感情流露。

他也心愛的女人此生怕是都沒有辦法結合了,他們當爹娘的過得不幸福,隻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能比他們幸福。

“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夜千澤歉意地再說了一句。

歐陽烈鬆開了夜千澤,垂眸就瞪著還跪著的寒初藍,彎下腰去,手指就不客氣地戳到寒初藍的額上,又氣又心疼地罵著:“藍兒,翅膀硬了,能飛了,什麽都可以不與爹娘商量,自己去做了?你有沒有為爹娘想過?你自己跑去為千澤報仇雪恨,自己跑到帝都去,你知道你那樣做有多麽危險嗎?你就不能與我們商量一下嗎?你就不信爹娘嗎?爹娘幫不到你?知道你被夜無極軟禁在皇宮,要被逼為後時,你知道爹娘心裏有多麽長急嗎?想救你,又鞭長莫及,愁煞你爹娘。你這個不孝女!”

罵到最後,歐陽烈卻是心疼地把寒初藍扶起來,摟入懷裏,心疼地輕拍著寒初藍的後背,心疼地說著:“藍兒,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夜無極欺你娘家無勢,爹就讓他嚐嚐你娘家的厲害!”不把夜無極從皇位上扯下來,他就不叫做歐陽烈!

“爹。”

寒初藍縮在父親寬大溫暖的懷抱裏,哽咽地道歉:“爹,對不起。”她當初為夜千澤報仇雪恨,她覺得那是她的責任,她不想連累父母,畢竟那個時候,玉鈴蘭還沒有反朝廷,她不能那麽自私,把父母都拖下水。

回帝都,更不能連累他人,夜無極要逼的就是她回去,她連元缺都不想連累了,更不要說自己的父母。

“你呀,等著被你娘罵個狗血淋頭吧。”

歐陽烈愛憐地輕推開她,用自己的衣袖幫寒初藍拭去了淚水,看著瘦了一大圈的女兒,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問著:“我的寶貝外孫呢?”

“還活著。”

寒初藍輕輕地答著。

歐陽烈蹙著眉瞪著女兒,明顯便是不滿意女兒敷衍的答案,追問著:“你沒有把他帶回來嗎?”

“爹,平安被下了盅毒的。元缺替我們聯係了他的師父,也就是藥王穀主替平安解毒,但穀主向我們提出了要求,他可以救平安,卻要把平安帶回藥王穀去,名義上還是元缺的徒弟,在平安十歲之前,不允許我們去見平安。”

夜千澤低沉又歉意地解釋著。

歐陽烈抖了抖眉,龍顏有幾分的震怒,不過想到穀主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及怪異的行事作風,他隻能恨恨地罵著:“那個老不死的,簡直就不把朕放在眼裏。”

人家還真的不把他這個一國之君放在眼裏呢,敢當著萬馬千軍的麵扒掉他的戰袍。偏偏人家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沒有穀主,他早就死在玉鈴蘭之手。

記起穀主提起過要玉鈴蘭同意把寒初藍嫁給元缺,歐陽烈又趕緊問著:“他又沒有說讓你……”看了一眼夜千澤,歐陽烈又頓住不說。

寒初藍知道父親想說什麽,點了點頭,“就是因為他的目的沒有達到,才會把平安抱走的。”

歐陽烈不說話了,長歎一聲,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臉,愛憐地說道:“藍兒,難為你了。”錯眼,瞧著周妃扶住的夜沐,歐陽烈又上前幾步,站在夜沐的麵前打量了夜沐幾眼,隨即客氣地朝夜沐拱了拱手,客氣地說道:“現在咱倆就以親家相稱吧。”

一個是一國帝君,一個曾經是一國攝政王,都是身份尊貴的人,此刻一個依舊意氣風發,一個卻落魄如斯,可歎造化弄人。

夜沐也客氣地還了一禮,話卻是由周妃代為回答的“王爺說真想不到能與帝君結為兒女親家。”

兩個人對視一眼,造化弄人四個字同時在他們的眼內閃過。

客套過後,歐陽烈領著眾人進了客棧,早就準備著的酒菜,重新熱過後,端了上來,讓大家先用膳。

用過膳後,夜千澤與歐陽烈商議要事,寒初藍在房裏的桌子前坐著,借著燈火不知道在寫什麽。等到夜千澤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寫著。

夜千澤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溫聲問著:“藍兒,你在寫著什麽?”

