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峰巒蜿蜒交錯,山崖聳峙縱橫,猶如犬牙一般,鬼斧神工的懸崖峭壁壁立萬仞,險不可攀。

若對此地形不慎熟悉,輕易便能迷失在山林懸崖之間。

山林間野獸繁多,特別在黑夜,陰暗中似乎總有一對對嗜血的眸子,在窺視,尋求破綻,給予致命一擊。

一道身影,亦步亦趨,小心謹慎地行走在山林間,似乎漫無目的。

腳下的枯枝樹葉,發出吱吱的聲響,讓他更加恐懼,每跨出一步,都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青城山之行,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這猶如地獄一般的地方,他隨時都可能悄無聲息地死去。

“該死的宋言……若是讓我回到肅州,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咒罵一聲,似乎有野獸的聲音在同時響起,他猙獰的麵容上浮現一抹恐懼,下意識頓住腳步,不敢前進,亦不敢後退。

黃景心思深重,山洞中與於都交談之後,便知道宋言對他已經下了必殺令,讓於都尋個良機,偷偷抹殺掉自己。

為了不坐以待斃,他趁著於都不注意的時候,躲避離開,逃進山林,一路往上攀爬。

幹糧幾乎消耗殆盡,日漸消散的體力,對於一個他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好在他還有點身手,一路上倒也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幾處危機。

可這麽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耗死在這山林之間。下山,他不是沒有想過,可宋言還堵在一線天,想找其他路下山,對他來說難度也極大。

現在,唯一能夠逃生的辦法,就是想辦法上山,隻要表明身份,鄭錢肯定會照顧好他。

冷風習習,身上淡薄的衣服,根本難以給他足夠的溫度,

“如此下去,不用宋言動手,我便會死在這山上,淪為畜生、野獸的果腹食物。”

他神色疲倦,機械般邁動僵硬的雙腿,不斷地告知自己,一身抱負還未展現,大仇未報,如何能夠輕言放棄,如此作為……如何對得起高堂,對得起家族。

黃景消瘦的麵龐上,毫無血色,卻閃過一絲堅定。

許久,幽幽的月光下,他眼前忽然一亮,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一道瀑布,猶如銀色綢帶,鑲嵌在懸崖峽穀之間,耀眼醒目。

瀑布下方是一個寬五六丈的水潭,水清可見底。

水潭前方大致三丈左右,屹立著一間人工建造的石屋,石屋前是一座矮小的拱橋……

此情此景,猶如山中桃園,與世隔絕了一般。

想不到,在這惡匪縱橫的青城山上,居然還有如此一處穀地,清幽絕美。

黃景心跳如雷,原地駐足半晌,不敢邁出半步,生怕打擾了美景,擾了此間主人的清淨。

當然,他更害怕這是一個美麗的陷阱。

倘若,對方也是青城山的匪寇,不認識黃家的話,豈不是羊入虎口,死路一條?

黃景猶豫不決,但腹中空無一物,胃中時常有抗議的聲音響起,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適當的冒險,才能讓他繼續苟延殘喘。

踏上拱橋,黃景的緊張不減反增。

他躡手躡腳,仿佛一個入室偷竊的雞鳴狗盜之輩,生怕被石屋主人發現。

冷風呼嘯,黃景下意識的緊了緊衣領,微眯著細眼,目光透過木屋窗戶間的縫隙,落在石屋內。

石屋內燈火明亮,卻空無一人。

可石屋內所呈現的東西,不僅讓他驚疑不定,卻難掩好奇心。

他左思右想,緩緩推開石屋的門,燭火在冷風中搖曳,差點被熄滅。

他趕緊將木門關上,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石屋中央密密麻麻,擺放著數十個靈牌,由高至低,按身份地位擺放,都來自於一個姓氏——顧。

靈牌下方是一個四角方桌,桌上有些許貢品和兩支燃燒的紅燭。

這間木屋仿佛一個小型祠堂。

顧天琪、顧天卿、顧庭威……

顧氏一族?

他們……黃景汗如雨下,後背一片濕冷!

黃景身為守城軍都指揮使,在黃家也有一定的地位,對青城山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關於鄭錢的來曆也有些了解。

但青城山上,還有姓顧的族人活著?

“你是誰?”

突然,一道冷漠的聲音,猶如地獄死神的鐮刀,穿過他的耳膜。

黃景五髒冰涼,猛然轉身,瞳孔驟然縮起。

男子身姿挺拔,負手而立,麵容被一張青麵獠牙的麵具遮掩,一襲黑衣,如同黑夜中的幽靈,讓他膽寒心顫,

“你……你是誰?”

黃景一邊質問,一邊後退,試圖與男子拉開距離。

男子雖然如他一般消瘦,可對方那漠然的姿態,給他極大的壓力。

“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男子厲喝一聲,屹立不動,絲毫不擔心黃景有能力在他手下脫逃。

黃景心中驚詫,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來曆之前,他不敢輕易說出自己的身份。

與宋言上山剿匪,本就是青城山匪寇的死敵,若讓地方知曉,他是守城軍的都指揮使,肯定是十死無生的。

他思忖之後,警惕的看著男子,

“我是在山中迷路了,無意中走到這裏的。”

“你不是青城山上的人。”

男子冷笑一聲,

“你是與官兵一同上山的。”

“不是不是,我是一名郎中,到山中采藥,迷路了。”

黃景駭然,手心冷汗直冒。

“郎中?”

“對對,郎中。”

男子麵色一冷,就在黃景慌亂之際,猛地一步跨出,黃景亡魂皆冒,還未來得及反應,雙腳已經與地麵脫離。

男子五指修長白皙,扣住黃景的脖頸,輕易便將他瘦弱的身體,提了起來,

“孤身一人,身上一株草藥,一個藥簍都沒有……嗬嗬,郎中?知道自作聰明的下場是什麽嗎?”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誰?”

黃景麵色漲紅,仿佛與死神擦肩而過,他驚恐的看著男子,不斷的咳嗽,

“我……我是肅州守城軍都指揮使黃景。”

“我並不是為了剿匪而來,而是被宋言押上山的。”

他不知道男子麵具背後的神情變化,為了避免對方是青城山的匪寇,隻能先一步解釋。

對方殺機濃烈,他唯有步步為營,才有活命的可能。

“原來,你與宋言有仇怨?”

黃景腳下一軟,整個人如同跌入萬丈深淵,心如死灰。

“你不是青城山的匪寇,你是……你是顧氏一族的族人?”

“顧氏一族……我雖然不是,但也算是。”

男子雙眸微眯,青麵獠牙的麵具上,一道寒芒從他眸中射出。

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