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雷聲大雨點下的鬧劇,宋言一人麵對千夫所指,沒有刀兵相見,不過浪費了些許口舌,便讓那些少年書生羞愧難當。
而黃旭卻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黃友新失神地目送宋言一行人遠去,心如刀絞。
黃書序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苦笑,
“好一個讀書的真正意義,好一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啊。”
“現在老夫終於知道,為何你與老二聯手,還會輸得如此徹底,這並不怪你們,是這小子太過妖孽了。”
“原以為,他不過是有些才氣,卻還是低估了他,沒料想,他居然還有如此之高的抱負,可惜啊,可惜……”
“父親!”
見黃書序一再對宋言讚賞,黃友新心頭更是堵得難受。
“他就是太狡猾了……”
“住口。”
黃書序冷喝一聲,嗬斥道:
“若是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你永遠都是井底之蛙。”
“父親教訓的是。”
黃友新低下頭。
黃書序的怒色這才稍有緩解,
“你可知道,他是如何一步步化解這場危機的?”
黃友新麵色難看,黃書序繼續道:
“其一,他看出了旭兒在眾人中煽風點火,於是便殺雞警猴,但斷則斷,行事果決。
其二,他避重就輕,將私仇私恨上升到了國家大義,這讓聲討他的眾人無言以對。
其三,他用北荒入侵,與收複失地,再到大齊狼子野心,用章和公主和親一事,令眾學子自覺羞愧之餘,提出讀書的真正意義。”
“這小子很危險,若是能夠為趙王殿下所用,助趙王登上大寶,絕對輕而易舉,可惜……”
黃書序長歎一聲,也不知道是因為惜才,還是其他,
“讓旭兒不要去招惹他,旭兒鬥不過他的。”
黃友新頷首,黃書序下了茶樓,
“回府吧。”
……
秦般若下了城牆,與宋言一行人匯合。
“拜見公主。”
“你膽子也太大了一些,不過……”
秦般若看著宋言,
“說得好。”
說得好嗎?是反對用她和親換取和平,還是因為他說的讀書的意義?
繞是以宋言的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燦燦地摸了摸鼻子,這是華夏五千年的風流,他隻是一個勤勞的搬運工而已。
“起初,有人惡語在城中宣揚,說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時,我還希望你不要來,現在想想,不該來的是他們才對。”
見聚集的人群失魂落魄地散去,秦般若的神情也鬆弛了下來,笑著調侃道。
對宋言的惡意,傳揚的人也是有理有據。
抗旨不遵,實為不忠,害生父戰死北境,乃是不孝,屠殺被俘虜的大燕百姓,是不仁,為一己私利,燃北境戰火,起刀戈不顧將士性命是為不義。
宋言聳了聳肩,
“沒辦法,不招人妒的是庸才,怪隻怪我太過優秀了。”
秦般若一怔,白了一眼繞過宋言,徑直走向柳茹夢和梅秋風,
“這位便是茹夢姐姐吧?”
“這裏不是宮裏,沒有那麽多規矩,以後我便叫你茹夢姐姐,你叫我般若或者妹妹就行。”
秦般若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撇著宋言,見他似乎還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感覺當中,便鬆了口氣。
柳茹夢也落落大方,反倒是梅秋風小心翼翼地看著秦般若,總覺得這位公主殿下,看宋言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小聲提醒著柳茹夢,
“茹夢姐,都說男人見了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動道,特別是這種身份尊貴的女人。”
柳茹夢白了她一眼,你自己不也是如此?
一行人很快來到一家酒樓,宋言抬眼看著高高懸掛的匾額,上麵瀾庭閣三個金漆大字。
“一路舟車勞頓,先在這裏吃些熱食,然後我再安排你們到府上休息。”
秦般若的話音落下,芙蓉便往後院走去。
宋言頷首四下打量,這酒樓的裝飾與黃鶴樓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冷清了一些。
“你此次來肅州,是因為北境糧草被劫一案?”
眾人落座,秦般若眉眼掃過,當下問道。
宋言點頭,笑道:
“這些都是小事,聽說建康府有幾處景致美不勝收,想帶娘子去走走看看。”
帶柳茹夢去看風景?秦般若的眼神閃過一絲黯淡。
大燕的山川美景多不勝數,但建康府的幾處景致,卻沒有什麽獨到之處,她才不信宋言是來遊覽風景的。
“我才不信,天京城的景致絲毫不輸建康府,你若要遊曆山川,何必舍近求遠?就憑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你的抱負和理想,難道會荒廢在這些瑣碎的事情上麵?”
顯然,秦般若對宋言的話,是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宋言搖了搖頭,突然深情地看著柳茹夢,
“其實,我最初的願望,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心愛之人舉案齊眉,可惜事與願違,總有刁民不知死活,想拿我當軟柿子捏一捏。”
柳茹夢麵頰微紅,
“你若喜歡,我們日後倒是可以尋一處山水美景,過上這樣的生活。”
“好。”
宋言重重點頭。
大壯和小離低頭輕笑,梅秋風冷哼一聲,
“那也要帶上我,我也喜歡這樣的生活。”
“你不是最喜歡打打殺殺嗎?”
見眾人談笑風生,秦般若極為羨慕,她輕咳一聲,宋言這才笑道:
“好了,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再提以後,這間酒樓不錯,是誰故意來搗亂的,是我剛剛打的那小子?”
秦般若一怔,沒想到宋言輕而易舉就猜到了?
“他是誰?”
從秦般若的神情,宋言便知道自己猜想得不錯。
能夠煽動如此之多的少年書生,身份必然也不會簡單,敢在秦般若開的酒樓故意找茬的,也不可能是善茬。
“黃家黃旭。”
“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宋言眼眸一冷,
“既然是黃家,應該知道你的身份才是,還敢來搗亂?”
“他們若真的來搗亂,我倒也不怕,隻是……”
秦般若神情苦澀地道出了前因後果,宋言這才知道,原來對方用的是陽謀,難怪秦般若沒有辦法。
“咦,不是說瀾庭閣今日閉門嗎?怎麽又開了,哥幾個,走……進去瞧瞧!”
宋言剛要開口,身後便傳來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他回首看去,隻見六七個臉帶輕蔑的青年堂而皇之地走進大堂。
宋言嘴角一鉤,看著秦般若輕輕道:
“有些人呐,你不能把他當人看,今日……我便教教你,怎麽對付他們。”
秦般若美眸明亮,看著宋言的背影,隻覺得心頭一股暖意在輕輕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