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

慶國公府!

喧囂散去,府中的下人還在收拾歡鬧過後的殘局。

柳驚天麵頰微紅,顯然是已經微醺,但一雙略顯昏黃的眸子,依舊神采奕奕,說明他此刻的精神還處於亢奮中。

在他身前,柳承誌倒是顯得有些拘謹。

哪怕他位極人臣,單獨麵對老父親,依然發自肺腑的畏懼。

“坐下說。”

待柳承誌落座之後,柳驚天則繼續道:

“今日送到府上的厚禮,一一記錄在冊,明日便命人送到宮中,不得有片刻耽誤,這是其一。”

柳承誌頷首記在心裏。

“其二……”

柳驚天手持驚天弩,眼中的精芒仿佛要溢出。

若是年歲允許,這位為國征戰數十載的老將軍,依舊想立於戰場之上。

“這件利器,你要帶入宮中,呈給陛下,然後說明厲害。”

柳承誌點頭,

“是否要與宋景明知會一聲?”

柳驚天搖頭,

“不用,此事,宋景明肯定已經得知了。宋家小子,之所以沒有直接遞給陛下,便是想借你我之手,為陛下排憂的。”

不得不說,柳驚天想得還是比較周到。

宋言之所以沒有直接給惠文帝,也有自己的考量,他這段時間,轉變得太多,已經引起多方注意。

如果這時候太過高調,難免會讓惠文帝心生警惕,反而不好。

趁慶國公壽宴,以此作為賀禮,借慶國公的手,送到惠文帝麵前,向眾人表明,他並沒有功名利祿的想法。

倒是可以免去許多麻煩。

特別是將弓弩取名驚天弩,也是有意捆綁柳家的意思。

柳驚天看在眼裏,也沒有去拆穿宋言的心思,一是兩家本有婚約,二是他見獵心喜,對驚天弩愛不釋手。

“排憂?”

柳承誌心中知曉,如今的大燕,內憂外患,雁門關一戰之後。

不是說短時間內,再無力與北荒對抗,而是沒有一戰定勝負的把握。

戰爭太過勞民傷財,大燕眼下的軍伍士氣也低迷。

“北荒使團,這兩日便會到達天京城,屆時必定會向陛下施壓。朝中重臣,多是主和不主戰。”

柳驚天歎了口氣,將手上的驚天弩放在桌案上,眼中的怒氣一閃而逝,

“談判桌上,北荒使團,必定會趁機裹脅。”

“父親的意思是,隻要我們有了驚天弩,便有應戰的能力。打與不打,還要看對方的誠意而定?”

北荒乃是苦寒之地,冬季酷寒難耐,糧草嚴重缺失,所以才不斷擾襲大燕北境。

眼下正是初春,他們也想休養生息,若是可以,自然不會想要繼續征戰。

加上北荒朝廷,也不是完全和睦。

北荒國主,已經年邁,接下來還可能經曆新老交替的動**過程。

“正是如此,有了驚天弩,陛下心裏才會更有底氣。哪怕是談和,也不會被北荒牽著鼻子走。”

柳驚天緩緩點頭,略顯枯老的手指,在桌案上敲打,

“更何況,還有南梁虎視眈眈。”

柳承誌心中警覺,

“那我這便進宮。”

“等等,不急於一時。”

慶國公壽辰,乃是天京城中的大事,惠文帝也命人送來了賀禮,對席間發生的事情,自然也一清二楚。

柳驚天叫住柳承誌,沉吟之後,又問道:

“宋家那小子,你怎麽看?”

宋言?

柳驚天見柳承誌眉頭微皺,笑道:

“你如實說便是。”

“今日之前,孩兒也不同意將錦兒嫁給他,雖說他這些日子有所長進,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年,他在外頭做的荒唐事罄竹難書,甚至還未娶妻,就在外麵養了外室。”

柳承誌微微一頓,繼續道:

“但從他今日在宴會上的表現來看,又不像坊間傳聞的那般不堪。”

話到此處,柳驚天也不由笑了起來,

“據聞,昨夜在黃鶴樓,他還即興做了一首詩。”

“他還會作詩?”

柳承誌一驚,

“不會是一首打油詩吧?”

柳驚天搖了搖頭,低頭在一疊密信中翻找,然後將一份信件遞給柳承誌,

“這便是他昨夜即興做的詩,題名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這當真是宋言即興所作?”

柳承誌細細品讀之後,難以置信的看著柳驚天,眼中難以掩飾的懷疑。

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做出這等絕句,就憑宋言?

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初次聽聞,老夫也覺得匪夷所思,但你也說了,從他今日在宴會上的表現來看。遇事沉著冷靜,也不貪功好利。”

“父親的意思是,他此前的紈絝不化,都是裝出來的?”

柳承誌萬萬沒有想到,宋言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城府?

“或許是裝的,或許是前幾日遇襲落水,突然開竅了。”

柳驚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但不管如何,此子的心機深沉,絕不簡單。不過……從他今日對待玉龍的態度來看,心性還尚可。”

這一幕,柳承誌自然也注意到了。

但一想到宋言此前都在裝瘋賣傻,故意將自己裝扮成一個紈絝子弟,背脊便不由有些發涼。

“有件事情,你不是一直覺得奇怪嗎?”

突然,柳驚天再次語出驚人,

“與北荒雁門關一戰,兵部早就做過推演,哪怕不敵,也不至於短短數十天時間,就敗得如此徹底,連宋景明也因為舊疾複發,被送回天京。”

此事確實奇怪,當朝堂得知消息的瞬間,也是一片嘩然。

但柳驚天此刻提起,莫不是有什麽問題?

“國庫空虛,陛下為了能夠打贏這一戰,不惜撥調銀兩,給參戰的將士分發軍餉,以振士氣,可最終這銀子,到將士手中,連半數都不到!”

柳承誌心驚肉跳,他作為兵部尚書,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現在你可想明白了?”

柳承誌不是想明白了,而是壓根就不敢想。

到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吞軍餉。

朝堂上下,有多少人的手腳是幹淨的?

也就在這節骨眼上,宋景明突然被送回天京,宋言遇襲之後,一改常態!

太多的疑問,險些要將柳承誌的腦袋給擠破。

柳驚天也知道,他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信息,便最後詢問柳承誌,

“錦兒是不是,不願意嫁給宋言?”

柳承誌茫然中回過神,麵色也有些難看。

柳驚天當即就怒喝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容她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