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猛然皺起眉頭,停止邁步,“好端端的,我怎麽就成了內門弟子?而且玄天劍宗又是什麽?聽都沒有聽過。”

小巧黃沙鼠輕笑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玄天劍宗是千多年前的宗門,你沒聽過很正常。那時候的玄天劍宗勢力鼎盛,天下劍派成千上萬,皆以玄天劍宗為魁首。”

略作停頓,他擠弄眼眸,“厲不厲害?!”

周雲翻起白眼,“聽起來很唬人,如果我沒有聽過你先前說的故事,或許會高興些。如此大的一個宗派的覆滅想必不會簡單,很有可能是各方勢力共同出手的結果。”

“怕是我入了宗門,到時候的好處還沒捂熱乎,就被人殺了奪寶。”

“要不然就是惶惶不可終日,到處東躲西藏。”

“此等境遇,不僅我會過的難受,家中親朋好友也會受到殃及,是我所不願。”

黃沙鼠尷尬微笑,搖了搖頭,“那些都是老黃曆了,根本沒人記得,這麽多年過去,早沒事了。”

“但你仔細想想,一旦入了玄天劍宗,這座須彌小洞天以後就能對你逐步開放,裏麵可是流傳著不少好寶貝的。”

周雲輕微皺眉,“等一等,這是什麽意思?”

黃沙鼠道:“玄天劍宗那是一等一的大派,劍仙祖師更是宗門內的頂梁柱之一,他老人家定的規矩頗為嚴苛。”

“你想要拿到什麽,想要得到什麽,那自然就得展現自身的價值。”

“其實也不是很難的,以往都是要通過試煉和考核,但現在須彌小洞天裏麵根本就沒人能給你考核。”

“隻有祖師的幾位弟子留下的些許機關,對你來說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這東西價值不菲,但是與我無用,能夠直接等價交換嗎?”

周雲稍稍側轉身體,抬手指著身後,仿製山河鼎被白雲托舉,漂浮隨行。

“啊?!”黃沙鼠有點發懵。

周雲道:“所謂不拘一格降人才,現在要我入門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以往的規矩得改改。”

“啊這?!”

黃沙鼠對周雲說的每一個字都聽的很清楚,組合起來的意思也明白,但是他很震驚周雲的大膽。

這要是放在他學藝的那個年代,那就是大逆不道啊!

周雲肯定要被押入刑堂,好好罰上一罰。

周雲不知道黃沙鼠心中的小久九,繼續說道:

“不管是機關還是什麽其他的,那層層試煉和考核就算了吧,大家時間都寶貴,還不如直接等價交換。”

“我上交了此物,那就從洞天之中拿走應該屬於我的那份收獲。”

“可以是丹藥,也可以是秘法,又或者什麽武功,以及前人的武道經驗感悟……都可以嘛,我來者不拒。”

黃沙鼠身體瞬間垮塌,化作細小黃沙,一溜煙來到周雲的肩頭,重新組合身體,鼓足氣勢惡狠狠瞪著周雲。

“後生你不要太過分,老夫乃是玄天劍宗第九十二代……”

周雲抬手捏住黃沙鼠,“前輩,我知道你年紀大,但這真沒什麽好炫耀的,年輕才是本錢,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黃沙鼠:“……”

眼前的少年人骨齡明明才16歲,本該是清澈愚蠢,特別好忽悠的年紀,偏偏卻長著不同於尋常人的腦子。

幾句話下來,他都被繞了進去,有些無言以對。

仔細想一想,其實周雲的要求還蠻合乎道理的。

黃沙鼠礙於自己的身份,以及對玄天劍宗的崇敬之情,繃著一張臉,絲毫不示弱。

“有能耐的你別跟我這一縷殘魂叨叨,往前走,大步走走,快點兒!”

“祖師殿就在前麵不遠,你要是敢把剛才跟我說的話在裏麵複述一遍,然後得到祖師的同意,那我無話可說。”

