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府邸位於城北,占地是縣衙的六分之一,柳玉麟與郭河連夜坐上馬車,行了大致半個時辰,便停在高門之外。

門前兩座石獅,少了往日的氣象,懸掛梁頂上的紅燈籠,也少了一個。

柳玉麟目視朱紅大門,田家二十一口冤魂,好像就聚集在門口,對著他叩拜,希望他能夠替他們做主,讓真凶伏法……

他在門前頓足半晌,深吸了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往日裏朝氣蓬勃的府邸,因為一個手染鮮血的暴徒,變得死氣沉沉,徹底淪為凶宅。

斑駁的血跡,一直從大門延伸到內堂、廂房,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跡,他們……居然公然指鹿為馬,說田家二十一口死於毒殺?

難道都沒有眼睛嗎?

還是真以為可以一手遮天?

青石板上,屍體都位置用白色的粉末標記,柳玉麟仿佛能夠看到,那些慘死的家奴,田家的公子、姑娘……被活生生打死的慘狀。

“大人請看。”

郭河站在走廊盡頭,目視著朱紅圓柱,圓柱上有三道很深的抓痕。

他左腳前方大概三尺距離,是一具屍體的標記。

幸虧時間緊迫,黃友新來不及破壞現場,給他們留下了不少痕跡。

柳玉麟心情微沉,

“這是打鬥留下的痕跡?”

“一般人可留不下這樣的痕跡吧?”

出身慶國公府這等武將世家,他哪怕是一個文弱的書生,沒有像郭河這種一躍就翻身到房頂的本事,但見識也比一般人要高上不少。

“一般人確實做不到。”

郭河頷首,五指微曲猶如鷹爪,在朱紅圓柱上比畫,

“這需要很強的外功,常年淬筋鍛骨,在打鬥的時候才能留下這麽深的抓痕。”

“劉氏一介婦孺,自然是不可能辦到的。”

柳玉麟恍然大悟。

“我見過黃玉明的身手,他的外功不弱。”

“和你比如何?”

“若是以死相拚,他死。”

“若是尋常切磋呢?”

柳玉麟好奇道。

“他輸。”

特麽……你直接說你厲害不記得了,還要強調什麽以死相拚?

無形裝13最是致命!

柳玉麟感覺自己被郭河暴擊了一下,又無言以對。

不過沒事,他靠的是腦子,怎麽能拿這種莽夫和自己比?

這麽一想,他瞬間覺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兩人繼續行走觀察,大致半個時辰,柳玉麟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田家二十一口,絕對是死在黃玉明手上無疑。

“仔細找找看看,有沒有能夠證明黃玉明身份的東西。”

如果找不到線索,哪怕到最後證明此案與劉氏無關,黃友新也可以隨意找個人來當替死鬼。

反正死無對證……

蛇打七寸,既然決定與黃家硬碰硬,那就不能心慈手軟,定要將他們徹底打死,一絲翻身的機會都不能給。

“是。”

郭河點頭,探查得極為仔細。

可惜,不管二人如何努力,依舊找不到半點線索。

終究還是慢了黃友新一步,此人必定清理過田家府邸,將可能威脅到黃玉明的一切罪證都處理得幹幹淨淨。

現在,希望隻能寄托在吳誌鵬和宋言身上了。

“大人,裏裏外外都找過了,還是沒有線索。”

郭河也是垂頭喪氣,臉上頭一次露出沮喪的表情。

“既然現場留下這麽多打鬥的痕跡,屍體上必然也會有傷口,去城外義莊看看,或許還有線索也不一定。”

柳玉麟自然不可能輕易放棄。

哪怕最終真的不能將黃玉明繩之以法,自然也不能讓劉氏遭受不白之冤。

隻可惜,但柳玉麟從義莊回來,心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凝重了。

回到縣衙內院,看到宋言翹著二郎腿與柳茹夢在卿卿我我,他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見柳玉麟一副又急又氣的樣子,宋言便知道,他此行毫不收獲。

“怎麽?田家府邸沒有線索?”

宋言輕笑問道。

“田家府邸全是打鬥的痕跡。”

柳玉麟歎了一聲,在宋言對麵落座,或許是因為一路馬不停蹄,口幹舌燥,端起一盞茶就一飲而盡。

宋言仿佛早有預見一般,

“一夜之間,屠殺田家二十一口,黃玉明的身手應該不弱吧?”

“何止不弱,從現場留下的痕跡來看,身手恐怕不比你低多少。”

柳玉麟冷哼一聲,他都急得火燒眉毛了,宋言還悠然自得,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吳誌鵬那裏可有什麽結果?”

宋言搖了搖頭,

“暫時還沒有消息。”

“那今夜豈不是白忙活了?”

眼下,破案的關鍵還在吳誌鵬身上,可他至今還沒有消息傳來。

隻要黃玉明一口咬定,劉氏毒害田家二十一口,有城西藥鋪的錢掌櫃作證。

人證物證俱在,想要為劉氏鳴冤,太難了……

“怎麽會白忙活,你以為今夜宴請周安縣的富商,隻是為吳誌鵬拖延時間嗎?”

宋言手上把玩著穿雲龍的玉佩,

“出去一趟,收獲頗豐。”

“你去打劫了?”

“這些人,一個個富的流油,說了不要,還硬要塞給我,拒絕都不行。”

宋言沒臉沒皮道。

柳茹夢白了宋言一眼,氣道:

“沒見大哥都急成什麽樣了,你就不能直說嗎?”

宋言剛回到縣衙的時候,柳茹夢見他一身酒氣,身上還多了不少珍寶和銀票,還以為他去打家劫舍了。

經過了解,這才知道,朱彬等人被宋言賣了,還在幫他數錢。

“還有其他深意?”

柳玉麟疑惑不解。

“夫人說的是。”

宋言拍了拍柳茹夢的手,看著柳玉麟,笑道:

“若是不給他們一些甜頭,等處置了黃家,你的新政如何順利推行?”

原來,宋言還有這方麵的考慮。

想到此處,柳玉麟內心感動,同時又因為案件難有進展,心情煩悶沒有給宋言好臉上感覺愧疚不已,

“這些事情,現在還是其次,我剛剛帶郭河去了一趟義莊,經過屍檢,田家二十一口身上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外傷,但確實是死於中毒。”

“仔細查看過了?”

宋言眉眼閃爍,柳玉麟頷首道:

“銀針刺喉,確實是中毒的跡象。”

“刺喉?”

宋言恍然,哭笑道:

“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嗎?屍體是會說話的,如果你僅僅是銀針刺喉的話,是不是中毒,還尤為可知。”

“走吧,再去一趟義莊……是時候讓你見證一下奇跡了。”

柳玉麟眉頭緊鎖,心中懷疑的同時,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