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雪掙紮著爬起來，仰頭露出雪白的脖頸。
“來吧！殺了我，母親大人一定會為我們姐妹報仇的。”
周雲輕微甩動手臂，撐著膝蓋站起來，俯瞰著猶如死狗一樣的狐狸精。
“我在找一些東西，需要你帶路。”
慷慨赴死的氣魄浮現麵龐一瞬，她額角爆起青筋，被磨破的麵龐顯得異常凶惡。
“帶路？你殺了我所有的姐妹，憑什麽認為我還會給你帶路？”
周雲道：“因為你想活，這座山神府是你們這群狐狸精的老巢，胡新月必定布置了不少後手，你引路在前，一旦觸發那些後手，她必定會察覺到，也許你還真有可能僥幸活得一命。”
少年人鼻梁挺翹，眉宇英武，十六歲的麵龐略顯幾分稚嫩，但他口吻平直，語氣淡漠，訴說著一件事實。
落在胡小雪的耳朵裏，偏偏猶如魔鬼的低語，讓她無法拒絕。
世間生靈哪有不畏懼死亡的？
越是探知過生命的奧秘，越是在進化的道路上更上一層，越是貪戀生的歡喜。
周雲用的是陽謀，堂堂正正，胡小雪又豈會不知？
她眼底泛起名為希望的光芒，又害怕心中的渴求被雙眼透露出去。
猛的低下腦袋，她眸光閃爍不定，腦海一陣陣發空，遺忘了背後和臉頰的疼痛。
最終，胡小雪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絲僥幸。
萬一母親大人真的能夠及時趕回來，她就一定能活！
每一頭狐狸精都發自內心的敬畏胡新月，如同敬仰神明。
她絕不可能認為一個如同周雲這樣的十六歲少年能夠強過主宰八百裏鳳林山的山神。
沉寂好一會兒，胡小雪捂著心口，輕微咳嗽兩聲，這才說道：“好，我給你引路。”
周雲輕恩一聲，麵無表情，說道：“山神府的寶庫在哪，帶我過去吧。”
洞窟周圍掛著燭火，周雲的麵龐一半在火光照耀下，一半卻藏在陰影籠罩中，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質。
胡小雪抬眸去看，眼前的少年郎明明是她最喜歡的那一款，但心頭卻沒有半分欲念升騰。
牢牢閉上嘴巴，她踉踉蹌蹌走到周雲身旁，拾起三妹丟下的那件薄紗，輕輕攏在身上。
“狐狸精也有羞恥心？”周雲反問。
胡小雪嘴角輕微**，老老實實回答道：“母親大人教我們人族的禮教……”
周雲眼底綻放寒芒，“狗屁！你們這般作為，占著山神府的名頭，行事卻比尋常妖魔還要歹毒，哪裏學過禮為何字？隻不過是想裝的自己像人，假惺惺的學些表麵功夫。”
察覺到了周雲的殺意，胡小雪輕輕咽下一口唾沫，腳步沒有半分停頓。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生怕自己還沒走出洞窟，就被周雲心血**抬手斬殺。
步伐稍微加快幾分，她也不敢回頭去看，一個勁的往前走。
正所謂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妖魔精怪的世界裏最奉獻的八字法則，莫過於此。
即便百餘年來，她學過人族諸子百家的學說，但卻依舊無法改變深深植入心底的獸性烙印。
此刻她是不折不扣的敗者，贏家就站在身後，沒有拿刀劍抵著她的脖子，不是因為大度，而是贏家有著足夠的自信，認定她翻不起風浪。
兩隻手稍稍抱緊，把薄紗攏在身上，明明無濟於事，胡小雪卻能找到一絲心理上的安慰。
外麵還有很多小妖，雖然對周雲造不成任何威脅，但是隻要到了那片母親大人從來不對外開放的密地。
一定能夠弄出些許混亂，到時候，她就往那處密地裏麵一躲，總能撐到母親大人趕回來。
這是唯一可行的生還機會所在。
胡小雪猶如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絕對不肯可輕易放手。
一步，兩步，三步……
胡小雪在前，周雲在後，兩者相距不足三尺，隻要周雲願意，瞬息之間便可取走狐狸精的性命。
屁股扭啊扭，腰身擺啊擺，她不愧狐狸精本色，行走之間本能地釋放自身風情。
啪！！！
周雲抬腳猛踹，在狐狸精雪白的屁股蛋子上烙下一個鞋印。
“還想施展魅惑之術啊？信不信我現在就幹死你。”