“寫信給懷雲,讓她提前把水稻收割。少帝必定斷了我們的糧草供應,說不定還會派人到清水縣去,元缺很清楚我手裏有什麽產業,他向著少帝,對我們非常的不利。我們想到的,他也會想到的,他想到的我們未必能想到。咱們得先把這一季度的水稻收倉,免得被少帝截住。”

寒初藍放下了筆來,信已經寫好。

從夜千澤墜崖至今,她都沒有再收到懷雲送來的信。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後期居無定所,懷雲難以聯係到她。懷雲有孕在身,她也不想讓懷雲再為她的事而擔憂。現在懷雲的孩子應該生了下來,她與夜千澤又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聯係懷雲是必須的。

她擔心夜無極還會利用懷雲來對付她,就算不利用懷雲,僅是截了她的糧,斷了她在清水縣的財路,對她也有一定的影響。

帝都的食福酒樓,她猜測著已遭不測。

離開的時候,什麽都顧不上,現在顧得上卻遲了,希望星月能早作安排吧,夜錦英說過食福酒樓賺了不少的錢,如果那筆錢落入夜無極的手裏,她隻能氣自己沒有遠見,未能及早安排。

麵館和珍珠粉的生意倒是不用太擔憂,那些生意不在大星境內。

做生意呀,還真不能隻呆在一個地方,得多個地方謀條生路,在必要的時候才能有後路可以走。

夜千澤從她的麵前拿起了那封書信,看了看後,又把書信放回桌上,說道:“藍兒,我剛才與他們商議的時候,已經安排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而且會想到比我們早,送信給懷雲太遲了,咱們這裏距離清水縣,就算是快馬加鞭地趕路,也要一個月,而帝都距離清水縣,隻需要十幾天時間就能到達,在時間上咱們是搶不過他的。”

寒初藍望向他,倒是沒有心急,夜千澤的神情告訴她,他安排得很好,隻等著他告訴她。夜千澤握住了她的手,他坐近前,攬著她的肩膀,溫和地繼續說著:“我剛剛收到消息,夜無極派人去查抄食福酒樓,好在星月醒目,提前半個時辰關了門,並把銀兩都轉走了,夜無極撲了個空。元缺對你的底細最為清楚,有他在夜無極的身邊,我們就如同透明一般。斷了對我們的糧草供應,必定還會控製住你在清水縣的田地,甚至連同楊府都會受到控製,我讓師尊放出聯係煙火,聯係臨川等地的暗衛,務必要把夜無極派去清水縣的人截殺,也讓人轉告懷雲,讓她把你名下的水田搶收,運糧入倉。元缺的消息極為靈通,希望能搶在他知道這一切前,懷雲能完成任務吧。”

“那舅甥倆心狠手辣,會不會對楊庭軒和懷雲下毒手?還有爺爺奶奶他們,餘將軍他們的家人都還在清水縣。”想到這些親人,寒初藍有點緊張,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立即飛回清水縣,救走所有人。

清水縣可以說是她的老剿。

“餘將軍他們的家眷當初是以難民入清水縣的,不容易被查出來,就是爺爺奶奶和楊府會被控製,元缺很清楚楊庭軒與你的合作關係,更清楚爺爺奶奶對你的恩情,極有可能會利用他們來對付你。我讓暗衛們轉告楊庭軒,最好就是帶著一家老小轉移,爺爺奶奶他們,我也讓人去帶他們走了。隻要時間上來得及,不會有事的。”

夜千澤似是在安撫著寒初藍,又似是在安撫著自己。

他攬緊寒初藍的肩膀,頭靠著寒初藍的頭,抿了抿唇後又說了一句:“元缺對你感情深厚,或許他不會傷害爺爺奶奶,但楊府擁有家財萬貫,你在清水縣的產業又是靠著楊庭軒和懷雲幫你打理著,元缺肯定會對楊府下手的。”

