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等人此刻距離漠城,也不過七十裏路,隻需要大半天便可以到達漠城下。

但宋言卻突發奇想,從漠城左側一直往北走。

越是靠近北麵,這春日的冰寒,就絲毫不比天京城的冬天來得刺骨。

這夜裏若是沒有足夠的保暖,怕是能凍死人。

又急行軍約莫兩個時辰,宋言命段淩峰尋了一處相對隱秘的地方,安營紮寨。

但營寨立起來後,宋言卻不讓大家睡個踏實覺,領著眾人又趁著夜色上了山。

這天寒地凍地,段淩峰口中呼出來的全是白霧,

“將軍,為何不直接進城啊?反而窩在這山上,連續拚殺和趕路,末將怕將士們會受不了。”

宋言這波操作,確實把眾人整迷糊了,但剛剛一場勝戰,眾人對宋言都建立了絕對的信任。

已經不再將他當作出入戰場的毛頭將軍,宋言怎麽下令,將士們就怎麽幹。

段淩峰之所以這麽問,原因在於,他們的騎兵,從一百之數,一下暴漲到了六百。

若是平原作戰,絕對一往無前。

可這山地裏,怕是捉襟見肘。

舍棄自己的長處,用自己的短處與北荒敵軍兵戎相見,實為不智。

但他不曾想到,他們如此,北荒大軍自然也是如此。

“想入漠城睡個安穩覺,我告訴你,進了漠城,反而還沒有這裏睡得安穩。”

在宋言看來,漠城現在隻是一座空城,進不進都無所謂。

但在進漠城之前,他還要多與布哥試探一番。

“你帶人去把林子裏的痕跡處理了,前麵的部分就不要管,在附近多設陷阱,尤其是我們的腳印快要消失的地方。”

宋言一邊命人生火,一邊看著段淩峰吩咐。

段淩峰先是一驚,而後眼眸大亮,將軍好算計啊,竟然還有這等奇思妙想。

應了一聲之後,段淩峰點起兵馬準備去幹活。

卻被宋言給攔住了,隻見他沒好氣道:

“著什麽急,我這還沒說完呢,路上的陷阱是其次,重點是我們營地之內,要多設置陷阱,多多益善,明白嗎?”

這話一出,江雲書心中頓時大罵,宋言連打戰都如此陰險。

謝必嚴更是渾身哆嗦,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因為宋言的話,讓他心裏頭突然蒙上對北荒將士的默哀。

段淩峰撓了撓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

“將軍,卑職就懂兩三種陷阱,諸如絆馬索,陷坑……”

“就這兩種?”

宋言詫異,他前世小時候上山抓兔子,都不止會布置兩三種陷阱。

段淩峰勇武是足夠了,但這腦子還是轉得太慢,這麽好用的東西,居然隻會兩三種。

“將軍,我們之前打戰,都是正麵衝鋒,確實沒弄過什麽陷阱,後來也沒特意去學過,故而……”

“行了,你別故而了,我叫你幾招。”

宋言尋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畫了起來,

“絆馬索結合弩箭,就能精準地要人命,我們的的條件有限,但你想想這上麵整上幾十支箭,殺傷麵有多大?”

“絆馬索之後,特別是營帳裏麵,挖一些大坑,下麵栽種上削尖的木棍,這陷阱要布置好,需要一定的技術,你仔細聽好,待會可以先實驗一下,免得鬧出烏龍……”

宋言的一番長篇大論,不僅段淩峰目瞪口呆。

這武侯府的嫡出公子,怎會這麽多陰險的玩意?

江雲書與謝必嚴對視一眼,心中均是一個詞。

無恥啊!

“此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眼見段淩峰有些發懵,宋言頓了下,問道:

“前麵的都聽明白了嗎?”

段淩峰雖然還有些恍然,但還是重重點頭,戰場上瞬息萬變,任何不起眼的細節,都馬虎不得。

宋言繼續道:

“在山的東西側,埋伏部分將士盯梢,人數不用太多,一邊數十人足矣,如果敵人進了營帳,就放火燒營,等火勢蔓延開,在一舉殲滅。”

“他們的前鋒部隊吃了大虧,此次來的必然會更加小心謹慎,所以……一定要沉住氣。營地外安排兩個機靈點的將士,一旦發現有敵人,立刻往營地裏跑,邊跑邊喊,聲勢上決不能弱了。”

三人聽著宋言這一環扣一環的毒計,眼睛都要瞪直了。

北荒要是以為宋言是個軟柿子,想捏就捏的話,那必然要在這顆軟釘子上,碰一鼻子的灰。

難怪宋言出征前坦言,他最擔心的不是北荒,而是身後的敵人。

背後捅刀子,才是最為致命的。

待段淩峰去安排一切事宜的時候,謝必嚴溫聲問道:

“二公子……哦,將軍。”

宋言嚴令過,在軍伍中,對他的稱呼務必按軍務。

“怎麽就這麽肯定,北荒今晚回來劫營呢?”

宋言看著就站在不遠處的萬德發,笑道:

“這個問題,你要不然問問他?我們這一路上,走到哪,停留在哪,恐怕都在北荒的刺探中吧?”

宋言說這話的時候,堂而皇之,所以萬德發也聽到了。

聽了這麽一會,萬德發心中隻有一個感受,北荒這次,恐怕是要玩火自焚了。

這孫子,太陰險了。

這餿主意是一個接著一個。

難怪太師對他千提防萬提防。

開始,他還不屑一顧,現在想來,他能活到現在,怕是宋言真的相信他要投誠了。

猛然間,看到宋言望過來的目光,萬德發後背冷汗直冒,

“宋將軍,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回過神來,萬德發心中是萬分緊張,

“我就是一個千夫長,您的行蹤,將軍和太師知道,那也不是我有權過問的。”

“我們之所以在那裏圍堵,也是聽命行事,其他的真的一概不知。”

宋言不以為意,自然也不會輕易相信萬德發的話。

但有一點他說得不錯,高層的決策,他確實也不清楚。

宋言回頭看著謝必嚴,

“現在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偷襲營地的可能?”

謝必嚴沒有再二話,揉搓著雙手,目光射在火堆上,心中長長歎了一聲。

此次要是能夠活著回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若是回不去,那也算光宗耀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