胡小雪回眸，淚眼汪汪，聲音不自覺夾起，嗲聲嗲氣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啪！！！
周雲抬起又是一腳，她另外半邊屁股蛋子上也被烙下一個腳印。
“你稍微克製點，再耍這種小花樣，別怪我直接擰下你的腦袋。”
“反正帶路這種事，也不是真的非你不可，外麵抓幾隻小妖，總能透出些許口風。”
山神府絕不算小，單單就是這一個洞窟，外麵把手的小妖就超過了三百。
胡小雪被周雲脅迫而出，許多小妖認出了她，為求上位，紛紛朝著周雲攻殺而去。
周雲並未動用雙手，足下踏步逍遙，身無拘束得大自在，十方清風如影隨形。
那風時而如刀，時而如箭，時而猶如轟鳴大炮……
狂風席卷身前三丈，小妖一個接一個倒下。
這些可不是安排在石宮外麵的底層小妖，最少也相當於尋常的練肉巔峰武者，修為距離能夠充當山神使者的羅姓黑狼也就半步之遙。
換做幾天之前，周雲麵對他們的圍攻，甚至撐不了一個回合，如今，他卻好似猛將持重戟，割草似的收割生命。
石磚鋪就的道路染滿鮮血，**的腳掌踩在上麵有些黏膩，胡小雪起初感受並不深，可是當屍體殘肢血液堆積到一定數量後，她的瞳孔忍不住地顫抖。
宮殿牆壁的燭火隨風搖曳，明暗交錯的光影好似魔爪扭曲，激活了她心底深處的恐懼。
殺戮，對於妖魔精怪而言，本是一件尋常之事。
她早就習慣了漠視生命，平日裏隨手殺掉幾個人族或者幾隻小妖，壓根就不算事。
但是，以往她為刀俎，別的生靈為魚肉，現在她卻是砧板上的魚肉。
身後跟著一個殺氣盈野的狂徒。
偌大的山神府，來一隻妖，殺一隻妖。
殺得血流成河，殺得群妖膽寒，殺得萬物噤聲。
撂下幾百具屍體，妖怪們隱遁身形，不敢再靠近分毫。
胡小雪走出短短幾百米，卻像是度過了遙遙萬裏路途，雙腿發抖，膝蓋和腳踝酸軟。
撲通~
猛地跪倒在地，她抱著腦袋大叫出聲：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周雲沒有任何腳步聲，突然來到她身旁，右手五指如虎爪，扣住胡小雪的天靈蓋。
“繼續帶路，不要想著拖時間。”
“已經到了，就在前麵，那是母親大人的靜室，絕不容許外人進入，哪怕我們這些女兒也不曾踏入過其中。”
胡小雪腦袋吃痛，整個顱骨即將碎裂，命在旦夕，慌忙指著前路。
周雲定睛看去，皺眉道：“你那些姐妹所在的洞窟都有幾百妖兵把守，這裏卻空無一妖，莫不是在誆我？”
“不敢不敢，”胡小雪唇齒打顫，豎起三根手指，朝著天上，“我以自己心魔起誓……”
“別來這套。”周雲甩手丟開胡小雪，“既然寶庫就在前麵，那你帶路就行，別再半道停下。”
胡小雪爬了起來，連續敲了幾下修長瑩潤的大腿，這才繼續向前走。
前方階梯一路向上，階梯兩旁點綴著絢爛奪目的寶石，並不是多麽精美的裝飾品，僅僅是很原始的寶石，挖開石壁，填入其中，就像暴發戶炫耀自己的財力。
階梯盡頭不見門戶，唯有一片朦朧迷霧。
胡小雪腳步稍微加快幾分，來到迷霧邊緣。
抬起雙手觸及迷霧，她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念誦佛經。
迷霧漸漸散開，兩塊石頭門板刻畫著兩尊怪異的神像，漸漸睜開眼。
他倆一哼一哈，雄渾有力，宛如洪鍾鳴響。
刻在石板上的神像蘇醒後，左邊的神像青麵獠牙，手持大錘，乃是哼將。
他忙不迭拱手抱拳，“見過山神娘……”
話語到了一半，旁邊那尊石像腰挎雙劍，赤發怒目，猛的一個抬腿，右半邊門板晃動，撞在左半邊門板上。
哈將打斷了哼將的見禮，惡聲惡氣吼道：“你他媽眼睛瞎啦，看看清楚再說話。”
哼將皺了皺眉，定神打量胡小雪，然後說道：
“你不是山神娘娘，怎會知曉靜室的開啟密語？”
胡小雪眨巴雙眼，“我是母親的大女兒，你們倆應該認得我。”
“認得歸認得，規矩是規矩。”哼將表情嚴肅。
哈將補充道：“娘娘親口說過，咱們兄弟倆人看管的靜室不容他人進入。”
“還請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胡小雪額頭沁潤汗珠，身軀輕微顫抖，奶白的雪子晃花了哼哈二將的眼睛。
她怕呀！