“他要銀兩倒是沒事,隻要不傷害懷雲他們就行。”

夜千澤笑了笑,親了親寒初藍的臉頰,安撫著:“藍兒,別擔心,懷雲也不是那麽容易傷害的,她本來也是我身邊的暗衛,是我調到你身邊去幫你的忙。”這件事,他瞞了她兩年多。

聞言,寒初藍抬眸看向了他,夜千澤又笑著親了親她,解釋著:“懷真兄妹都是我的暗衛,不過是那種還沒有接受過完整培訓的暗衛,我擔心你的安全,便與他們合演了那一出戲,讓你收留了他們兄妹倆,成為你身邊的好幫手。藍兒,我這樣做真的隻是為了你好,並不是派人來監視你的。”

寒初藍咂咂嘴,有點沮喪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好,我也知道我一路走來,走到今天,都離不開你的明裏暗裏的支持。”夜千澤愛憐地鬆開了攬住她肩的大手,改而托住她的臉頰,鳳眸含笑注視著她,“藍兒,你不開心?”

“一個女人想在異世強大起來,真難,沒有男人做後盾,怕是不可能。”寒初藍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表麵上看去,夜千澤沒有幫到她太多,事實上她有今天全是夜千澤的功勞,要不是夜千澤疼著她,寵著她,她能像江湖兒女那般不拘小節,走遍天下嗎?

雙手一伸一攬,寒初藍主動地摟住了夜千澤,笑道:“千澤,謝謝你,我沒有不開心,就是有幾分的感慨,感謝你對我的愛,這輩子有你,我足矣。”

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夜千澤寵溺地應著:“我是你相公,疼你寵你是應該的,何必言謝,那樣太見外了。”把寒初藍放躺在**後,他在床沿邊坐下,輕柔地替寒初藍脫著外衫,柔聲說:“藍兒,你也累了,今晚早點睡吧。”

捉住他替她脫外衫的手,寒初藍要求著:“你陪我一起睡。”

夜千澤淺笑,“好。”

……

某條官道上,有十幾道人影騎著馬,踏著月色奔跑著。

冷不防,左右兩邊的樹林裏躍出了數道人影,那數道人影一現身,就連擲飛鏢,便聽得幾聲“啊啊”的慘叫聲,馬背上的人,倒了好幾個,飛鏢上有毒,見血封喉,倒地的幾個人掉落在官道上,便一動不動。

“有埋伏!”

有人驚叫著。

他們都是奉著帝命,帶著少帝的聖旨趕往清水縣的朝廷中人,皇上命令他們日夜兼程,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清水縣,控製住與寒初藍關係密切的楊府。

逆賊夜千澤殺出帝都,被追兵追趕著一路北上,就算後來甩掉了追兵,也還處於逃亡之中,應該沒有時間及心情來布置這一切,可現實卻……

這些人都很清楚,會截殺他們的隻有夜千澤。

“保護大人。”

有人叫著。

從樹林裏躍出來的那幾條人影,動作很快,也毫不留情,擲完飛鏢,手裏的劍已經刺過來。雙方交手不過數招,對方便因不敵,被他們適數殺死。

“檢查一下有沒有活口!”無形低冷地吩咐著。

他剛好在附近,收到他處同伴們放的煙火,接收主子的命令,立即帶著幾個人潛伏在這裏,等著截殺夜無極派到清水縣宣讀聖旨的大臣。

幾個人把官道上的死者一一檢查過,確定沒有了活口,無形又吩咐著大家把屍體拖進樹林裏,挖個大坑埋起來,這樣能拖延被發現的時間。

清理好現場,無形等人一閃身,就往清水縣趕去。

清水縣裏其實沒有寒初藍想像的那般緊張的。夜千澤墜崖後,消息傳至清水縣,懷雲夫妻除了痛心之外,又心疼著寒初藍,因為懷雲有孕在身,楊府的人不肯讓她去找寒初藍,楊庭軒也不放心她,她隻能在楊府等同伴們的消息。

