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在肅州經營百年,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黃書序的眼睛,哪怕神武軍暗部隱藏再深,也會有蛛絲馬跡。

但黃友新聞言,寧可相信這是黃書序危言聳聽。

“他膽敢私自招兵買馬,豈不是謀逆的死罪?”

黃書序冷笑一聲,

“你想到的,他豈會留下把柄?對於一品武侯府的護衛,你未免太低估了,加上陛下曾賞賜五百鐵騎,哪怕暗中還藏著一支部隊,他大可說是經商護送的隊伍,你也找不出任何端倪。”

“就憑你養在青城山的廢物,若是沒有青城山天險,根本沒有半分勝算。”

說到這裏,黃書序的火氣蹭蹭往上冒,為了收拾宋言,他可沒少下功夫。

可結果呢?到最後事情還是搞成了這樣子,先是被黃旭的自作主張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又被黃蓋突然刺殺秦般若一事,徹底打亂了陣腳。

最可氣的是,黃旭之所以買凶下毒,全是黃蓋給他出的餿主意。

這廢物也不用腦子想一想,自己是如何對待黃蓋母子和他妻子梁氏的,居然還妄想著別人以德報怨,為他出謀劃策。

而這,也是黃書序打算將黃家上下劃分明暗兩族的緣由。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肅州黃家上下,皆是不堪造就之才,唯一能指望的黃來發,卻遠在天京,鞭長莫及。

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若是不做謀劃,肅州黃家,恐怕都要步入周安縣黃家的後塵。

黃書序冰封一般的眼神,掃過黃友新的臉麵,黃友新隻覺得渾身冷的更厲害。

黃友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父親,那旭兒他,豈不是再也沒有生還的希望……”

黃書序抬起蒼老的右手,打斷了黃友新的話,他終究還是老了,這時候也有心無力,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與整個黃家的安危相比,別說旭兒一人,哪怕是讓老夫豁出性命,老夫也在所不惜。”

黃友新仰著頭,一臉不甘,

“可是,事情不是還未到……”

“你給我閉嘴。”

黃書序青筋暴跳,猛地一聲怒喝。

黃友新立馬戰戰兢兢,不敢再多說一句。

“廢物,你們父子全是廢物,你說我怎麽就……怎麽就……”

黃書序被氣得話都不能說完整了。

本就內心焦躁不安,黃友新居然還不懂得居安思危,不知道此事的凶險,自己等人的命脈,早就被宋言捏得死死的臉。

還在他這熊熊燃燒的怒火上澆了一盆油。

“父親息怒,保重身體,我們且徐徐圖之,萬一宋言死在青城山,我們或許還有機會。”

黃友新連滾帶爬,一邊輕拍黃書序的後背,為他順氣,一邊安撫道。

這麽一折騰,黃書序的氣息總算是順暢了一些,他擺了擺手,

“是我們太低估宋言了,這渾蛋一肚子壞水,簡直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狐狸。”

黃友新低著頭,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老父親,如今竟然被宋言逼到粗口連連。

這……

“父親放心,孩兒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將黃家分為明暗兩族。”

“不管如何,青城山也是最後的機會,族中養了那麽多年的死士,也該讓他們派上點用場了。”

“還有,我黃家在朝中的那些人,讓他們全部聽命於老二,一切按照老二的意思行事,決不可在與肅州聯係。”

如果說此前黃書序還在糾結猶豫,那麽……現在他已經徹底拿定了主意,眼中也隻有凶光,

“不拚一把,宋言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我們如今沒有其他路可以選,唯有一戰。”

“他要是死了,我們還有機會。”

黃友新猶如被當頭棒喝,此刻也算是想得明白了,眉頭皺起又舒展開,沉吟之後,也中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明白了,父親,我這便是安排。”

黃書序擺了擺手,他躬身退去,可他前腳剛走,此前離開那黑影,又行色匆匆而來,

“老爺,不好了,有一夥身份不明之人,殺了我們圍守在胡家的人,救走了胡家老小……”

黃書序猛地起身,看來黑影一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吧,派人去抓秦般若,然後將她送到青城山去……”

……

青城山,半腰山寨。

在這信息閉塞的時代,想要傳遞消息,實在不易。

老道士依照宋言的吩咐,將二當家梁末忽悠瘸了之後,便沒有再收到宋言的消息,但老奸巨猾的他,也偶然感受到整個青城山上下,似乎處處都透著一股怪異。

原本對他畢恭畢敬的三炮和四響,偶爾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再盲目。

大當家鄭錢,似乎要開始對付他了?

山寨議事廳外,老道士與梁末並肩同行,

“二當家還要提起心神才行,今夜這宴席,怕是鴻門宴。”

梁末微微一怔,

“老神仙放心,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深夜,鄭錢突然宴請他與梁末,恐怕沒有安什麽好心。

老道士暗中聯係了九叩,讓他做了一些準備,這才尋上了梁末,與他一並赴約。

兩人一同出現,自然讓疑心深重的鄭錢更加懷疑。

“大哥!”

“大當家。”

“老神仙、二弟,你們總算來了……來來來,快坐下。來人……快上好酒好菜,今夜,我與老神仙和二弟要一醉方休。”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在鄭錢左右兩邊落坐。

議事廳中,除了鄭錢與幾名心腹之外,還有三當家也在場,他微微眯著眼睛,笑著與老道士和梁末打了招呼,道:

“大哥,何必急於一時呢?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屆時,我青城山上下再痛喝三大碗,為大哥賀生辰,豈不是更美?”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需要挑什麽日子。”

鄭錢本就是書生出道,說話比之梁末和三當家,都要慢條斯理一些。

但因為沾染了匪氣,又比一般的讀書人要狠辣許多。

“大當家說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夫今日也舍命陪君子了。”

“老神仙說得在理。”

老道士眉眼閃爍,目光不易察覺到掃視著議事廳,那幾名心腹腰間都別著一把短斧,一臉凶相。

他心裏不由一咯噔,那酒還是不能輕易喝,得見機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