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

蘇沫鳶洗漱梳妝好了,推開門走了出去。

早上的空氣微涼帶著濕濕的潮氣,她深呼吸了一下,感受到了難得的輕鬆。

正準備像往常一樣鍛煉身體,一身紫袍的納蘭燁華走進了庭院。

身姿依舊飄逸灑脫,似乎以往發生的事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蘇沫鳶走上前,打量著他道:“怎麽這麽早?”

“來看看你這段時間偷懶了沒有,當初好歹是你半個師傅,要是生疏了豈不是枉費我的心思?”

說著,納蘭燁華袍袖輕揚,一把寶劍已經扔了過來。

蘇沫鳶縱身接過寶劍,將劍從鞘中抽出,隨手挽了一個劍花,收住手道:“這劍不錯。”

“當然,我身邊怎麽可能留著次品?”

納蘭燁華抽出腰間的寶劍,說道:“來吧,比試一下?”

“好啊。”

已經很久沒有大運動量的活動過了,雖然一直保持著鍛煉的習慣,但是自己一個人時還是不習慣舞刀弄劍。

這時來了興致,她手中劍鋒一抖,直直地朝納蘭燁華麵前攻去。

納蘭燁華側身一躲,手臂撐在石桌上,直接越到了另外一邊。站定後,劍尖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攻了過去。

蘇沫鳶下腰躲閃,腰肢柔軟如蛇。

再起身時,足下一蹬如一道青風躍上了房頂。

接著,於半空衝天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青影,倒轉身子往下壓去。

納蘭燁華狹長的雙眸一亮,頓時來了興致。

兩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青一紫在空中糾纏,緊追不舍。

片刻後,蘇沫鳶找到一個空子,足下生風,繞到了納蘭燁華的後麵。

等納蘭燁華轉身,她的劍尖已經指在了他的下頜處。

“你輸了。”

“看來功夫沒有落下,再接再厲。”

納蘭燁華莞爾一笑,將寶劍插入劍鞘,手臂還在微微輕顫。

他知道,自己能到這一步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經過巫島那一役之後,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蘇沫鳶在看到納蘭燁華額頭的汗水時,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得勝的那種喜悅頓時被衝散了。

她將劍收入劍鞘,送到納蘭燁華手中道:“休息會兒吧,我去給你泡茶。”

“好啊,一直想喝小鳶兒泡的雲夢。”

納蘭燁華坐在了石凳上,一臉輕鬆,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蘇沫鳶點點頭,走回房間去泡茶了。

過了一會兒,把茶端到石桌上,沉默著倒了兩杯茶。

納蘭燁華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點點頭道:“唔,確實不錯,手藝沒有退步。”

“納蘭,讓我給你把把脈吧?雖然我不能保證能夠讓你回到從前,但是……”

“小鳶兒,你可別這麽說,我會覺得你在同情我。你知道的,我這個人瀟灑一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就算功力回不到從前,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哎,出了一身汗,要趕緊回去沐浴。待會兒別忘記到

前廳吃飯,對了,帶上鈺斕,老爺子一直念叨呢。”

納蘭燁華交代完就將茶杯放在桌上,起身離開了院子。

蘇沫鳶看著桌上的茶杯,緩緩坐在了對麵。

這時,李芸娘和竹兒也出門了。蘇沫鳶先給兒子喂了奶,抱著他往前廳走去。

前廳裏,康老親王正在和納蘭燁華商討有關瘟疫的事。

見她來了,康老親王笑容可掬地道:“哎呀,這就是鳳清熙那小子的兒子吧?來,給本王我抱抱。”

蘇沫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康親王了,當她走近的時候,發現他確實是老了。

臉上的皺紋很深,尤其是眼角,讓她生出一股心酸。

老人家早就失去了兒子,如今就剩下了孫子,但是卻為了自己變成如今這樣。

雖然納蘭說對他沒影響,但又怎麽可能真的沒影響呢?

如果龍灝有進一步的動作,納蘭恐怕早晚都要上戰場。如果他多一層功力,老人應該也會更加放心吧。

可是老人家自從見到她開始,隻是親切地笑著,連一絲一毫對她的不滿都沒有,如此更是讓她覺得愧疚。

想到這兒,人已經走到了康親王身邊。

將鳳鈺斕交到康老親王懷中,盈盈福身道:“沫鳶給王爺請安。”

“行了,你這丫頭不用拘這些俗禮了。還沒吃東西吧?先去用膳,本王來帶這小子。”康老親王說完,逗弄著鳳鈺斕道:“不錯,這小子倒是不認生。”

蘇沫鳶見老王爺真心喜歡孩子,心裏又是一陣唏噓。

現在語嫣姐姐雖然生了熏然,但終究不能留在老人身邊。也許,該勸納蘭娶個妻子生兒育女了。

納蘭燁華看著蘇沫鳶愣愣地站在那邊,招招手道:“小鳶兒,你想什麽呢?快點兒過來吃飯。”