那件事,他們所有人一致地瞞住了寒家的人,不想讓年紀大,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的寒爺爺夫妻知曉。

後來寒初藍獨闖帝都,被困於帝都,再後來便是夜千澤現身,帶著妻兒殺出帝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楊庭軒和懷雲立即意識到危險開始往他們身上包圍而來,因為他們與寒初藍關係密切,寒初藍夫妻被皇上當成了亂臣賊子,他們就會受到牽連。

楊庭軒夫妻與懷真商量過後,當即勸得楊府的人願意隱姓埋名,帶著楊府的萬貫家財轉移他處,轉到哪裏去了,目前還沒有人知道。就連懷雲初生的兒子也被楊老夫人帶走,那是楊府盼了很久的香火,楊府自然不會同意孩子留下來跟著父母的。

懷雲夫妻暫時不走,是因為這一季度的水稻。

他們都很清楚寒初藍種水稻的後意是什麽,如今夜千澤與夜無極真的撕破了臉,糧食對夜千澤來說便顯得格外重要。偏偏這一季度的水稻還差一些時日才可以收割,夫妻倆隻得留下來。

餘許他們的家眷,當初以難民的方式住到清水縣以及楊縣等地,分得很散,短時間內不會被查出來,再者夜無極的目標也不是他們,最主要是寒家人以及楊府。楊庭勸走了自己的家人,又與懷雲兄妹一道勸著寒家人趁人不注意,於一個晚上連夜離開了。

看著水稻一天天地黃起來,不等完全成熟,懷真兄妹就提議提前收割水稻。

這幾天天氣好,太陽天天都暴曬著,沒有下過一刻的雨,倒是方便了他們曬稻穀。

在夜千澤聯係暗衛,安排這一係列的事情時,楊庭軒夫妻已經請了人把所有水稻收割好,並且曬幹,裝入了袋裏,再雇請了幾個鏢局的人,夫妻倆以及懷真,親自隨同送著糧食北上,打算去找寒初藍夫妻倆。

這些,夜千澤夫妻倆都不知道。

寒初藍該慶幸的是,她交到了楊庭軒這般好的朋友,有懷雲這麽好的姐妹,有夜千澤那樣疼愛她的相公,才會不停地往她的身邊安排人,讓那些人成為她的好朋友。如今這亂世中,都能幫到她的忙,不會拖她的後腿。

……

身邊的男人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寒初藍才輕手輕腳地坐起來,小心地錯開了夜千澤,盡量不讓自己碰觸到他,然後小心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著上鞋子,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

房門被她從外麵輕輕地關上時,**的夜千澤睜開了鳳眸。

她一動,他便知道了。

他沒有起來,更沒有跟著去。

他的藍兒,他相信,藍兒不睡,瞞著他外出,想必是去找歐陽烈了。

夜千澤猜得一點都沒錯,寒初藍是去找她的老爹歐陽烈。

歐陽烈還沒睡,在燈下看著書,寒初藍敲門而入,手裏捧著一碗雪耳糖水,她走到桌前,把雪耳糖水放在桌子上,輕責著父親:“爹,夜深了,怎麽還不睡。”

放下書,歐陽烈望向她,笑道:“夜這麽深了,你趕路趕了一整天,你不是還沒有睡。這是什麽?”他瞟著那碗雪耳糖水,聞著淡淡的香味了。

寒初藍把雪耳糖水輕放到歐陽烈的麵前,“我瞧著爹房裏的燈還亮著,這天氣又熱,便到廚房裏給你煮了點雪耳糖水,給爹送來當宵夜。”

歐陽烈哦了一聲,優雅地端起了碗,“藍兒有心了,那爹就不客氣了。”女兒的手藝他是嚐過的,女兒送來的宵夜,他是多多益善。

“爹跟女兒客氣什麽呀。”寒初藍坐下,看著父親美滋滋地喝起糖水來,眼神柔和下來,以前在寒大川那裏嚐不到父愛,歐陽烈加倍還給她。

“你加了冰塊?”

