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安縣。
宋言端坐在縣衙高堂上,神情冰冷,眼中的殺意依舊未消,身上的甲胄還染了血色。
“此戰,我軍斬殺大齊輕甲五千,重騎一千,輕騎兩千……”
陳三眼中的神色也非常複雜,既有興奮,也有哀傷,他左肩膀還有刀傷,滲出殷紅的血液,
“繳獲戰馬一千五百餘匹……守城軍幾乎死傷殆盡,縣城的衙兵死傷半數以上……即便是城中的無辜百姓,也被殺了百十餘人……”
還有半數以上的戰馬能夠使用!
子時攻城,完顏烈率部八千餘人,幾乎被宋言斬殺殆盡。
最終逃脫的唯有完顏烈,與丟盔棄甲的寥寥幾十輕騎。
這一戰極為慘烈,若不是宋言及時趕到,封安縣必定血流成河,
“安置好死去的將士和百姓,為他們建造墓林,撫恤金務必及時發放下去,誰若敢在這件事情上手腳不敢,格殺勿論。”
宋言也沒有想到,他不過是耽誤了片刻,險些釀成大禍。
“下官代封安縣守軍與衙兵,謝過宋將軍。”
王安南看著宋言,躬身行了一禮,宋言擺了擺手,陳三重重點頭,繼續道:
“二公子,蕭佐賀要如何處置?”
蕭佐賀為了掩護完顏烈撤退,被宋言生擒,目前正關押在縣衙大牢。
畢竟也是大齊一員猛將,如何處置,還要宋言親自定奪才行。
大堂上,宋言略微沉吟,其餘眾人也紛紛投去目光,梅秋風倒是一臉淡然,北境戰況慘烈,比封安縣還要悲壯。
柳茹夢雖有心理準備,可入眼滿是堆積如山的屍體,鼻腔中充斥的全是濃鬱到讓她作嘔的血腥味,一時之間,心緒也難以平靜。
“斬下他的人頭,懸掛在城門上示眾。”
宋言眼中寒光一閃,
“犯我大燕者,雖遠必誅。”
他這話一落,王安南的心頭猛地一振,也終於明白,為何惠文帝會派宋言來東北邊境。
便是他這話,就勝過無數將士。
再回想他手持白銀槍,宛如天神下凡的勇武無敵之姿,王安南不由感歎,隻要有此子在,大燕便如同有了一根定海神針。
“是。”
陳三重重點頭。
“為何要放過完顏烈,若是斬下他的頭顱,懸掛在城頭上,豈不是比蕭佐賀更有威懾力?”
梅秋風這話,倒是問出了大堂所有人的疑惑。
若不是宋言有意為之,完顏烈插翅難飛。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在天京的時候,我就想弄死他。”
陳三撇了撇嘴,
“若不是二公子阻攔,他都走不出天京城。”
王安南聞言,剛要挪動腳步,尋個理由避嫌,宋言就苦笑道:
“王大人,你留下便是。”
“是。”
王安南詫異地看了宋言一眼,卻不知道,宋言居然如此信任他?
其實,宋言早就命人暗中查過他的底細,王安南雖是王家人,卻與王家不同心。
“東臨王是個人才,現在殺他,可惜了。”
人才?
梅秋風雙眸圓瞪,回憶東臨王在天京城的所作所為。
不是被羞辱,就是被打臉。
不僅輸了戰馬,還輸了大齊的威風,就這?
也算人才?
那自己算什麽?豈不是天才才足矣形容?
“人才,你指的是繡花嗎?”
梅秋風越想越覺得古怪,陳三與她對視一眼,還未反應過來,柳茹夢已經掩嘴笑道:
“你宋大哥的意思是,像東臨王這般愚蠢,又身居高位的人不多,留著他,還能給大齊太子添堵。至於蕭佐賀,此人有勇有謀,既然不能降伏,自然不能留著。”
此刻,柳茹夢身穿紫色鎏金鎧甲,倒是英姿颯爽。
王安南眼前一亮,宋言不僅勇武,謀略也非常人能及。
陳三恍然,梅秋風冷哼道:
“我早就看出來了,他鬼點子多得很,完顏烈遇到他,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即便這次死裏逃生,遲早也要被氣死。”
與此同時,門外侍衛送來軍報,宋言緩緩展開,看著信件的內容,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王鶴雲還真是愚不可及……”
他見陳三等人麵露疑惑,將信件遞給陳三等人一一觀看,唯有王安南麵露苦笑。
被柳玉龍耍得團團轉,還白送了二十萬兩銀子不說,連鐵甲營的甲胄,都拱手送出去三千套?
“傳信回天京,讓人運送銀兩到西南軍營。”
宋言看著陳三,再次囑咐道:
“傳信宋軒,運送輜重途經海州地界時,可放緩一些,不必急於一時。”
“將軍,與大齊國戰,短時間內勢必不會結束,封安縣周遭的村莊已經被洗劫一空,城中所剩的糧草恐怕維續不了多久。”
王安南並不知道宋言的意圖,黃書序還躲在海州,他想要暗中搗亂,怕是會對輜重補給下手。
宋言這招引蛇出洞,他自然不能理解,當即就提醒道。
宋言擺了擺手,
“王大人不必擔心,隻是延緩一兩日,不會有影響。”
王安南眉頭微皺,張了張嘴,終究沒有繼續勸說,宋言繼續道:
“老道士可有消息?”
說到老道士,梅秋風也不得不佩服宋言的手段,他總能居安思危,步步為營。
老道士坑蒙拐騙的能力,她是深有體會。
他此行扮成富商,深入大齊,便是宋言早在肅州就謀劃好的。
“老道士已經抵達華州,再有數日便可深入平州。”
梅秋風笑道。
宋言抬眼看著梅秋風,“告訴他,我隻要羊毛,越多越好。”
“為何不要戰馬?我們眼下,最缺的就是戰馬,羊毛的作用又不大,用糧食和錢去換,我總覺得太便宜齊人了。”
“戰馬?且不說他能不能順利將戰馬換回來,以眼下的局勢,大齊豈會拿戰馬交易?至於羊毛,它的作用,遠不是你能想象的。”
宋言起身,緩步走到大堂門口,抬眼看著漆黑的夜色,隻覺得手腳有些冰冷,
“何況,馬上就要入冬了……”
宋言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梅秋風更納悶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傳令下去。”
宋言沉默良久,突然回首,眼神再次變得冰冷,
“全軍休整一日,然後隨本將軍出城,此戰,不殺得大齊人心膽寒,勢不回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