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那場覆蓋整座邊境平原的大雨如今已經徹底消停了,隻剩下樹葉上尚未幹透的雨滴,在倔強地維持著規模極小的降雨。
這種程度的雨水對於伊甸來說並不是什麽要緊的問題,因為一個更大的麻煩正出現在二人麵前,等待著他們去解決。
“小白,這姑娘你打算怎麽處理,看樣子她應該在這裏淋了一個晚上的雨,這一身濕漉漉的衣服不換的話可能會生病。”
“很抱歉,我現在的記憶不支持我這麽做,最多隻能給她製造一件幹淨的衣物和一個不受打擾的環境。”
小白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伊甸的提議,這讓他有些犯難,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說也不可能在有未婚妻的情況下去給陌生人幹這種事情,先不說小白接受不接受的了,就是他自己也沒辦法邁過心裏那一道坎。
畢竟伊老爺子在誇獎伊甸時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這孩子像我,以後肯定是一個負責人的男人。
少年時期的伊甸一直把自家老爹的這句話當成自己的人生信條,這也是為什麽白木蓮去世的時候他會那樣消沉。
正因如此,陷入昏迷的安娜·普蘭諾讓兩人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件事就像皮球一樣被他倆踢來踢去,直到安娜從昏迷中蘇醒,他們才停止了相互推諉的行為。
“這是...哪裏?哥哥......為什麽。”
清醒過來的安娜完全無視了麵前一大一小兩人,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被德溫特推下陽台的那段記憶裏,惘然道:“我們本可以一起逃走的...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額...你好?”伊甸試著引起少女的注意,可惜收效甚微,少女並沒有任何搭理他的意思。
“小白,該輪到你出馬了,這姑娘估計是淋出毛病了,要不你給她治治?”
“......”小白用一種你tm在逗我的眼神看著伊甸,“拜托,我又不是什麽醫學博士,拿頭去給她治病。再說人這明明是有心事,和身體無關,你這個人能不能陽光一點啊。”
“我不陽光,我不陽光她就是你的新身體了,我就是因為太陽光才讓你幫她治療的好嗎,誰叫你記性好,沒準能想起一些醫學方麵的知識呢。”
“嘖,你看過幾本醫學方麵的...切,你還真看過醫學書啊,話說為什麽你個學曆史的會去看《醫生手冊》?”
“不是為支教做準備嘛,那會剛畢業,總喜歡瞎想,想著想著就活動起來了。”
“好吧,根據你記憶裏的醫學知識,這姑娘目前還沒有到生病的地步,幫忙保持體溫應該就可以了。”
“行,你生火吧。”
見少女沒什麽大礙,伊甸那顆緊繃的心也放鬆了下來,隨意地靠在樹上,對小白吩咐道。
“為什麽又是我,你沒長手?”
“因為隻有你能為她創造一個幹燥的環境。”
“......”
無力反駁地小白隻得一臉不情願地在潮濕的森林中再建起一間幹燥的石屋,並在屋內升起一團篝火。
“接下來該你上了。”石屋內,小白一邊為篝火添柴一邊提醒道。
“啊?怎麽還有我的事情,你去勸的效果不應該比我要好麽,畢竟都是女生......”
“你的魅力比我高,所以這事你去最合適,(小聲)你要還想偷懶接下來一個月都別指望我給你挖地道了。”
“好好好。”伊甸拗不過小白,隻得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任務。
【她也不怕這魅力出什麽問題,到時候我是拒絕呢,還是拒絕呢。】
衣著華貴的黑發少女讓伊甸感到非常為難,經過漫長的心裏鬥爭以後,他再次向少女打了聲招呼。
“那啥,你別鬱悶了行不行,有事你可以告訴我,如果我能做到,也會盡可能幫助你。先進到屋裏來吧,坐在這淋了一個晚上,也不怕凍出病來。”
也許是因為加大音量的緣故,少女終於注意到了麵前的白發男子和他身後的石屋。
不知為何,伊甸那毫無特征的臉龐讓安娜心裏沒辦法升起半點敵意,但她並沒有放任這種好感膨脹,從地上站起,向伊甸行禮道謝後,跟著他一塊走進了石屋。
屋內,安娜禮貌地拒絕了小白手中的衣物,獨自坐在篝火旁烘烤著自己身上濕透的長裙,沒有進行更多的交流。
這讓兩人非常尷尬,出於禮貌,他們在隨身房間內用各自的分身交流起來。
“看來我的魅力並沒有什麽卵用,還是說她的戒心比異界三人組都重?話都不說一句,哪有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你看她身上的衣服,是平民能穿的嘛,指不定就是那家貴族的女兒,有戒心不是再正常不過。何況她就一個人,傑恩特他們好歹有三個人,一對二和三對二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好嗎?”