“嗯,冰凍的雪耳糖水味道更佳。”

“這裏哪來的冰塊?”

“我讓冷心幫我尋來的,不知道他去哪裏尋的。”

歐陽烈不說話了,他身邊的冷心冷情有什麽樣的本事,他比誰都清楚。

很快地喝完了一碗糖水,歐陽烈滿足地放下了碗,瞟一眼女兒,問著:“藍兒,你想和爹說什麽嗎?”

寒初藍老實地點頭。

在父親麵前,她沒必要隱瞞,更不用拐彎抹角。

歐陽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與女兒一般又黑又亮又大的眼睛慈愛地看著女兒,問著:“你想求爹不要給千澤添亂吧。”

寒初藍點頭,“爹心知肚明,藍兒也就無須多言。”

歐陽烈縮回了手,人也自桌前站起來,走到了窗前,推開了窗,望向窗外帶著淡淡月光的夜色,低沉地說道:“藍兒,你知道爹從小的願望是什麽嗎?爹很小的時候就被立為太子,肩負著壯大東辰國的重擔,爹也有此誌氣,爹想一統天下,爹也一直都在做著這些事情,為此,爹才會傷害了你娘,讓你娘怨恨爹至今,要不是尋回了你,你娘見爹一回,就會殺爹一次。爹付出了很多,說實話的,爹真心不想放棄此生的渴望。”

寒初藍還坐在桌前,聽著父親的話,她淡定地執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優雅地喝著茶,聽著歐陽烈繼續說下去。“這兩年來戰事不斷,邊境百姓苦不堪言,爹都瞧在眼裏,痛在心頭,哪怕知道一統天下就必須經曆戰爭,可爹還是心疼百姓。太傅告訴過爹,為君者,要視民如子,才能得民心。爹登基為帝君十幾年,民心尚可,如今爹卻在做著傷害兒子的事,爹心裏也在為難著。”

“天下歸一總是好的,要是無法天下歸一,咱們就退而求其次,隻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又何必非要天下歸一?各自休戰,休生養息的,結下百年之好,百姓一樣可以安居樂業。爹,我不懂政治,我隻知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現在統一了天下,將來有一天還會四分五裂。我婆母的遺願也是天下歸一,千澤一直在努力著。但如今這局勢,爹覺得還能天下歸一嗎?”

寒初藍反問著歐陽烈。

“大星是千澤的家,東辰是女兒的娘家,大曆又是千澤的舅家,一家連著一家,彼此都有血脈相連,這仗打起來,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何不坐下來好好地商議,結為百年之好,各自管好自己的三分地,養活自己的子女。”

歐陽烈回轉過身來,定定地審視著寒初藍,良久,他笑道:“藍兒,這件事,還是等以後再說吧。不過爹可以答應你會好好考慮的。”這兩年打仗,大家都累了,特別是百姓,生活是一天不如一天,再打下去,再富有的國家也會變窮,一切回到原點。就算有一方勝了,統一天下,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去鎮壓內亂,花多少時間讓百姓能活下去,讓國勢起來。

寒初藍也說得在理,彼此都有血脈相連,打起來便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不僅勞民傷財,也傷了感情。

“這事,不是藍兒該管該理的,是千澤要管的,藍兒隻是希望爹看在藍兒的份上,在千澤與夜無極交戰時,不要在千澤背後放火。”

歐陽烈忍不住黑了黑臉,輕斥著:“藍兒,你可是爹的女兒,咱東辰國的公主呢,有你這樣當公主的嗎?”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請爹見諒。”

“哈哈。”歐陽烈笑了幾聲,大步地走過來,在剛才的位置上坐下,欣喜地拍了拍寒初藍的肩膀,讚著:“不愧是我歐陽烈的女兒。”

寒初藍:……

老爹這也讚她?

