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宋言從睡夢中清醒,穿戴好衣裳,搖著紙扇便匆匆出了門。
這次簡約出行,隻有他和梅秋風兩人,走的城西藥鋪的後門,鬼鬼祟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要去做些上不得台麵的醜事。
“我怎麽感覺我們這是要……”
“要什麽?”宋言四處掃視,目光警惕。
“要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梅秋風嘴唇幹癟,頗不情願。
“要不是為了查案,我有轎子不坐?”宋言手持紙扇,擋住了半張臉,一雙眸子在街市上晃動。
街市熱鬧非常,不斷有吆喝聲闖進他的雙耳,暫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催促一聲,
“快走,別磨磨蹭蹭的。”
無論在哪個世界,或者身處怎樣的環境,隻要有人生存,醫院和醫館,永遠都是最忙碌的地方。
宋言從後門進入,輕車熟路來到內堂,看著一臉疲態的謝必嚴,目光落在病榻上,目瞪口呆。
對敵人仁慈,絕對是對自己的殘忍,這種做法,宋言無法忍受,
“老謝,你還真是菩薩心腸啊?”
黃友新為了能夠醫治黃玉明的腿腳,派人快馬加鞭去天京城請來了謝必嚴,自然是瞞不過宋言的耳目。
與宋言暗通款曲之後,謝必嚴要求在城西藥鋪醫治黃玉明,其中緣由是需要用到諸多藥材,在藥鋪方便一些。
黃友新有求於人,自然也沒有多做思考。
自從跟隨神武軍北伐,謝必嚴和宋言之間的關係,也不斷升溫,仿佛生米煮成了熟飯,不甚親密。
所以稱呼之間,宋言也變得隨意。
“醫者父母心嘛,不管是十惡不赦,還是心慈麵善,隻要是病人,我豈能袖手旁觀?”謝必嚴嘿嘿笑著,順手給宋言倒了一杯熱茶,義正言辭道:
“正好,在北境的時候,董神醫教我一味能夠斷骨續接的方子,我正好試試效果。”
梅秋風撇了撇嘴,對謝必嚴的品性也多少有些了解,肯定是收了好處,這才千裏迢迢趕來的吧?
“收了多少好處,與我說說?”宋言冷低聲問道,謝必嚴什麽德行,他還能不清楚?
病榻上,黃玉明烏溜溜地轉動著雙眼,臉上的輕鬆之色一掃而空,轉瞬之間仿佛蒙上了一抹陰霾,變得躁動不安,拿他試藥?
而且,宋言怎會與謝必嚴認識?
意識到情況不對,黃玉明尖聲叫道:
“你們怎麽來了,你們來幹什麽?”
麵目俊秀的宋言,在黃玉明眼中,猶如一個麵醜心惡的魔鬼,是他心裏不願意觸及的陰影。
折斷的手腳,在謝必嚴的幫助下,已經重新連接固定,好轉隻是時間問題。
可眼下,宋言和梅秋風來者不善,他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那日誤傷黃公子,我是徹夜難眠,心中滿是愧疚。如今,看到黃公子安然無恙,也就放心了。”
宋言繞著黃玉明轉了一圈,抬手在他手臂、腳上敲了敲,
“謝大夫這捆綁的手法,實在是粗糙,不如解開,讓我親自為黃公子……”
“不,不用了……不必大人費心。”黃玉明麵色一僵,毛骨悚然,連忙出生阻止,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真的。”
“黃公子有所不知,侯爺的醫術可是在謝某之上的。”
謝必嚴也輕笑道。
黃玉明臉色蒼白,搖頭如同搗蒜,宋言會看病,胡扯吧,
“不用,不用……侯爺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就算了。”宋言麵色一頓,
“不知,黃公子可否還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難道是他良心發現?
黃玉明狐疑地看著宋言,心中七上八下……宋言一臉關切,好像真心悔過,他一時也捉摸不定,
“沒,沒有。”
“真的沒有嗎?千萬不要客氣,謝大夫的醫術乃天京一絕,倘若有什麽不適,正好讓謝大夫瞧瞧。”
宋言的殷勤,差點讓黃玉明出現錯覺,他仔細想想,還是覺得,謹慎一些為好,
“多謝侯爺抬愛,小民真的沒事。那日也是小民吃多了酒,才無意冒犯了侯爺。侯爺不予計較,小民銘記在心,不勝感激。”
“沒事就好。我隻是覺得,你受傷之後,反應好像變得遲鈍了些?”宋言探著目光,在黃玉明身上打量,最後轉移到謝必嚴身上,
“這臉色好像也不太好,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要不,你去買兩塊豬腦,給他補補?”