【你引動了黃六合的惱怒,獲得8000點情緒值……】

視網膜漂浮著一道道文字,大量的情緒值湧入,周雲麵龐帶著微笑,頓覺頗為滿意。

進入須彌小洞天,隻不過走了一小段路,卻收獲了大幾萬的情緒值。

眼前這隻黃沙鼠明明隻剩一縷殘魂,去依舊能夠提供這麽多情緒值。

若他還活著,實力應該很強,絕不是胡新月那樣的三流貨色能夠相比。

撒開右手掌,送黃沙鼠飄在半空中,周雲甩開步子,徑直走入祖師殿。

莊嚴肅穆的香案已經積滿了灰塵,玄天劍宗祖師的牌位略顯斑駁,金粉描繪的文字已然暗淡。

蜘蛛網掛在房梁上,尋常人巴掌大小的蜘蛛被兩人弄出來的動靜驚嚇到,紛紛睜開眼睛,迅捷動了起來。

嗖嗖嗖~

一道道陰影遁入角落。

它們長年累月活在須彌小洞天中,早就有了靈智。

能夠清晰感應到周雲身上濃厚的殺氣。

黃沙鼠眼底泛著悲傷,沒有繼續跟周雲拌嘴,來到香案前的蒲團,雙膝跪下。

“玄天劍宗第九十二代內門弟子黃六合,來給祖師請安了!”

一下,兩下,三下……

黃沙鼠連續磕頭九次,然後背對著周雲,收斂哀傷神情,轉過身來。

呼呼呼~~

黃沙四散開來,沙粒相互摩擦,一顆顆火星子迸發,落在香岸上那些用特殊材質製成的香燭上。

很快,祖師殿內的香燭通通點亮,蜘蛛網也被清掃一空,祖師門的牌位閃爍金光,上麵的文字重新變得清晰。

殿內本就威嚴肅穆的氣息中,忽然多出幾分神秘色彩。

黃沙鼠擺出長者威嚴,漂浮在香案前麵,正麵對著周雲。

四麵八方的香燭燃燒,煙霧繚繞卻被風沙裹住,黃六合以此凝聚身軀。

身高隻如常人,背上背劍,手持浮塵,人身鼠頭,穿著短打衣衫。

這是數百年間,前代鳳林山神呈現在世人麵前的樣貌。

沉默持續兩三秒,周遭氣氛愈發莊重,他開口道:

“我玄天劍宗曆代收徒都是大辦特辦。”

“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真傳弟子,玄天道子……”

“層層關卡,層層宴席,每次都是大宴天下。”

“可惜,如今再無往昔輝煌,過往的繁文縟節也就不必了。”

“來,你是一個好苗子,也很有自己的思想,我隻是一縷殘魂,隻是不忍師門的威名就此過去,希望有人能夠重振宗門。”

“可這些畢竟隻是我的期望,不是你的,玄天劍宗養我教我,我才有了那麽一丁點小成就。”

“我對宗門對祖師是有感情的,但你不一樣。”

“後生,你且考慮清楚,若你願意入門,很可能就是玄天劍宗的唯一傳人,必將承載莫大的因果。”

“這份因果是機緣,也是劫數,可能給你帶來一世輝煌,也可能讓你陷入萬劫不複。”

“想不想入門,我說了不算,祖師的牌位也不會說話,你……”

“若是願意入門,那就點燃三炷香,給祖師們跪拜磕頭。”

“若你不願入門,我送你安全離開,還會從洞天中取來功法典籍,從此以後你與我玄天劍宗再無瓜葛,這座須彌小洞天數百年內不會重現人間,隻等未來留待有緣之人。”

“遵從自己的內心,選擇吧。”

周雲沉默站定,能夠清晰感受到黃六合與他此前見過的其他妖魔精怪皆有不同。

劍宗魁首,有教無類……

八個大字浮現在周雲的腦海裏,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玄天劍宗的劍仙祖師。

刀光劍影在眼前閃過,喊殺聲不絕於耳。

那幾十座紅底金字的牌位分別代表著不同時代的絕世劍者。

周雲皺了皺眉,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黃沙鼠。

他還在想是不是這家夥故意搗鬼詐唬。

可是看到對方的反應明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周雲眼眸微垂,注意力向內收攝,不去理會耳畔的聲音。

片刻後,周雲心中有了決斷。

如今自己最缺乏的就是武道上的見解以及武道典籍,玄天劍宗的須彌小洞天既然出自劍仙祖師之手,藏書之處的劍道典籍必然直指大道。

其他種種武道典籍,以及修行相關的知識和技法,也是斷然不可能少的。

這比任何天材地寶都要來的更重要。

因為周雲和別人不一樣,隻要有路徑可循,那就能夠快速練成並且突破。

而且武道典籍足夠多,還可武道融合自創功法。

怎麽想都頗為劃算。

更關鍵的是,玄天劍宗開宗教義,以及門人弟子的行事風格頗為合他心意。

如果那黃沙鼠坑蒙拐騙,硬是讓他拜入宗門,他或許並不會直截了當的拒絕,但也隻會把這洞天當做一個寶庫,攫取完畢之後,就此離去。

偏偏對方行事光明磊落,把利弊得失剖析清楚,任由他自己選擇。

拜不拜師,皆由己心,未來禍福,自行承擔。

呼出一口濁氣,抬腳上前幾步,周雲拿起三柱點燃的香,側頭輕笑。

“拜入山門之後,我是第幾代弟子?”