“傻丫頭。”歐陽烈忽又輕點寒初藍的額,“如果爹要在千澤的背後放火,爹會孤身一人在此嗎?別看外麵那麽多兵馬,一個都不是爹的人,全是你娘的。你娘固執又死忠,爹想在千澤背後放火,首先就得燒死你娘,才輪到你這個傻丫頭。爹身為一國之君,首先考慮的便是百姓,你想到的,爹自然也想到。爹都用實際行動來支持著千澤了,就你這傻丫頭一顆心全在千澤身上,不信自己的爹。”

寒初藍紅了紅臉,嬌嗔著:“爹。”

“藍兒,叫一聲父皇讓父皇聽聽。”歐陽烈憐愛地提出請求,認回女兒這麽長時間,女兒還沒有叫過他父皇呢。叫爹是很親切,可他覺得女兒叫他父皇了,才是女兒正式承認自己東辰公主的身份。

皇太後心急著想見孫女兒,老是給他來信,催問寒初藍什麽時候回國認祖歸宗。

滿朝文武倒是吵開了,無非便是要不要讓寒初藍這個唯一的公主繼承大統成為女皇,大家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女皇,一派不支持,一派中立,無所謂。

監國的東王歐陽灝身邊迅速地聚集了一批擁護他的大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東辰內部要發生內亂了呢。歐陽灝反倒淡定得很,他是東王,算是內定的皇位繼承人,皇伯父讓他繼位,他也不會推卻,妹妹繼承大統,他也不會阻止,隻要東辰國繼續強大便行。他更相信皇伯父不會讓妹妹繼承大統的,皇伯父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嚐盡了孤獨的滋味,深知坐在那裏便要犧牲什麽,皇伯父犧牲了那麽多,疼女心切的皇伯父怎麽可能讓女兒再涉上後塵?

“父皇。”

寒初藍充滿感情地叫了歐陽烈一聲父皇。

歐陽烈歡喜地應著。“藍兒,回去睡吧,夜很深了,別讓千澤擔心。”

“他睡著了,不知道。”

歐陽烈意有所指地說:“你確定他真的不知道?”

寒初藍忽然不敢肯定地回答。

“去吧,千澤對你是極好的,你嫁了他,是你的福氣。你放心,在千澤與夜無極的內戰中,父皇絕對不會插手,父皇會在千澤的後方替你們防著上官平那小子。”歐陽烈對上官平沒有太多的好感,緣於夜千澤墜崖後,上官平意欲接手寒初藍,更想從寒初藍這裏要回鳳凰令。

皇室裏是沒有多少親情在,他就是瞧不慣上官平。

誰叫寒初藍剛好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這輩子就得寒初藍這個寶貝蛋,他不疼著不向著,他疼誰去?

“藍兒還想著去說服三皇子的。”

“有父皇在,你別去浪費口水了,父皇的大軍在,諒那小子也不敢殺過來。軒轅國已經被我們三國瓜分,你們大星分到的軒轅,大周土地,都歸千澤所有了,足可以與夜無極分庭抗禮。五國變成三國,我東辰又充作千澤的後盾,夜無極不會傻到與大曆聯手,所以大曆不敢輕舉妄動的,你與千澤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不管你們得答應父皇,管好你娘,別讓她再沒命地衝鋒喊陣的,她都好幾十歲了,還以為自己才十八呢,父皇求不得她的原諒,能看著她活得好好的,也是一種安慰。”

提到玉鈴蘭,寒初藍的神色也有幾分的黯然,娘親無法原諒父親,無法心無芥蒂地走到一起,可謂一曲愛情悲劇,她一直在盡力攝合父母,化解娘親心頭裏的怨恨,可惜效果不夠明顯,唯一的便是得到了娘親的承諾,在她麵前,娘親不會傷害父親。

當年事,她不在場,卻感同身受。父母都沒有錯,娘親能應允她這一點,她該知足了,不能再要求娘親應允更多。

“父皇,藍兒會的。”

寒初藍給了父親一個承諾。

“回去睡吧。”

