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因為一個眼神?
柳茹夢心中流淌過一道暖流,眼角餘光掃向宋言的側臉,臉上迅速爬上一抹嫣紅。
此時此刻,這街頭巷尾的張燈結彩,熱鬧喧囂仿佛都與她再無關係。
她的世界與觀感,似乎隻有他們二人。
步伐、動作,即便是呼吸的頻率,都出奇的一致,他們好像在刻意地迎合對方,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至於林楓等人,不過是一群眼高於頂,卻才疏學淺的學子。
也是因為,從未受挫,才能如同井底之蛙,以為天空便隻有方寸之大。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管宋言出於何種目的,收拾一下這些自以為是的家夥,她都覺得理所當然。
二人並肩,無聲勝有聲。
大壯跟在身後,一邊愛不釋手的數著贏來的銀子,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小離。
“我聽大娘子說過,這些都是不義之財,你若不及時花掉,會帶來黴運的。”
小離神秘兮兮,也不知道是故意欺瞞大壯,單純看他數錢的樣子,心裏不舒服。
還是真有其事!
大壯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什麽不義之財,這都是我憑本事贏來的錢,怎麽能算不義之財。”
“憑本事……還不是靠我們家姑爺才贏的嗎?”
“那也是我家侯爺,再說了,也要我慧眼識珠,才能抓住機會不是。你看秋風,她就沒有這種能力,才贏了區區十兩銀子。”
“那是因為,我全身上下,隻有五兩銀子了。”
梅秋風冷不丁應了一聲,對大壯所謂的慧眼,或者本事,嗤之以鼻,反而看著柳茹夢與宋言你儂我儂,她心中微微有些發酸,
“也不知道,誰在你家侯爺比試的過程中,瑟瑟發抖、憂心忡忡、擔驚受怕的。”
“胡說,我對侯爺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即便是這天塌下來了,我也相信侯爺能夠頂著。”
大壯一怔,將臉上遺留的一絲尷尬隱去,大義凜然,道:
“何況,區區一個林楓?喂,你去哪?不樂意聽,也不用一走了之啊,這……”
大壯瞠目結舌,眼看梅秋風突然皺眉,轉身沒入一條巷子。
他看著小離,問道:
“她這是怎麽了?”
“或許是你太不要臉,梅姑娘聽不下了吧。”
小離冷哼一聲,心思單純如她,根本不知道梅秋風為何突然離開。
“不對不對,有情況。”
大壯將銀兩收在懷中,眼珠子轉動,開始留意周圍晃動的人群,將他們的神情變化,悉數收在眼中。
可觀察之後,似乎也沒有任何區別。
不得不說,跟著宋言的時間越長,他的心裏也越發的謹慎起來。
中元節除了燈謎、廟會……還值得一做的,便在都城河點一盞蓮花燈,在城邊放一盞天燈。
天燈有大有小,直徑約莫三尺,用竹條紮架,裱糊上柔韌的竹麻紙,刷上桐油。
然後在燈籠底部的桁架上,用鐵絲捆紮上團沾滿燈油的布團。
點燃天燈之前,人們都會寫下心中最想實現的願望,然後寄托於天燈,一起起冉冉升向蒼穹,以祈求心願實現。
宋言與梅秋風選了一盞墨綠色的天燈,一人占用一邊。
可他沉默許久,卻不知心中的願望如何寄托,一時陷入困境。
“你怎麽不寫?”
柳茹夢收筆,看著宋言空空****的一邊與她截然相反。
“我的願望太大了,估計不夠寫。”
“做人不要太貪心,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宋言想想也是,揮筆在天燈上寫下世界和平四個字。
柳茹夢訝然,“世界和平是何意啊?”
“此事說來話長,今後若有機會,在於你細講。”
沒有戰爭,沒有欺壓,人與人之間,沒有高低貴賤,隻有平等……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這樣的世界,何其困難?