黃沙鼠大喜過望,笑容滿麵,“好好好,選的好。”

“其實我在位山神之時,也曾悄悄外出收徒,留下過些許傳承,算起來到你這應該是……”

黃沙鼠掐指捏算,周雲不想自己的輩分平白降低,趕忙打斷,“那些都不做數的。”

黃沙鼠思考幾秒,回答道:“那你就比我低一輩,以後你師叔稱我,如此可好?”

“也行吧。”周雲點了點頭,跪在蒲團上。

黃沙鼠不敢再擋在香案麵前,趕忙挪到旁邊。

隨後,周雲恭恭敬敬三跪九叩,行拜師大禮。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祖師殿猛然震動,香案上的祖師牌位劇烈搖晃,周雲眼前閃過的刀光劍影和耳畔浮現的喊殺聲突然爆發。

緊接著,幾十道澎湃洶湧的劍意穿空襲來。

“祖師堂裏怎麽還有劍意的?而且還不止一種!”

周雲脫口而出。

黃沙鼠麵色微變。

“什麽?你真能夠感應到祖師們的劍意?”

祖師殿的香案上,幾十位劍仙祖師的牌位猛震,有些排位似乎爭搶失敗,被踢倒了。

餘下的十幾位勝利者還在繼續爭搶,都想把周雲收入門牆。

“這不合適吧?各位祖師爺,咱們可是玄天劍宗,不能這麽跌份啊!”

黃沙鼠從未見過這等場景,目瞪口呆,下巴都合不攏。

他眼裏麵全是羨慕,當初自己拜師的時候可沒有這般壯闊的場景。

額頭滑落一滴汗珠,周雲輕輕吞咽口水。

劍意可並非隻是虛幻,在他肉眼可見的視線中,十幾名祖師如有實體,化出不同的身影。

密密麻麻,前後左右上下都有。

周雲回頭看向祖師殿大門,退路已被阻斷。

嗡!!!

祖師殿頂,屋簷一角掛著一把烏黑重劍,在陽光中呈現黑曜石般的光澤質感。

重劍無鞘,震斷掛繩,然後落到祖師殿前,舞動劍鋒。

嗚~~~嗚~~~~嗚~~~

劍風橫掃八方,劍氣直衝鬥牛。

烏黑重劍衝入祖師殿,不偏不倚,豎直紮在周雲麵前。

重劍的前半截沒入地麵,洶湧劍風環掃十方。

香案上的牌位沒有料到殿外還有老六,不慎中了偷襲,一個接一個倒下。

周雲眼中所見的劍意虛影接連消失,耳畔依稀聽見叫罵聲,仿佛是在聯合怒斥烏黑重劍的主人不講道理。

烏黑重劍巍峨屹立,劍主沉穩厚重的雄健身軀依稀還在,發出朗聲長笑。

黃沙鼠恍惚失神,猛的跪了下去,“師父!!!是您嗎?原來您還在……”

一把烏黑重劍,一手托舉洞天,劍仙祖師白發飄飄,踏步虛行半空,日月皆失光芒。

無論過去幾百年,黃六合絕不會忘記這道偉岸的身影。

師父,師父,如師如父,賜予他法名,教導他劍術,以及為人處事的道理。

怎麽能忘?怎麽敢忘?

跪在烏黑重劍旁邊,黃沙鼠已然哽咽。

曆經數百年風霜吹打,鳳林山真正的山神,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周雲默然不語,垂手站立,他沒有去打斷黃沙鼠的情緒宣泄。

不是因為他眼中漂浮的文字能夠看到更加大量的情緒值收獲,而是因為生而為人的同理之心。

黃六合情真意切,真實流露,想必他的師父對他是極好的。

片刻後,黃六合宣泄完畢,拱手作揖,“見笑了。”

“哭又如何?笑又如何?至情至性,方為豪傑。”周雲擺手。

黃六合頷首,輕輕撫摸烏黑重劍。

“這把劍是我師父蕭玄鋒掛在這裏的,雖然並非他老人家真正的配劍,但也擁有三分神韻。”

“可惜,後輩弟子不爭氣,多年以來無人能夠引動他。”

“此劍在手,如同得到師父親傳,你我便以師兄弟相稱。”

“來,握住此劍,方可領會師父他老人家的劍術劍法。”

“那就有勞師兄護法。”周雲點頭致意,右手五指合攏,握住烏黑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