寒初藍嗯了一聲,站起來,也勸歐陽烈早點休息,便捧著碗走了。

夜千澤與玉彬等人匯合之後,玉彬立即差人給玉鈴蘭送信,蠢蠢欲動的玉鈴蘭隔天就帶著大軍浩浩****地趕來。

十天後,雙方見麵,夜千澤正式地回到了軍營裏。

在此期間,夜無極早就詔令天下,斥著夜千澤等人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兄弟倆的內戰正式接開了序幕。

夜無極調兵遣將,主帥是元缺。

夜千澤手裏能用的兵馬僅有十萬,夜無極有十五萬,在兵力上,夜無極強。夜千澤處於劣勢,而且夜無極斬斷了對玉鈴蘭的糧草供應後,夜千澤的大軍在開戰的三個月後便迅速地陷入了糧草緊缺的困境之中。

寒初藍與母相見,連別後思念之苦都來不及訴說一聲,就帶著鳳凰令,奔走四方,把她以前為夜千澤囤的糧食調出來,更不停地調動銀兩,供應給夜千澤的軍隊。

好在玉鈴蘭與歐陽烈精明,在夜千澤還沒有回到軍營時,就先替他打下了幾個盛產糧食的州郡,在寒初藍帶著鳳凰令去調糧食的時候,十萬大軍還不至於立即餓死。

夜千澤拿出了先皇祖的遺詔,一直活在謠傳之中的遺詔現世,讓雙方越發的劍拔弩張。

選擇支持夜無極的州府,在夜千澤的攻打之下,連邊敗退。

元缺帶著大軍還沒有趕到,不過他的手下先趕到,還帶來元缺的作戰計劃,在夜千澤連奪數座城池後,在一個叫做池平的地方,兩軍陷入了僵戰。

兩軍交戰,一旦陷入了僵局,就看誰的糧草最充足,糧草不充足的,便立現輸勢。

元缺讓淩青帶話給池平的守軍,隻守不攻,等著他帶著援兵趕到,他們的糧草比夜千澤他們要充足一些,耗得起。

池平的城牆建得特別的高,雖然不可能像帝都的那般高,卻比其他州郡高了些,這樣讓夜千澤他們攻起城來就困難。

要是以前夜千澤或許還可以挖地洞,放炸藥去炸城樓,現在卻不行。現在他的物資短缺,什麽都要自己花錢去準備。母妃創下來的商業王國,隨著內戰的開始,那些銀兩就如同流水一般,不停地流走。

星月與小七帶著食福酒樓賺的銀兩與大家會合,可那些銀兩對於打仗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

最重要的還是糧草。

糧食不充足,將士們吃得不夠飽,打起仗來,消耗掉體力,容易被敵軍所殺。

問過夥房裏的頭兒,知道糧食僅夠吃一個星期時,夜千澤與玉鈴蘭的眉頭都緊鎖起來。

百姓手裏多餘的糧食都被他們買來了,可他們人數實在太多,支撐不了多久。隻能等著寒初藍運糧來援助,寒初藍走了一段時間,什麽時候回來,運糧是否順利,他們不知道,也無法保證。

又是入夜時。

夜千澤獨坐在營裏的案台內,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案台,兩道劍眉卻攏得緊緊的,鳳眸也顯得深沉。

玉鈴蘭掀開帳簾走進來。

“娘。”

夜千澤站了起來。

“臣瞧著主上的營裏還亮著,便進來看看。”夜千澤叫著玉鈴蘭娘,玉鈴蘭卻叫著夜千澤主上。兩個人都在堅持著對彼此的稱呼。

“娘,元缺的大軍在五天後就到。”

夜千澤低沉地說了一句。

“藍兒還沒有消息嗎?”

