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來望天閣喝酒享樂的商賈、公子,不是為了一睹花魁鄭婉茗的風采?

今夜的噱頭,是鄭婉茗一展琴技,說不上難得一見,卻也不是時常會有。

自然是招蜂引蝶,諸多世家公子,蜂擁而至。

琴音律動聽不聽也就罷了,重要的是,一睹佳人風采。

且不論先來後到,但位置的遠近,何嚐不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難不成要躲在角落裏窺探,若被熟人瞧見,臉麵何處安放?

往日裏,建康府有黃旭作威作福,其他公子哥,多半都夾著尾巴做人。

眼下,黃家危在旦夕,黃家父子倉皇而逃了,生死不知。

這些人積壓許久的怨氣,終於得到釋放,自然眼高於頂,用鼻子瞧人。

“本公子今夜便是為了鄭娘子而來,你這賤婢,居然讓我坐在那角落?”

男子年約二十上下,麵容白皙,嘴角有一顆黑痣。

身材修長,身穿錦衣華服,腰間掛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美玉,想來價值不菲。

宋言順著他指的方向,與他們所坐的位置相比,雖有不如,卻也差不到哪裏去。

“你是看不起本公子,還是覺得本公子出不起銀兩?”

女子捂住麵頰,下意識與男子拉開距離,臉上傳來火辣的疼痛,不僅讓她心驚膽寒,更是覺得莫名委屈。

她聞言,手足無措,搖頭如同搗蒜,

“不不,不是地王公子,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王洛到於都遊玩,已有兩日,終日無所事事,也尋到任何好玩的物件。

聽聞望天閣花魁貌若天仙,一時心血**,便想一睹芳顏。

結果卻被這女子隨意打發,尋了一個如此不堪入目的座位,王洛怒意橫生,凝目質問道:

“那你又是什麽意思?”

“表哥息怒,何必與這等賤婢置氣,讓她重新尋個位置不就是了?”

王洛身側,同樣錦衣華服的男子笑著開口。

其神色姿態,身份即便不及王洛,但也不是女子能夠高攀的起的。

女子麵色愁苦,掃視了一圈,這在場的諸多公子、商賈,又有哪位是她能夠開罪得起的?

大廳中的爭吵聲不大,但也足以讓整個望天閣的姑娘、夥計聽聞了,林媽媽躲著不見,顯然是不想因為女子,得罪了眼前這位公子。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找?”

男子看著被嚇得癡傻的女子,冷哼一聲,麵冷如霜。

周圍眾人,多數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旁觀,也不曾有人主動給二位公子讓位,大家出門在外,靠的無非是一張臉麵,在心儀的姑娘麵前,自然是丟不起。

突然,華服男子眼珠子一轉,指著宋言三人落坐的位置,笑道:

“我看這位置就不錯。”

宋言本欲起身為女子解圍,聽聞男子的話語之後,又重新坐了回去,正好對上梅秋風惱怒的眼神,心道,

這兩隻不知何處來的阿貓阿狗,就丟給梅秋風玩玩好了。

王洛眼前一亮,宋言三人落座的位置,恰好在舞台正前方,如同眾星捧月,不僅能夠近距離一睹鄭婉茗的芳容,也正好符合他的身份。

縱觀整個大堂,沒有任何一個位置能夠與之比擬。

王洛給男子遞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男子眉開眼笑,對著女子毫不客氣,

“去,讓他們騰個位置。”

男子名叫朱步,乃是周安縣商戶朱彬的獨子,朱能的表兄弟。

朱能被黃家誤殺之後,朱彬深怕黃家和宋言鬥法,殃及池魚,連夜便逃到了建康府。

朱家與王洛沾親帶故,實為高攀。

王洛來建康府遊玩,朱步上躥下跳,目的便是為了攀附高枝。

朱家出事那段時日,他正好在海州,與王洛狼狽為奸,眼下也是初見宋言等人。

女子初來乍到,並不知曉宋言的身份,迫於無奈,唯有找這個生麵孔商量,對方文質彬彬,也不像不講道理的惡徒。

她深深吸了口氣,緩步走到宋言身邊,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比哭還稍顯難看,

“這位公子……”

宋言輕笑,不以為意,擺手道:

“此事與你無關,你且先退到一旁看著便是。”

女子舉足無措,怔怔地看著宋言,欲言又止,對方顯然沒有要讓位的意思。

宋言的聲音不大,卻足夠朱步聽聞,他麵色微變,冷冷喝了一聲,

“廢物東西,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女子驚然色變,進退兩難。

與此同時,梅秋風起身,俊秀的麵容讓王洛微微一怔。

隻見她邁步走到王洛身前,聲音如同冬夜寒風,

“你要搶我們的位置?”

朱步不置可否,神色倨傲,根本不將梅秋風放在眼裏,

“搶又如何?”

不過是長得俊美一些而已,又不能當飯吃。

王洛目不轉睛地盯著梅秋風,目光移動,落在她胸前,笑道:

“表弟,我等乃是讀書人,怎能如此無禮?”

王洛笑罵朱步,轉而麵向上官晗,作揖道:

“這位姑……兄台,是在下唐突了,在下並無冒犯之意,也並非要搶奪兄台的座位,隻是與兄台打個商量。”

朱步詫異,若有所思,梅秋風冷哼一聲,對王洛**裸的目光,極為厭惡,

“商量?有什麽好商量的。”

“兄台何必忙於拒絕,先聽在下把話說完,再做定奪也不遲。”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同意。”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兄台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多一個朋友豈不比多一個敵人強?”

朱公子不氣不惱,態度異常反常,令人不解,

“你若是願意,也可以與我二人一同入座。”

他話鋒一轉,再次變得目中無人,

“至於你這兩位朋友,坐到那邊便可,今夜一切消費,都由本公子承擔。如何?”

宋言眉眼閃爍,還未明白,這豬一般的公子,為何會對梅秋風另眼相待。

但瞧著他露骨的目光,和呼之欲出的占有欲,心中便已知曉,這渾蛋是認出了梅秋風女扮男裝了。

想泡梅秋風,等死吧你,宋言心中冷笑。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與本公子坐在一起?”

要說囂張跋扈,梅秋風骨子裏的傲慢可不弱於在場的任何人。

“就是,什麽檔次,也配和我們看同樣的姑娘。”

陳三也譏笑附和。

王洛麵色微變,陰沉如水,朱步怒極反笑,

“你說什麽?有種你再說一遍?”

三人劍拔弩張,氛圍頓時變得緊張。

女子下意識後退,神仙打架,凡人避之不及。

宋言老神在在,與陳三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絲毫不為梅秋風憂心。

而這一幕,同樣落在鄭婉茗眼中。

這渾蛋,走到哪,哪裏就有事情發生。

二樓樓梯盡頭,鄭婉茗百無聊賴的靠在圍欄上,林媽媽則是憂心忡忡地看著王洛等人,小聲詢問,

“姑娘,真的不阻止嗎?惹了宋侯,這王洛可沒有好果子吃啊,萬一被打死了……”

“放心吧,這渾蛋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可王公子的身份……”

“當年迫害顧家,他們王家也有份,死不足惜。”

鄭婉茗冷哼一聲,林媽媽這才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