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誰來了?”
這一日,宋言穿戴齊整之後,便準備去雁門關前會一會布哥。
李中卻帶了一個,讓他無論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
他三步並作兩步,狂奔出營帳。
春日的暖陽下,他魂牽夢繞的佳人,笑臉髒兮兮,絲毫沒有往日裏的白靜,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可落在宋言眼中,她卻仿佛腳踏七彩祥雲,身披黃金鎧甲。
宋言難掩心中的激動,疾步走到柳茹夢身前,一把將她攘入懷中。
“你怎麽來了?你不該來啊。”
這主仆二人,不遠萬裏,居然來到了北境。
宋言心中既是感動,又有些不安,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足無措。
李中見著這一幕,突然也有了要成家的念頭。
柳茹夢還未說話,小離便嘟囔著嘴,
“大娘子聽聞將軍有危險,便執意要來。”
宋言苦笑,仔細打量著柳茹夢,
“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吧?沒有遇到山匪之類的?有沒有受傷?”
見宋言神情關切,柳茹夢雙眸微紅,瞬間就覺得,這一路長途跋涉,似乎都值當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鬢角的青絲飄動,
“你可別忘了,我可是慶國公府出來的子女,自小就學了傍身的功夫,輕易幾個小賊,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她不炫耀倒好,這麽一說,宋言立刻就更加緊張,
“下次不允許這樣了。這天下,想要你相公性命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宋言突然有些後悔,不該輕易將兩萬山城大營的將士,還有神武軍全部調派出去。
他一個人倒好,哪怕真的被布哥識破了陰謀,可戰可退。
現在有了牽掛,便有了顧忌。
這時,一名侍衛突然不合時宜地撞破了這短暫的恬靜。
李中嗬斥道:
“半點眼力勁都沒有,沒見到將軍和夫人久別重逢嗎?”
宋言擺了擺手,看著那侍衛道:
“什麽事情?”
侍衛緊張地看了柳茹夢一眼,再看向宋言,
“回稟將軍,北荒大軍已經兵臨城下,而且……他們還抓了上千名大燕百姓,充當攻城的先鋒。”
“什麽?”
李中難以置信地看著侍衛,隨即反應過來就怒罵道:
“這群狗東西,居然如此陰險。”
宋言的麵色也變得非常難看,來不及多想,便低聲對柳茹夢道:
“你與小離現在軍營中休息。”
可柳茹夢卻搖了搖頭,
“我想與你一同去。”
這……
宋言微微沉吟,或許在他身邊,比待在軍營更加穩妥。
當宋言等人來到雁門關的城頭上時,城下百步開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九成都是被俘的大燕的百姓。
宋言甚至在最前排的人群中,還看到了陳根的身影。
關押在北荒大營這幾天,絕對是陳根這輩子最殘酷的經曆。
風餐露宿,忍饑挨餓不說。
有時候連最基本的人倫都不避諱,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目睹北荒士兵行殘暴之事。
最開始還有百姓反抗,但是每個反抗的人都被騎兵施以酷刑虐殺。
還強迫其他百姓觀看過程,不從者就會成為下一個被虐殺的對象。
對方的手段太殘忍了,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慢慢地,百姓開始害怕。
變得認命。
變得服從。
變得麻木。
陳根就是在這樣的地獄中度過了幾天,然後被驅趕到雁門關外。
當走到距離雁門關百步距離的時候,陳根抬頭看著眼前的關隘,眼神中才終於有了一絲感情色彩。
不過不是希望,而是一抹濃濃的悲哀絕望。
他知道接下來要麵臨的是什麽,布哥要拿他們的性命泄憤,同時也要宋言的手上沾染大燕百姓的鮮血。
“你們給我聽著,隻要奪下雁門關和漠城,你們就是第一批順民,太師說了,前三個登上雁門關的,都獎白銀千兩,賜府衙官職之位。”
人群中的北荒將士高聲喊道:
“膽敢後退逃跑的,全家老小以及左右三人,全部就地格殺。”
一手大棒,一手棗子,百姓的反應也各有不同。
大部分都依舊麻木,也有部分人心裏暗暗咒罵著荒人的族譜,但也有一小部分人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世界上永遠不缺少有野心的人,被俘虜之後,有個別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同胞同族,隻為博得一個機會。
在這些人眼中,漠城府衙的官職,已經是了不起的大官了,平時打死他們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隻要登上雁門關的城頭就能得到,怎麽會不動心?
至於給荒人當官,還是給大燕當官,根本不重要。
陳根發現旁邊幾個人捏著拳頭,一副要拚命的架勢,不由暗罵了一句蠢貨!
他與布哥合作算計宋言,結果呢?
這些人利益熏心,下場絕對不會比他好到哪裏去。
與此同時,布哥與完顏榮也騎著高頭大馬,緩緩靠近這群俘虜,但小心謹慎的兩人,在驚天弩的射程外就勒住了韁繩。
宋言麵色冷漠,心裏很不是滋味,看著布哥喝道:
“太師,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卑鄙無恥啊!”
布哥瞳孔一縮,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宋將軍,要說無恥卑鄙,老夫以你相比,還是自愧不如。”
“明明是你下了戰書,卻遲遲不敢出關迎戰,莫非是在算計著什麽陰謀詭計?”
宋言眼神堅定,
“放了我大燕的百姓,我等出城與你一戰,可敢?”
此時,布哥反而搖了搖頭,笑道:
“老夫來此,可不是要與你談條件的。”
完顏榮雙眸圓瞪,死死盯著宋言。
還以為對方有三頭六臂,也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小將而已,他當即就怒喝道:
“識相的,就棄城投降,還能饒你一條性命,否則……等我軍攻破雁門關,必定讓你死無全屍。”
“你又是何人?”
“本王乃北荒閔王。”
“哦,原來是閔王殿下。”
宋言輕蔑一笑,
“請恕在下眼拙,我們大燕一向隻知道布哥太師行軍打仗卑鄙無恥,倒是不知道有什麽閔王。”
宋言一句話不僅陰陽怪氣,還將布哥又罵了一次,
“閔王當真是好福氣,這仗都讓太師打了,平時在北荒愛做什麽,繡花嗎?”
話音落下,雁門關城頭上,李中等人狂笑不止,就連柳茹夢也輕輕白了宋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