周雲悄然拉近距離，保持在胡小雪一尺內，右手並指成刀，抵住她的後心，隻要再加半分力道，就能捅穿她的心髒。
剛才親眼看見姐妹們被殺戮的怒火衝上腦袋，又看不見半點生的希望，胡小雪才有慷慨赴死之心。
如今希望就在眼前，甭管靜室之後到底有啥，又或者藏著什麽秘密，但兩塊神像門板後麵肯定是整個山神府裏麵最安全的地方。
因為她曾聽母親說過，這哼哈二將的石板乃是祖師親賜，若是強行攻打，胡新月本人也得用上三天三夜。
當時她就留了心眼，經常偷聽母親念誦密語，悄然記在心中，以備不時之需。
狐狸精的目光楚楚可憐。
哼哈二將裝作沒看見，盯著一對雪白過把眼癮，一同默契收回目光，微微閉著眼睛，搖頭道：
“不成不成，規矩就是規矩。”
兩兄弟異口同聲，門板表麵浮現神秘紋路，淡淡的神秘霧氣湧出。
“慢著，慢著。”胡小雪不肯輕易放棄生的可能，上前兩步，伸手扒拉門板。
哼哈二將重新睜開雙眼，前者一哼，後者一哈，兩聲恍如雷霆。
胡小雪雙手一邊著火一邊著電，向後趔趄退去。
周雲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清風隨之而來，撲滅雷火。
兩將眼睛瞪得溜圓，眸光好似砍刀，想要斬下周雲抱住胡小雪纖細腰肢的那隻手。
哼將大聲喝罵道：
“好你個小狐狸精，居然敢帶著臭男人來我們哥倆麵前炫耀”
哈將點頭，雙手拔出腰間長劍，兩件交叉舉過頭頂，擺出意義不明的姿勢。
“等山神娘娘回來，看咱們哥倆不聯合起來參你一本？！”
“說！”哼將追問道：“這細皮嫩肉的小白臉是誰？”
胡小雪心頭哇涼一片，他已經見識過周雲的殺心熾烈，毫不懷疑雙方開打的下一瞬間，周雲就會先取她的性命。
周雲劍眉上揚，絲毫沒有怯場，昂著腦袋，擺出一副鼻孔看人的架勢。
“區區一個小狐狸精，又是從哪裏得來的口令，你們兩個守門小卒沒腦子的嗎？也不知道仔細想想？若非本座告知她口令，她敢來此？”
哼將不用鼻音，改為口音發聲：“啊？”
哈將不用口音，改為鼻音發聲：“恩？”
周雲麵容倨傲，抬腳連踹，踢擊兩塊門板，喝罵道：“兩個白癡，還不知我從何而來？山神娘娘？胡新月她也配，不過隻是一隻運氣比較好的狐狸精而已。”
嘶~~~~~
哼哈二將驟然聞聽此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你……你是紫獄天島來的上使大人？”哼將試探道。
周雲斜眼睥睨，冷嗤一聲，並不回答，實則心底暗暗重複了一遍“紫獄天島”四個字。
薛離焱說的果然沒錯，狐妖背後還有人，要不然，區區一個五行鏡的狐妖怎麽可能膽敢為禍鳳林山？
八百裏疆域不算大，但肯定也不小，大虞朝廷氣運鼎盛，若非有龐大勢力幫忙運作，胡新月絕不可能穩坐山神之位，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裏。
啪啪啪啪啪~
雙劍插回鞘裏，哈將瘋狂拍掌，眼眶裏麵有些泛紅，像是帶著淚水。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咱們兄弟二人等這一天可等的太久了。”
胡小雪滿臉驚愕，像個玩物一樣被周雲抱在懷裏。
不是！你們全都搞錯了，他可不是什麽上使……
周雲右手摟著她的腰肢，穿過胸前溝壑，五指恰到好處張開，按著她的咽喉。
咽喉輕微動彈，狐狸精想要說話，但卻不敢吐出半個字。
周雲哼嘴角輕斜，笑容邪魅狂狷，直接使出畢生演技。
“還不速速開門？！”
哼將點頭，“好嘞，好嘞，還請上使大人幫忙在祖師麵前美言幾句。”
哈將哈腰，“這窮哈哈的地方，苦日子啥時候都沒個頭啊，咱們兄弟二人還想回去享清福呢。”
轟隆隆隆隆~~
兩扇石門向內打開，朦朧霧氣翻滾湧動，爭先恐後跑向外麵。
周雲摟著胡小雪，笑了笑，“走吧，陪本座一起進去快活快活。”
嘻哈二將露出猥瑣笑容，目送周雲走入靜室。
星鬥稀疏的夜空下，胡新月化出本體，站在山坡上，遙遙望著下方的鳳林縣城。
突然，她眉心一陣刺痛，眼前浮現煙霧幻景，看到模糊的人影摟著自己的大女兒走入靜室。
“壞了！！！家被偷了，快掉頭，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