“唉,那你說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們又不能就這麽輕易地把她扔在這兒,難不成咱倆要用真心去打破她的心防?”
“怎麽可能,我...好吧,我又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我猜這應該跟我的前世有關?”
“那肯定啊,除了我爸媽和木蓮以外還有誰會這麽在意我。”
“......”伊甸得意的話讓小白有些無語,她強行將話題掰回安娜身上,“先不提這個,待會我跟她談談,看看能不能從她口中套點東西出來,如果她家裏人還在就送她回家,全死完了我親自帶她去海文一趟,那個公爵應該不會敵視她。”
“......”
伊甸默許了小白的提議,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本體之上。
因為篝火旺盛,所以當兩人的意識從房間內出來的時候,安娜身上濕透的衣服已經幹的差不多了。
由於中世紀厚重布料的緣故,幹燥前後的衣服在外觀上並沒有什麽區別,這讓伊甸誤以為尚未完事,為了給小白和她騰出一個合適的交流空間,他自覺地來到石屋外麵。
待伊甸離開以後,人形態的小白飄到安娜身邊,用自認為溫柔的聲音詢問道。
“能告訴我你的身世嗎,我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沒辦法在這裏陪著你,如果知道你住在哪,我們也好送你回家,或是送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似乎是性別相同的緣故,安娜在麵對小白時並沒有那麽大的戒心,她用隻有自己和小白能聽到的音量回答:“你們不需要在意我,不久之後我會離開的。”
“......”
(隨身房間內)
“這下咋辦,這姑娘軟硬不吃啊,難道我們真的要放任她自行離去?”
“不然呢,我們還能強迫她不成?既然她都這麽說了,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聽到連卡加都要救一把的伊甸說出如此冷漠的話語,小白驚訝地問道:“哈,這可不像你啊,是什麽讓你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咱們穿越過來隻和兩位女士打過交到,然後那倆一個比一個猛,小白,你得轉變思維,這是有魔法的世界,女性和男性在魔法上的基礎差不多。所以說,你別看她表麵上是個弱女子,真打起來說不定比你還強,與其強行救助,不如就此分道揚鑣,以後見麵了也不至於太尷尬。”
被某少女打怕了的伊甸很明智地選擇遵從心地指引,他決定不再同異世界的女性產生過多的聯係,一心撲在小白身上。
【陌生女人哪有我家小白善解人意。】
小白想了想,發現伊甸的說法很有道理,讚同的同時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你說得對,是我草率了,那我們接下來咋辦?”
“還能怎麽辦,等唄,她這意思不就是待會會自行離開麽,大不了外麵就不說話,有什麽全部在這裏說。”
兩人統一意見,在隨身房間內一邊下棋一邊等待安娜的離去。
“將軍!我說小白,你這棋藝也太差了,這才十幾個回合你就沒了?別放水,認真點。”
伊甸再次用雙車錯殺法將死了小白,全身心投入棋局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外麵起身的安娜。
“唉,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關注象棋,這妹子要走了。”
小白將象棋收入體內,提醒道。
“這是你第幾次用這個方式轉移注話題了?這次我可不會上當了,把象棋拿出來,咱們繼續。”
因為之前被小白用這招騙過,所以伊甸沒有將視角轉移回本體,隻是用手抓住她的分身,試圖從其體內搖出一盒象棋出來。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你在不出去人真的走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擦,怎麽是真的。”本體視角下,伊甸看到了正準備離去的安娜,驚訝的同時,他也不忘向對方道別,“你真的要獨自離開?”
