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接著一口,一碗接著一碗,武鐵子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碗,隻知道自己說了很多話,把自己從記事起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了老人聽,老人則隻是微笑。
一壇酒喝完了之後,小二就會再拿一壇上來。每一次小二拿酒上來的時候,都會讓武鐵子少喝一點,但是武鐵子已經停不下來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就在這醉死才是最好的歸宿。
終於聊完了關於自己是怎麽被文玉子傷透了心的故事,武鐵子已經有了些睡意,最後他隻是趴在了桌子上緩緩地睡去,一覺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那官道之上。
“還記得什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對武鐵子問道,武鐵子轉身看去,原來是那個店小二站在官道旁邊,對武鐵子笑著問道。武鐵子搖了搖頭說道:
“什麽都記不得了,隻記得昨天跟你和你家掌櫃的喝酒,我喝多了,不過酒是真好。”
武鐵子這樣說的時候,還撓了撓頭,他確實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自己一直在官道上向北走,走著走著不知道是哪一步,一下子就到了一個奇怪的城中喝酒。
聽到武鐵子這樣說,店小二則開懷大笑的對武鐵子說道:
“是啊,這就是忘憂酒。一般都是元嬰境的修道者遇到一些事情心境崩碎之後,才會想方設法的來到黃粱福地中的忘憂酒鋪,喝一杯忘憂酒觀想自己的心境,這樣能夠重塑心境。”
店小二說完,武鐵子點了點頭,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他其實已經不太能記得,店小二所說的黃粱福地是什麽地方了,但是忘憂酒鋪還勉強有點印象。
“不過你的心境之前已經破碎過兩次,而且還被重創過一次,尤其是第二次心境破碎和重創之間隔得時間太短,導致你的心境被強行縫補之後留下了一些隱患。”
提到心境,武鐵子更是雲裏霧裏的,不知道店小二在說什麽。而店小二則沒有留意到武鐵子的神情,繼續對武鐵子說道:
“而且這一次你的心境碎的非常徹底,比第一次還要徹底,我在黃粱福地之中還是第一次見到心境破碎次數如此之多,破碎的如此之徹底的人,而且這個人竟然還活的好好的。”
店小二說著,看著武鐵子仿佛沒有意識到他是在所自己,於是歎了一口氣說道:
“總之等你下次見到阿強,就告訴他我們盡力了,雖然沒有將你的心境拚湊完整,但是大致已經拚成了三個板塊,這三個板塊之後誰占主導,或者能否相融,還是要靠你自己了。”
店小二說到這裏,從懷中拿出了一封書信放在了武鐵子的手中說道:
“你猜的沒錯,其實我是青爐劍門老二的兒子,這封信如果你要是有機會就幫我寄給我的父親,如果要是不方便就放你這裏吧,反正你見到他的機會總比我見到他的機會要大。”
店小二說完,就像是憑空推開了一扇門一樣,而那一扇憑空推開的門縫中,便是武鐵子昨天喝酒所在地忘憂酒鋪的景象,而且在這驚鴻一瞥之中,武鐵子還看到一隻異獸。
那放在櫃台上的魚簍的蓋子被打開了,一隻看起來如同扁嘴的巨大泥鰍一般的東西趴在那魚簍之上,巨大的有神的雙眼在武鐵子看到他的同時,也看到了武鐵子的雙眼。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武鐵子隻覺得自己的心神震顫,而下一刻店小二關上了門消失在了武鐵子的麵前,武鐵子則憑空看見了自己的心境,仿佛是在一個虛空之中漂浮著三片殘片。
一個上麵寫著見劉開心,一個上麵寫著報屠殺仇最後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塊碎片上麵寫的則是恨這世界。
一個曾經因為仇恨而走上了修道之路,勢必要幹掉自己仇人並且每次出手都心狠手辣的武鐵子,走在此時武鐵子的麵前。
那還是漆黑如墨的夜行衣,身上總是帶著血汙和傷痕,身形比現在顯得矮了一些,在武鐵子的麵前一直向前走,直線前進不留退路。
那個年少一些的武鐵子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麽的危險、鋒利、執著,仿佛稍微有些意外,他就能夠直接將你殺了。
但是隻有此時看著那個黑色背影的武鐵子知道,那時的武鐵子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冷很暴力,但是他的內心是深深地愛著這個世界的。
