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於都在宋言的授意下,命人在山下找了一片樹林安營紮寨,卻未曾生火,僅憑一輪寒月的亮光,倒也不至於在黑暗中摸瞎。
以營寨為中心,方圓二十丈,十步一崗哨,嚴陣以待。
林陌與那瘦子背靠背捆綁在一起,對於同伴的遭遇,二人心有餘悸的同時,也明白所謂的唇亡齒寒。
開始了短暫性的抱團取暖,小聲商議著如何才能在殺人不眨眼的宋言手上保命。
“侯爺,打算如何處置那兩名匪寇啊?”
於都這回算是徹底見識到了,宋言的殺伐果決。
手染鮮血,不動聲色。
這一路上,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出現任何錯誤,畢竟有關宋言的事跡,在大燕軍中傳得神乎其技。
更有甚至,謠傳宋言有三頭六臂,還能呼風喚雨,這才憑借三萬神武軍,將十五萬北境鐵騎斬於北境。
眼下,看著宋言那年輕卻剛毅的麵容,於都反而覺得有些不真實。
宋言輕笑,意味深長,反問道:
“於將軍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於都凜然,餘光掃向宋言,發現對方麵無表情,沉吟之後,試探道:
“不出意外,三人應該是青城山上的匪寇,侯爺殺雞儆猴之後,唯獨留下二人,顯然另有深意。”
於都點到為止……
宋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小子雖然是個武將,但心思卻很細膩,從他當機立斷拿下黃景就能看出來,懂得審時奪度,處事極為老道。
讓人不覺得反感不說,反而很舒服。
宋言心中對三人的身份來曆,也有猜測,為何留下兩人,獨殺一人,意欲為何?
於都心知肚明,卻不點破。
一則,不把話說滿,給自己留下後路。
二則,給宋言發揮的空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屬下太過聰明,如何顯得領導的智慧高人一等?
“於將軍守在肅州城防營,倒是屈才了……”
宋言輕笑一聲,腳步邁動,心道,若是大齊真的兵犯海州,這於都倒是一個可用之人。
於都微微一怔,但還是寸步不離跟著宋言。
枯黃的樹葉,在宋言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響,兩人腳步逼近,林陌與瘦子心中不安到了極點。
林陌吸了口涼氣,緊張地看著宋言與於都,仿佛同伴身染鮮血的一幕,在他腦海中浮現,
“你……你們想幹什麽?”
宋言居高臨下,神色倨傲,掃了一眼捆綁得像粽子一樣的兩人,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
“留兩個人,好像還是多了一些。”
說完,他望著於都,又看向隨後而來的梅秋風,
“你們說呢?”
梅秋風眉目閃動,對宋言可謂是言聽計從,
“要不,讓我練練手?”
她抽出腰間的火紅長鞭,躍躍欲試,宋言心中一突,冷汗直冒,這女人喊打喊殺最積極,一定有暴力傾向。
今後還是要離他遠一些……
林陌與瘦子麵麵相覷,心中欲哭無淚,我們兩人又不是豬羊,活生生兩個人,怎麽到了你們手裏,說宰就能宰了?
見梅秋風那美豔的臉色閃過的戲謔和殺意,兩人五髒冰涼。
於都苦笑,攻伐先攻心,宋言是要讓兩人心驚膽寒,才明確決定,他笑而不語,笑容清淡,可那張黑臉卻讓林陌二人更加恐懼。
“別別……大人,有話好好說啊。”
林陌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一個長相英俊,一個麵容美豔,言辭能否對得起自己的容貌,和善一些,不要動不動就兵戎相見啊!
瘦子點頭如搗蒜,急聲附和,
“對對,隻要不殺我們,就算做牛做馬,我們兄弟都願意。”
宋言擺手,製止梅秋風的暴力舉動,摸著下巴,在林陌和瘦子希冀的目光下,笑道:
“其實,放你們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緊張異常,注意力集中到了極致,緊繃的神經沒有一絲鬆懈。
宋言收起笑意,目光冷冽,望著林陌,
“青城山上一共有多少匪寇?這沿途上山,有多少崗哨和埋伏?”
林陌驚懼,手心濕潤,汗如雨下,原來……對方是對青城山上的匪寇不滿,並非針對他一人。
想想宋言的雷霆手段,還有武裝精良的將士,林陌瞬間明白,對方是朝廷的人,這是要剿匪啊,
“我……我不知道。”
宋言麵色不善,林陌蒼白的麵容上,愈發無助,
“大,大人……我說的是實話,我在青城山地位低微,連山腰都上不去,怎麽可能會知道。”
青城山的匪寇之所以能夠為所欲為,除了天然的有利地形之外,更多的是訓練有素的執行力與森嚴的等級製度。
與身份地位相對應的,是對青城山內部的了解。
青城山半腰處有三座山峰,山寨便是建在三座山峰上。
三座山峰間隔不遠,望崖峰與一線天是二當家與三當家的領地居所,天都峰是當大家的寢居。
像林陌這樣的小嘍嘍,想見大當家一麵都難。
“他……他他,大人,他知道,他是一線天三當家的小舅子。”
忽然,林陌愕然中驚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瘦子麵色巨變,難以置信的看著林陌,不是已經說好,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嗎?
怎麽人家還沒說什麽,你反手就把我賣了?
像極了剛開始,他毫無顧忌的遺棄了胖子一樣。
“沒關係,你別緊張,剛剛沒問到你,你沒有機會說,對吧?”
瘦子欲哭無淚的看著宋言,怒瞪了林陌一眼,仿佛在說,你看看人家,比你善解人意多了。
可接下來,宋言的麵色猛然一變,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機會隻有一次,你好好把握。否則,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瘦子眼珠子一轉,喉嚨上下滾動,聲淚俱下,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與三當家乃是不共戴天之仇,落草為寇實非所願。
小人原本家境優越,皆因為三當家才家破人亡,姐姐入了虎穴,生不如死……小人之所以苟且偷生至今,也是想為家人報仇雪恨。”
“就你這長相,你姐姐能好到哪裏去?”
宋言麵色古怪,對瘦子的話半信半疑。
瘦子低眉順眼,不敢苟同,小聲嘀咕,
“小人以前也是個俊俏模樣,隻是被生活所迫,這才憔悴了一些而已。”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宋言不置可否,轉而問向林陌。
林陌支支吾吾,小心翼翼道:
“大人問的是他以前的長相,還是和三當家的關係啊?”
“於將軍,把這胖子架到火架上去。”
“別別……大人饒命……”
什麽玩意,還和我玩文字遊戲?
見宋言麵色冰冷,林陌當即就道:
“小人隻是知道他與三當家的關係,並不知道其中緣由。”
宋言冷笑一聲,目光落在瘦子身上,
“既然你與那三當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為何遲遲沒有得手?恐怕是與惡匪狼狽為奸了吧?”
“三當家雖然好酒好色,但為人謹慎小心,即便是枕邊之人,都不一定信得過。”
無惡不作,能夠安然活到現在,三當家自然也不是酒囊飯袋,瘦子見林陌沒有再給他挖坑,鬆了口氣,
“加上他對小人,本就不放心,更加提防的緊,這才沒有機會下手。若是有機會,小人早就手刃仇人了,豈能容他活到現在?”
“看這情況。”
宋言摸著下巴,仿佛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看著林陌道:
“留著他,好像比你有些作用。”
林陌驚愕,亡魂皆冒,
“大人,我有用,我可以帶大人熟悉地形,這裏到一線天,我都熟悉,比任何人都熟悉。大人,小人棄暗投明,願意為大人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