玉鈴蘭關切地問著。

夜千澤搖頭,“我懷疑是元缺派人封鎖了藍兒的消息。”藍兒帶著暗衛一起走,暗衛與他這個主子隨時能聯係上的,可是他現在聯係不上那些暗衛,代青也聯係了數次,一點結果都沒有。

他猜測著,有可能是元缺派人盯上了寒初藍,封鎖了寒初藍的消息,讓他無法得知寒初藍此刻在哪裏。能做到這一點的,他也隻能想到元缺。

“藍兒會很危險的。”

玉鈴蘭眼裏流露出擔憂。

“元缺不會傷她,隻是她過去囤的糧食,有可能會都落在元缺的手裏。”

“這個元缺才是最棘手的,沒有他,夜無極會很快就處於劣勢。”玉鈴蘭冷冷地說了一句,元缺最讓他們頭痛的便是消息過於靈通。

夜千澤沉默。

他也知道元缺是個勁敵,元缺的身份卻又注定了他必須杠上元缺這個勁敵。

“娘,咱們的糧草僅夠七天了,不能枯等著藍兒回來,得想其他辦法。”

玉鈴蘭嗯著,“臣知道,將士們也種地種田,想自給自足,可我們人太多,自給自足根本不可能。之前又一直打仗,各州各郡糧食一樣不充足,後方供應糧草成了問題。”

夜千澤在營裏走動著,沉思著如何解決迫在眉睫上的問題。

他想到向歐陽烈和上官平求助的,不過歐陽烈替他守著後方,不讓上官平趁機在他背後放火,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殺回帝都,已經給予最大的幫助了,再說了歐陽烈的大軍也需要很多糧草,人家國家供應糧草給他們幫他守著後方,他實在不好意思再讓人家再供應糧草給他,東辰國是準備很充足,這樣供應那麽多的軍隊,壓力也會很大的,萬一供應不上,他的後方也會危險,於他更加的不利。

上官平雖是他的表兄,索取鳳凰令無果後,上官平心裏就防著他,此刻又哪肯再幫著他。

這兩條路都不可行。

“第二季度的糧食再過一段時間也可以收成了,隻要能熬到那個時候,咱們也就不怕了。”玉鈴蘭歎著氣,這話如同畫餅充饑。

他們的後方是經過戰亂的,而夜無極的後方還沒有經過戰亂。

這一點,他也處於劣勢。

“臣讓玉彬這幾天無論如何都要籌集到糧草送來,主上莫為此事擔憂,藍兒肯定不會有事的,她那麽聰明,會想辦法擺脫元缺回來。”玉鈴蘭安撫著夜千澤。

夜千澤不說話,眉卻攏得更緊,眉頭都形成了一個“川”字。

這一切都準備了良久,可一旦交起戰來,他還是很快就陷入了困境之中。

“娘,咱們不能枯等,咱們可以這樣。”夜千澤忽然想到了一個計策,把他的計劃說給玉鈴蘭聽,玉鈴蘭聽後當即讚同。

……

寒初藍還真的被元缺盯上了,並且攔住。

她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在火把簇擁著,同樣騎著馬朝她走來的元缺,淡定得很,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元缺會盯著她,她早就想到了。

在她的身後,有很多馬車,馬車上全是鼓鼓的袋子,是不是糧食就不知道了。

她的人在被攔下來後,除了暗衛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其他人全都形成了對馬車的保護。

夜千澤收到的消息,元缺大軍在五天後就到,不代表元缺在五天後也會到池平。他知道支撐著夜千澤的不僅僅是玉鈴蘭,還有寒初藍,寒初藍是在物資上給予夜千澤支持,如果他攔住了寒初藍,搶走糧食,五天後他與夜千澤的一戰,夜千澤必輸無疑。

交戰三個月,雙方都有輸有贏。

這一次,才是決定生死勝負之戰。

如果夜千澤輸了,元缺帶著大軍一路北上掃**,殘兵敗將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元缺輸了,夜千澤一路殺回帝都,夜無極也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池平這一戰格外的重要。

元缺不允許自己輸給夜千澤。

“初藍,別來無恙吧。”

元缺走過來,依舊笑容滿麵,溫聲問著寒初藍。

“還活著。”

寒初藍的口吻也不變。

------題外話------

這兩天趕著大結局,趕出了四萬字,但還沒有碼字,原本準備著五萬字的結局,就目前來看超出了五萬字,一章無法發完,今天便先上傳一部份,明天或者後天再把餘下的那一部份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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