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府,書房中!

宋言將惠文帝賞賜的寶劍丟在一旁,站在桌案前,擺好文房四寶,打算練練書法。

剛提筆落下,梅秋風就麵色凝重的闖進書房,然後道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他手上一頓,筆墨滲透宣紙,一大塊被墨水染透。

“宋大哥……”

梅秋風輕喚一聲,宋言這才回過神,嘴角有些發白,兩腮幫堅硬如鐵,抬眼看著梅秋風,問道:

“可曾查明,是何人所為?”

梅秋風對宋言的稱呼,還真是看心情。

可此刻,宋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似乎有些緊張,似乎又有些憤恨……

為解邱涼的後顧之憂,宋言讓梅秋風通知九叩,欲將在家中苦等的老婦人接到肅州,在自己眼皮底下,安全總不至於讓人憂心。

結果……九叩快馬加鞭,趕到海州泗水城外的竹林時,老婦人的屍體已經冰涼,行凶的賊人早已銷聲匿跡。

“九叩趕到的時候,凶手已經離去。”

梅秋風搖頭,麵色陰冷,

“都怪我,若是我能早些知會九叩的話……”

“此事與你無關,沒必要自責。”

海州與天京城相隔甚遠,梅秋風也鞭長莫及。

“據九叩探查,老夫人之死,像是匪盜所為。”

梅秋風依舊懊惱,麵色一頓,回想起九叩在書信中所說的詳細內容,以及在竹屋中發現的種種跡象。

“匪盜?”

宋言雙眸微眯,終於放過了手下無辜的筆墨,目光落在宣紙上,被墨水染透的“安”字最後一畫上,

“家中可有翻找的痕跡?”

“家中有掙紮的痕跡,也被翻找過。”

梅秋風定了定神,

“一個銅板都沒留下。”

“不過……”

她突然話鋒一轉,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

“這是九叩隨信帶來的,也是老夫人的手中,牢牢抓著的佩玉。”

宋言接過玉佩,玉佩渾圓,通體雪白,玉佩正麵刻有兩字——永結,上方是一條紅色掛繩,下方有流蘇裝飾。

佩飾是男子身份與品味的象征,一般貧民百姓,根本不會佩戴這樣的佩玉,更別說山野匪徒,他們能夠解決溫飽已是不錯,也不需要佩玉來彰顯身份。

然而,佩玉如同天上繁星,查找起來困難。

隻不過,當宋言接手的瞬間,心中的疑慮,便如同發芽的種子,瞬間開花結果,

“此事你可告知其他人了?”

梅秋風渾然不覺,搖頭,

“並未告知任何人,即便是邱涼,也未曾提起隻言片語。”

“海州泗水……看來,不管是龍塘還是虎穴,我們都要走一趟了。”

宋言嘟喃自語。

“宋大哥是覺得,此事另有因由?”

仔細猜想,梅秋風腦海中頓時閃過諸多畫麵,然後不斷重複和組合。

老婦人被害的案發現場,凶手好像是刻意在翻找,卻沒有實際性的目的,隻是為了偽造而偽造。

一間家徒四壁的竹屋,能夠藏下多少錢財?

翻找床頭床尾,梅秋風能夠理解,畢竟是多數人藏匿錢財的好地方,但連灶台、鍋碗瓢盆也翻個底朝天,是不是過分了?

像是殺人凶手,行凶之後,急於離開,又害怕引起懷疑,胡亂偽造的案發現場,讓人以為,是山間匪盜路過,洗劫了竹屋,殺害了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人。

“此事,你先別聲張。”

宋言來回踱步,

“先派人藏匿在暗中,看住竹屋……”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已經命九叩派人看住了。”

“加派些人手,若我猜的不錯,這人丟失了佩玉,說不得會重返。”

“是……那我先去安排。”

梅秋風躬身退出書房,宋言眼中殺機迸發,目光落在雪白佩玉上,心中猜想,若不是匪盜所為,殺人動機是什麽?

是因為死者本身,還是因為邱涼?

如果因為老婦人的話,根本沒必要大費周折,那必定是為了邱涼。

行凶者殺害一個老婦人,然後在匆忙離開之際,偽造了案發現場,是給誰看的?

絕對是給邱涼看的,他一個莽夫,自然不會懷疑太多,隻會將一切罪責歸為匪盜,甚至自責,因為他沒有保護好母親,才讓母親遭遇不測。

那麽此人是因為與邱涼有愁怨,還是為了其他目的?

會是你嗎?

宋言心中已有猜測,一時卻不知道如何與邱涼交代。

他看的出來,邱涼的本性並不壞,否則也不會與王洛劃清界線。

隻可惜,他終究沒有看清,王洛就如同那躲在陰暗處的毒蛇,陰狠奸滑。

“侯爺,老道士想見你一麵。”

不多時,大壯再次打斷宋言的思緒,他躬身行了一禮。

宋言問道:

“不問?”

“正是不問老道。”

“他在何處?”

“黃鶴樓。”

宋言早就猜想,不問老道回來找到,卻沒有想到,對方倒是沉得住氣。

他微微沉吟之後,起身走出書房,很快便來到黃鶴樓。

“公子。”

女子聲音輕柔悅耳,宋言忍不住抬眼看去。

隻見鄧穎一襲白衣,出塵脫俗,精致的五官略帶幽怨,一雙眸子秋水如波。

“鄧娘子,近來可好?”

宋言輕笑。

“托公子的福,奴家一切安好。”

鄧穎欠身行了一禮,目光僅僅抓在宋言身上,似乎連她一顆芳心也隨之而動。

隻可惜,若花有意,流水無情。

“公子,那老道士在樓上雅間,已經等候公子多時。”

宋言微微頷首,轉身朝著二樓雅間走去。

從雲清的口氣中,不難看出,他對不問老道的情感,如師如父。

不問老道對他,自然如徒如子,僅僅為了一份過往的恩情,要親眼看著雲清身死道消,還是太難了。

“宋侯。”

果不其然,當宋言走到雅間,哪怕不問老道掩飾的再好,他的眼神依舊帶著不忍和惆悵。

“好久不見,你收拾的倒是幹淨了一些。”

上下打量著不問老道,他終於換下了那件髒破不堪的道袍。

“有事相求,自然要鄭重一些。”

不問老道吃了一口酒,歎了一聲,

“宋侯自便!”

宋言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倒也不擔心不問老道會對他不利。

以他現在的身手,也絲毫不懼。

“宋侯應該已經猜到了,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見宋言默然不語,不問老道往日裏的漠然與深沉,在這一刻全然消失不見。

看來,雲清在他心中的份量確實不輕。

宋言微微點頭,

“是為了雲大人?”

“希望宋侯能夠保雲清一命!”

宋言聞言,麵無表情,沒有應答,也沒有否決,不問老道有些急切,承諾道:

“隻要宋侯能夠保雲清一命,隻要老道士能夠做到的事情,宋侯盡管要求,老道絕對盡全力去做,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

“以你的本事,即便是劫獄,也有很大的勝算,為何還要舍近求遠呢?”

宋言不置可否,淡淡道。

不問老道士一怔,搖頭,

“有些事情,雲清應該也與你說過了……”

他的意思宋言明白,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問老道還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哪怕他心急如焚,也隻能找宋言。

可宋言聞言,麵色猛的一變,起身冷笑道:

“既然已經知道,那便叫莫同淅來求我!”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瞳孔猛的一縮,一道修長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