“哦,就來了。”

蘇沫鳶聞聲回神,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丫環端上一碗皮蛋瘦肉粥,納蘭燁華給她夾了一塊栗子糕道:“嚐嚐,我記得你喜歡吃。”

蘇沫鳶點點頭,嚐了一口道:“不錯。”

“記得你當初可是琢磨出不少吃食,待會兒沒事的話寫幾張菜譜出來吧。鳳陽樓有日子沒出新菜品了。”納蘭燁華說道。

“好,等一會兒回去我就寫。”

“嗯,你一直沒回來,分紅也沒來得及給你。待會兒跟我出去一趟,順便看看生意。”

蘇沫鳶抬起頭望過去,心想自己早就忘記在鳳陽樓有分紅的事了。

“你這是什麽眼神?不會是把銀子的事忘了吧?那敢情好,可以省下一筆銀子了。”納蘭燁華好心情地說道。

蘇沫鳶瞪他一眼,“你想得美。”

“說笑而已,瞧你急的。”納蘭燁華搖頭失笑,覺得心情不錯。

“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待會兒我得去好好看看,這麽長時間沒去,你是不是克扣了我的銀兩。”

“你這丫頭,這也記仇?”

蘇沫鳶秀眉一挑,“事關利益,不得不如此。”

“行了,不逗你了。放心,該是你的銀子一分也少不了。”

“你說了可不算,我肯定是要親自去看的。”蘇沫鳶撚了一塊糕點送進嘴裏,咀嚼了一陣,咽下去道:“說說瘟疫的事吧,我一路上聽了不少,聽說是從最南方的村莊開始的?”

“嗯,現下基本已經確定,是蝗蟲帶過來的。南邊前陣子發蝗災,有人存了歹心。”

“你是說,龍灝在蝗蟲身上做了手腳?”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蝗蟲本來就是禍害莊稼的,再加上數量龐大。這要是鋪天蓋地地飛過來,就算想滅都不容易。

到時候飛到田地裏,死在水中,這瘟疫防不勝防。

最重要的是,蝗蟲把莊稼毀了,村莊裏恐怕會鬧饑荒。弄不好有人想用蝗蟲當食物,則正中龍灝的下懷。

納蘭燁華點點頭,“若是普通的瘟疫還好,這瘟疫不簡單。龍灝擅長用蠱,我懷疑這瘟疫是用蠱培育出來的。”

“又是蠱?上次在槐陽鎮……”

“這次的恐怕比上次還要棘手。傳播速度太快了,若是再不阻止,後果不堪設想。”

納蘭燁華沒有說的是,如果瘟疫再肆虐下去,恐怕這仗不用打就輸定了。

蘇沫鳶麵色沉重,沒想到情況比她想的還要複雜。

看來要盡快找出解決辦法,要不然龍灝要是依法炮製,接下來可能就會對付出雲和璃雪。

想到這兒,她放下手中的湯匙,說道:“你什麽時候動身?我跟你一起去。”

“什麽?”

納蘭燁華確實有想法,想要親自去查看一下瘟疫的情況。

但是,這畢竟是臨風的國事,他不能帶小鳶兒過去。

蘇沫鳶歎了口氣,“你一定以為自己解決就好,不用告訴我是吧?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偉大,我隻是想要自己在意的人都好好活著而已。如果再讓這瘟疫肆虐下去,四國之內將再無樂土。我不想看著自己在意的人離開,你明白嗎?”

“你知不知道這瘟疫有多可怕?你如今不是一個人,你有丈夫有兒子,難道就不為他們想想?”

“就是因為想了,我才更要去。”蘇沫鳶說到這兒,轉頭看了眼康親王懷中的兒子。

納蘭燁華沉默片刻,說道:“這樣吧,我先去。如果我解決不了,再給你傳信。黑……咳咳,鳳清熙快回來了,你總要和他見上一麵。不然要是他回來看不見人,恐怕我就要被他煩死了。”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蘇沫鳶覺得確實應該先和熙見一麵,到時候和他商量一下。

納蘭燁華見她同意了,心下鬆了口氣。

此時,坐在廳中的康老親王看著不遠處的孫子和蘇沫鳶,暗自歎了口氣。

其實他早就知道,孫子心有所屬。自己給他說了幾門親事,他總是用各種借口推脫。推不過去,就想些荒唐的法子把人家嚇走。

他明白孫子是心裏還放不下,可是難道他這個老人家心裏就好受嗎?

如果可以,他也想讓孫子將蘇丫頭娶進門。那樣的話,現在抱在懷中的就是他的親重孫。

可是造化弄人,被鳳清熙那小子捷足先登,甚至連兒子都生了,還能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