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凝目看去,隻見那似乎與天際交接的地方,煙塵滾滾,喊殺聲衝徹雲霄。
段淩峰與柳玉龍率領的神武軍,宋高崎與沐辰率領的山城大營,宛如兩個不可阻擋的洪流,瞬間將北荒大軍後方徹底衝垮。
北荒的將士雖然嚴陣以待,但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做準備,便瞠目結舌地看著兩頭凶猛的野獸狂奔而來。
布哥此刻的心,便如同冬日裏掛在屋簷下的冰淩刺穿,來了一個透心涼。
“這不可能,整個大燕北境也就三萬兵馬……”
完顏榮失聲喊出這句話的瞬間便明白過來,
“太師,他在虛張聲勢,雁門關內根本就沒有守軍。”
還用你這頭蠢豬來提醒?
布哥滿腔的憤怒,強迫著冷靜了下來,
“傳令中軍和後勤結陣防禦,先鋒營隨本太師攻城,誰若是能取下宋言的項上人頭,賞萬金封萬夫長。”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雁門關內既然沒有守軍,這唾手可得的富貴,誰都不想錯過。
大戰不就是為了功成名就嗎?
看著瘋狂奔湧而來的北荒鐵騎和布甲,宋言當機立斷,
“神機營,弓弩手準備,射……”
漫天的箭雨,猶如夜裏璀璨的煙花,一瞬即逝。
但箭雨下的哀嚎聲卻此起彼伏,比之前被迫攻城的大燕百姓完全不同。
神機營的將士一個個殺得眼眸通紅,一連五發弩箭,十人一組輪換。
五百名神機營的弓弩手,齊齊站在雁門關的城頭上,無情收割著前仆後續的北荒敵軍。
“周凱,令騎兵營出城,隨本將軍一同衝殺。”
宋言臨走之際,還不忘給柳茹夢留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柳茹夢目送他離開,直到宋言率領一千騎兵出城,她的目光依舊不願離開宋言半步。
“大娘子,將軍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小離也緊張地看著戰場上廝殺在一起的雙方將士,心中沉重得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
雖然隻是一個婢女,但身在天京城中,她哪裏見過這樣血腥和暴力的一麵。
戰爭的殘忍,讓她麵色煞白,但還是擔心柳茹夢更多一些。
好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啊!
柳茹夢默不作聲,隻是遠遠看著宋言一馬當先,騎著高頭大馬,在北荒敵軍的陣營中來回衝殺。
周凱緊緊貼在他身後,裏邊毫不留情地砍殺北荒敵軍,一邊時刻注意著宋言的安危。
“傳令下去,命令一旗二旗圍剿宋言,三旗四旗五旗攻入雁門關。”
布哥看了一眼身邊的一名副將。
“太師,咱們前鋒總共才六旗,一下子撤走三旗,要是中軍頂不住神武軍和山城大營怎麽辦?”
副將問道。
旗是北荒軍隊的編製,一旗大概三千人。
“聽令行事即可,隻要攻下雁門關,宋言等人便是喪家之犬,不足為懼。”
布哥喝道。
“是!”
副將大營一聲,立刻迅速調動大軍動向。
不愧是北荒大軍主力部隊,哪怕被宋言等人打了措手不及,但臨時應變也極為快速。
宋言一邊衝殺北荒敵軍,一邊暗中觀察著戰場上瞬息的變化。
見布哥居然調派近萬人準備攻占雁門關,心中也急切起來。
雁門關城頭上的李中,見此一幕也是心神俱顫。
一旦雁門關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可宋言等人已經被近六千北荒敵軍包圍,哪怕衝殺得再快,遠水也解不了近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雁門關突然又衝殺出一支近五千人的大燕將士。
領在最前方的,不是宋景明,又是何人?
與三皇子秦牧達成協議之後,宋景明也得到了惠文帝的首肯,馬不停蹄率領著五千人的精銳,終於在這最關鍵的一戰中趕到了正麵戰場。
這一支五千人的精銳,足矣改變整個戰局。
布哥見著突然殺出來的大燕將士,心如刀絞。
“布哥,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宋景明高聲怒喝,宋言回首的瞬間,眼中全是難以置信。
“該死,宋景明怎麽也來了?難道是西戎退兵了?這不可能……”
布哥死死捏著拳頭,連指甲陷入血肉中,都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意。
渾身冰涼的他,絕望地看著這片戰場上,猶如麥穗一樣,被大燕將士無情宰割的北荒士兵。
“收縮陣型,從西北方向突圍。”
敗了!
又是一次慘敗。
與宋言一共交鋒三次,一次比一次沉痛。
布哥下令突圍,本就士氣低落的北荒敵軍,更是猶如崩潰的大壩,**。
很快,宋景明父子在這片戰場上遙遙相望。
宋景明心中滿是自豪和驚喜,宋言心頭卻沒由來一陣酸楚。
“此刻正是殲滅布哥殘部的最好機會,為何不追了?”
父親而來終於在這片戰場上相會,宋景明沒有寒暄,反而問道。
“西北方向五十裏地,正是我給布哥留下來的退路……”
宋言回答道:
“而且,哀兵必勝,如果真的完全斷了布哥的後路,反而會激發他們必死的新年,對於我們不利,不如暫時留著。他們沒有糧草補給,支持不了多久。”
目的已經達到,宋言暫時自然不會對布哥趕盡殺絕。
“如果可以,最好留下布哥和閔王的性命。”
宋言輕笑,自信道:
“十五萬大軍主力已經被斬落,拿不拿布哥和閔王的人頭,對於大燕來說並無區別。而且布哥和閔王畢竟位高權重,在北荒王庭中根基尤存,我可不想把他們連根拔出,讓北荒的日子太好過。”
宋景明怔怔地看著宋言。
原來,宋言對朝堂內鬥、製衡,不是不懂,而是一直都不屑於去做。
好在,宋言做到了他一直想做,卻不曾做到的事情。
這一刻,宋景明渾身緊繃的一股勁猛然鬆懈,整個人也似乎漂浮起來。
與此同時,段淩峰騎著戰馬,手上還拎著麵如死灰的莫同淅遠遠而來。
宋景明見此一幕,眼眸中的笑意還未徹底消除,眼前突然一黑,便從馬上直直掉落了下去。
“父親……”
這是他最後聽到宋言急切的一聲呼喝,最後徹底失去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