腦子有問題?
你才腦子有問題,你全家腦子都有問題……黃玉明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逝。
若非他現在身體不適,一定會跳起來,錘爆這個狗東西的腦袋。
宋言歪著腦袋,好像真有其事一般,梅秋風麵無表情,一樣看著謝必嚴,他臉一黑,道:
“不用麻煩。”
黃玉明暗暗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卻也不敢有半分鬆懈,視線一直定格在宋言身上,不曾移動分毫。
不出片刻,他便覺得眼睛有些幹澀,他試探性問道:
“謝大夫,既然已經醫治好了,能否告知家父和舅父?”
謝必嚴搖了搖頭,輕笑道:
“你可否回去,還得侯爺說了才算。”
這兩人果然認識,而且關係匪淺,這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了。
宋言嘴角一勾,笑道:
“既然身體無恙,腦子也清醒,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黃公子。”
黃玉明心裏一突,心知宋言有備而來,他小心翼翼,賠笑道:
“侯爺想問何事?”
“關於田家命案一事。”宋言笑容一冷,俯視著黃玉明,
“你窺見劉氏的美色,且為了一塊玉佩,屠殺田家滿門……”
黃玉明掙紮著想要起身,連忙喊道:
“冤枉啊侯爺,小民膽小如鼠,怎敢殺人?”
“你膽小如鼠?那日在碧春閣,莫不是要喊打喊殺?”
“小民那天是吃多了酒,醉酒說的胡話。”
“仵作驗過屍體,田家二十一口,皆死於你的外功,你還敢狡辯?”
“侯爺,這世上修煉外功的又不是隻有小民一人,侯爺為何要冤枉我一人?若是侯爺出手,田家的結局也是如此……”黃玉明的口才,仿佛瞬間提升了數個檔次,還知道拿宋言舉例了。
但宋言更願意相信,這些都是他準備許久的應對手段。
“那田府留下的抓痕和碧春閣留下的抓痕,為何一模一樣?”
“侯爺也是習武之人,這麽淺顯的道理自然能懂,這武功都有相似之處,即便兩處留下的抓痕一樣,又能說明什麽?”
宋言眉頭微皺,
“那我問你,田家遇害之日,你去田府做什麽?穿的什麽衣服?”
黃玉明應對自如,悄然鬆了口氣,內心底氣十足,
“小民穿的墨綠色錦衣,至於為何去田府……家父壽誕在即,小民聽聞田家公子偶得一塊上好的古玉,便想瞻仰一番,若黃公子願意割愛,小民自然求之不得。”
“那日在公堂上,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田家遇害之日,你在府上未曾出門半步。”
“小民可能記錯了。”
“那麽,你去田府之後,黃公子不願意割讓,你就搶劫殺人?”
宋言的語氣忽然加重了幾分。
“小民怎敢?小民雖然覺得惋惜,但君子不奪人所愛。”
“你是何時去的田府,又何時離開的?”
“小民酉時去的田府,大概是戌時離開的。”
黃玉明語速不急不緩,宋言心中微怒,
“你在田府逗留了兩個時辰,都做了什麽?”
“我與田公子本就是故交,小酌了幾杯,哪知……時間如駒。”
宋言冷笑,
“你記得倒是很清楚啊?”
“侯爺謬讚,自幼老師便誇小民,記憶力遠超同齡之人。”黃玉明也不含糊。
“是嗎?”宋言俯身,目視黃玉明,
“那我問你,前天你穿了什麽顏色的衣服,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說?”
宋言冷聲怒喝,語速飛快,黃玉明麵色微變,笑容在臉上凝固。
謝必嚴冷冷看著黃玉明,天京城多少身份尊貴的公子哥,被侯爺玩得家破人亡,就憑你也想與侯爺作對,當真是茅房裏大燈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