而現在,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披頭散發**不羈,腰間的酒壺仿佛裝進了世間所有的風流瀟灑,山下百姓見到莫不以為是個瘋癲的神仙下凡。
但是也隻有武鐵子知道,原來他現在真的非常痛恨這個世界。
沒有辦法的事,畢竟這個世界已經讓武鐵子的心境崩塌了三次了,正所謂事不過三,一件事的對錯反複都讓人無法承受,更不用說是一個人的心境了。
當然了,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文玉子和洪荒儒聖,武鐵子主要是恨他們,而他們卻是掌管這一方天下的人和在這一方天下中執子落筆的人,所以武鐵子恨他們就相當恨這個天下了。
“恨,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
武鐵子突然自言自語般說道,然後一揮手將眼前曾經的自己的幻象給揮散,然後搖晃了一下酒葫蘆發現裏麵確實已經沒有酒了,便記起來忘憂酒的一條規則就是禁製外帶。
武鐵子聳了聳肩後,看著前方的官道右側,視線跳過路邊的樹木後,發現有一片建築群在前方顯得比較華麗。
不像是一個村鎮也沒有什麽城牆城防,應該就是一片雕梁畫棟的建築,看樣子是這裏的一個大戶人家的私宅。武鐵子摸了摸芥子袋中的東西,然後抽出了一張獸皮疊了起來。
現在是在山下,拿出妖獸晶核什麽的肯定沒有人明白這是什麽。所以武鐵子就拿出了獸皮,想著到大戶人家那裏用這獸皮換幾壇子酒,先把葫蘆給裝滿。
一路向前走去,那好大規模的莊園映入眼簾。果然不愧是大戶人家,亭台樓閣、飛簷走壁讓武鐵子想到了金石城中的氣派景象。
不過這些樓宇沒有金石城中的建築顯得那麽豪奢,而是多了一些典雅的感覺。壁瓦白牆搭配各色的盆景假山,讓整個庭院都看起來充滿了一種文人雅士的感覺。
當武鐵子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抬起頭看到了門上的牌匾用古代字體寫著《庇府》二字,看樣子應該是當地的官紳。此時正好有人從門內走出,看到武鐵子之後甚是親切。
武鐵子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麽事,原來今日是大呂國老宰相的八十大壽,之所以叫做老宰相,是因為庇老因年齡太大在三年前辭去了官身告老還鄉了。
現任宰相是一位從大呂國其他書院中進駐朝廷的賢人,不過之前被女子國師打壓的厲害,一直都沒有在朝廷站穩腳跟。
許多大呂國當朝官員還都非常敬畏老宰相,所以這次庇老的八十大壽可以說是高朋滿座。而為了熱鬧,老管家也一直在門口招攬看相不錯的路人進入庇府一同歡宴。
本來武鐵子就想去莊園裏麵換幾壇子酒,現在老管家這麽熱情,他也不好推脫,便跟著一同進入了庇府之中。
庇府裏麵曲徑通幽,既顯得雅致又顯得深藏不漏,可以說是非常有底蘊的世家了。不過讓武鐵子有些疑惑的是,在進入庇府之前他有留意到,庇府門外並無石獅子守門。
今日是庇老八十大壽,整個庇府上下是忙的團團轉,丫鬟們往來如流水,小仆役們也都腳步匆忙,他們看到老管事都非常尊敬的請安施禮。
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到正午十二點,大管事不能一直陪著武鐵子在庭院裏轉悠,便讓一個仆役帶他去大廳等待著正席的開始。
武鐵子看著這些丫鬟仆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一時間他又說不上來。小仆役非常內向,也不敢看武鐵子,就低著頭在武鐵子身旁伸出一隻手在前麵幫武鐵子引路。
“庇府真的挺大的,我看要不然就先不去正廳了吧,你們這裏的酒窖在哪的?我想用這個獸皮跟你們還幾壇子酒就行。”
武鐵子覺得庇府是有些詭異,再加上之前他被老和尚的神通法術抓到過大呂國皇帝的禦書房之中,萬一這次在庇老八十大壽的地方碰到了當時房間裏的人,那豈不是很尷尬?
武鐵子當然也知道,玉芝聖人一時憤怒,直接將整個皇宮都給拍扁了,到時候這些官員要是對自己懷恨在心,現在自己又一無所有,沒有必要去正廳參加什麽宴會節外生枝。
“好的大人,您隨我來就是。”
這個小仆役聽到武鐵子的問話,非常溫順的從前麵的岔道轉而走向了挺遠的另一個方向。很顯然前麵的一座高大的樓閣應該就是正廳,而酒窖肯定是在整個莊園的後半部分。
一路跟著小仆役走向莊園的後半部分,武鐵子就感覺周身的環境開始變得靈氣稀薄,轉而有一些陰氣似乎開始上升。
武鐵子終於覺得這個庇府的問題大了,畢竟這可是大中午的怎麽會有陰氣上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