他仰頭與柳茹夢,一同將天燈送上夜空,微弱的亮光,在浩瀚的黑暗中微微閃動,心道:
北境或將再起戰火,如今這平靜,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小離與大壯依葫蘆畫瓢,也放了一盞天燈,小離的願望是希望自家大娘子和姑爺能幸福,大壯則是想有用之不竭的銀兩。
天燈升空,梅秋風便再度出現,她看似隨意,卻趁著四下無人注意,在宋言耳邊道了一句,
“宋大哥,先回去吧。”
宋言一怔,心頭的愁緒煙消雲散,頓住腳步,下意識掃了四周一眼。
與此同時,柳茹夢似乎還意猶未盡,詢問宋言,
“時間尚早,要去廟會走走嗎?”
宋言不忍拒絕,頷首答應的同時,輕聲詢問梅秋風,
“人多嗎?”
“還不知道。”
“那便不用在意。”
宋言眼中鋒芒一閃,天子腳下,這些人當真是忍不住了啊。
“可是……”
梅秋風下意識看了柳茹夢等人一眼,刀劍無限,難保不會有意外出現,確保安全,自然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一向理智的宋言,卻突然變得感性。
“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如果是的話,就不去了。”
柳茹夢瞧著二人竊竊私語,便不想為難宋言。
宋言見她如此善解人意,輕笑,
“沒事,走吧。”
梅秋風欲言又止……突然,遠處似有**,一道道聲音由遠及近,梅秋風神經緊繃。
大壯自告奮勇,
“我去看看。”
宋言麵色冰冷,眼中殺意濃烈,從黃書序逃脫,肅州黃家明麵的勢力覆滅之後,他便處處警覺。
中元節之所以不做防備,看似戒備心減弱,實則也是低估了對方的決心,在如此人潮湧動的街邊巷尾,居然也敢伸出毒手。
不出片刻,大壯去而複返,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
“侯爺,驛站那邊似有命案發生,雙方正在門前對峙。”
宋言徒然色變,將梅秋風的提醒拋之腦後,當機立斷,
“過去看看。”
驛站乃是接待大齊使團的地方,居然發生了命案?
難不成,雲成郡主提前出手了?
前方高門大院,朱紅門外,立著四五名大齊侍衛,身穿皮甲手持長刀,個個凶神惡煞。
侍衛呈扇形站開,將一名年輕將軍環繞。
年輕將軍身後還站著六名將士,從衣著判斷,倒像是宮裏的禁衛軍。
“王將軍,你這是要挑起兩國的戰爭嗎?”
女子柳眉下彎雙眸細長,頭戴金絲簪釵,身量苗條,朱唇輕啟喋喋不休。
果然是她在惹是生非……宋言見女子第一眼,嘴角便有些發苦。
這不是雲成郡主,又是何人?
“我等乃是大燕的客人,便是你們陛下見了我們,也要以禮相待,你居然膽敢謀害我大齊的大臣,你該當何罪?”
為首的年輕人,身材高大,麵容剛毅。
此刻,他麵露怒容,右手已經摸到腰間的長刀上,而他身後的侍衛也躍躍欲試。
“本將軍已經說過了,蕭使節並非本將軍所殺。”
王永明麵容冷峻,卻絲毫不怕年輕人發難,
“若爾等還要胡攪蠻纏,休怪本將軍無禮了。”
“很好,明日本王便傳信回稟父皇,即刻陳兵海州,本王倒要看看,你區區一個禁衛軍副統領,如何對本王無禮。”
年輕人眼中鋒芒閃爍,透著一股狠辣。
“住手。”
盧輝遠遠跑來,見雙方劍拔弩張,一顆心直接懸在了嗓子眼。
作為鴻臚寺卿,他自然要負責接待大齊使團,如今這接待驛館居然發生了明暗,若是惠文帝怪罪下來,他難辭其咎。
“東臨王……”
盧輝對為首的年輕人行了一禮,接著道:
“此事蹊蹺,不如等調查清楚再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