“是的,我的兄長被他們困在那裏,我得去救他出來。”
“祝你好運。”
“再見。”
說完,一道座灰白色的城堡出現在安娜身前,就在少女將要踏入灰白色幻影的時候,她悶哼一聲,無力地跪倒在草地上,城堡虛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你不要緊吧。”雖然很想吐槽,但伊甸還是強行忍住欲望,走上前攙扶起跪地不起的少女。
“我...沒事,隻是......”
安娜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話,這姑娘打起來肯定沒你強,不過她的特特效還是比你高級。”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貧嘴,把她扶進來啊。”
小白從伊甸手中搶過昏迷的少女,將他抱到石屋內臨時製作的木**。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這麽燙了。”
她無意中觸碰到了安娜的額頭,那滾燙的額頭讓小白皺起了眉頭。
“該死,我們沒有能夠治療發燒的藥物,在這樣下去她可能會死於高燒。”
“你急也沒用啊,我還能給你變出生理鹽水不成,就是變出鹽水了我們也沒有注射器,要不...試試神聖眼淚?”
小白眼睛一亮。
“行,用你的還是用我的?”
“沒區別,前提是這孩子沒幹什麽壞事,不然神聖眼淚可能會加重她的病情。
“管那麽多幹嘛,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你再不製造眼淚我就自己製造了。”
眼看著安娜的臉色愈發痛苦,小白也有些心急了,正準備改變形態,旁邊一直摸魚的伊甸遞過來一盆泛著聖光的淚水。
“喂的時候小心點,別給人嗆到了。”
“知道。”
小白從他手裏接過這盆淚水,將浸滿淚水的麻布輕輕地蓋在少女額頭上,見女孩臉色好轉,她又從身體裏拿出一個木杯,一點一點地喂女孩喝下。
聖水並沒有灼傷少女那虛弱的身體,與之相反,在聖光的作用下,安娜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消退,最終安靜地睡了過去。
見此情形,小白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水,飛回隨身房間裏。
“多謝...”
“別那麽見外,就咱倆這關係,互幫互助不是理所應當嘛。”
為了不打擾到安娜的休息,伊甸同樣將視角轉移到房間內的遊戲形象上。
“等到你幫我的次數等於我幫你的次數再說吧,你的臉皮什麽時候這麽厚了......”
“下次一定,還有,象棋還下嘛,你要不高興象棋我們也可以玩點別的,鬥獸棋和軍旗怎樣?”
“隨你——”
伊甸這邊氣氛輕鬆的同時,納西塔教堂內的氣氛卻相當凝重,德溫特被薩利綁在神像上,教堂內站滿了原罪教徒,他們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薩利高舉手中的《教義》,走到再度恢複清醒的伯爵前方,他的語氣依舊是那麽溫和,和那猙獰表情完全不匹配的溫和。
“今天,我們將在此審判一位罪人,他為了一己私欲,將整個教會置於險境,這違背了主在《教義》中所說的:過吾門者,當拋棄一切。按照《教義》他應受死,但主是仁慈的,祂願意給每一位罪人一個贖罪的機會......”
“呸。”德溫特一臉不屑地朝《教義》啐了一口唾沫,可惜唾沫在半空中便被書本上散發的信仰同化,“看看這些被你荼毒的普蘭諾人吧,像你這樣的蟲豸,有什麽資格談論贖罪?你心中的肮髒隻配被火焰淨化!”
薩利沒有在意德溫特的辱罵,伴隨著他地吟唱,無數漆黑的**自《教義》中湧出,將伯爵和神像一齊包裹。
教堂內再次安靜下來,無數教徒如同沒有自我意誌的活屍,麻木地盯著那個巨大的黑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