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外出者接連失蹤,所以拉尤娜鎮的物資儲備並不充裕。
民兵隊給四人準備的也隻是非常簡陋的布帳篷,搭建帳篷的木棍還是伊甸自己跑到附近的森林裏撿的。
帳篷看起來非常粗糙,甚至不如愛麗絲在森林裏的小屋。
好在四個人裏有三個人不需要過夜,這才沒有讓本就狹小的帳篷變得擁擠。
伊甸本打算帶著小白和瑪格麗特的人偶到地下去,把帳篷留給需要休息的人偶師少女,但少女卻堅持要求帶著自己妹妹一塊睡覺。
萬般無奈之下,他隻能讓變為人偶樣貌的小白和人偶一起將少女擠在中間。
他自己則獨自來到帳篷外麵,陪守夜的民兵一塊站崗。
順便試試看能不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些消息。
帳篷內,被兩個麵無表情的少女包圍的愛麗絲失眠了。
兩雙空洞的眼睛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她開始後悔之前抗議的行為了。
可惜少女並沒有“藍沙漏”或是“安眠藥”這樣能夠令時光倒流的道具,她隻能咽下自己所種的苦果,強迫自己在兩人的注視下閉上眼睛。
“姐姐...”
“!”
愛麗絲剛要睡著,耳邊突然傳來了自己妹妹地低語,下意識睜開眼睛,卻看到小白所化的人偶和妹妹一同坐在自己身邊,用同樣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
“懷特小姐,我知道錯了,請你不要在折磨我了...”
接二連三地恐嚇把人偶師少女嚇出了哭腔,她的眼眶裏盈滿淚水,唯恐瑪格麗特在對方控製下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
回答她的是人偶。
“姐姐,你在說什麽呀,你為什麽要害怕我呢?我不是已經原諒你了嗎?”
“嗚...嗚嗚。”
這下愛麗絲真的被小白弄哭了,她害怕地用手捂住耳朵,試圖屏蔽掉妹妹的聲音。
“嗯。”
看著逐漸被淚水浸濕的被子,小白知道自己做得有點過頭了。
於是她解除了對人偶地控製,不再以其人之妹還治其人之身。
在女孩放棄恐嚇以後,愛麗絲胸前的火焰吊墜發出溫暖的光芒,撫慰著她痛苦的靈魂。
“瑪麗...”
少女不再哭泣,她輕撫著吊墜,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妹妹依舊存在於吊墜當中。
漸漸地,少女在妹妹地陪伴下進入了夢鄉。
帳篷內,隻剩下小白瞳孔中閃爍的黃色光芒。
......
“朋友,我們已經為您提供了住處,您為何還要待在外麵?”
守衛狐疑地看著表情憨厚的中年人,左手緊握號角,準備一有不對就對村裏發出警告。
【要我一大男人和三個姑娘一起睡覺,你怕不是有什麽毛病。】
“這些天都是這麽過來的,習慣了。”
伊甸裝作沒有看到守衛的小動作,用毫不在意的語氣說道。
“你也看到了,她們三個不過是十來歲的女孩,我怎麽好意思跟她們一同入眠。”
說到這,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自從碰上她們,我就改成早上睡覺了。”
聽他這麽說,守衛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敬意:“您是傳火者?”
“現在不是啦,我的村子在不久前遭了原罪教,一村的人,隻剩我一個活著,像我這樣的懦夫,哪有資格頂著傳火者的名號。”
因為用的是平民身份,伊甸小小的放飛了一下自我,臨時編造了一個聽著就不簡單的傳火者身份,把守衛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聽說過那個邪教,據說他們以人類為食,每個教徒都長著八隻手臂,主教更是擁有四五個腦袋,您是怎麽從他們手底下逃脫的?”
雖然守衛聽到的傳言有些離譜,但結合伊甸在普蘭諾的經曆來看,他說得沒錯。
可惜他不能實話實說,所以他對守衛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
“咳咳,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些傳言都是騙人的,原罪教是作惡多端,但那些教徒隻是被洗腦的普通人,並沒有長出多餘的肢體。”
【反正原罪教到不了這裏,騙一下他們應該也沒什麽。】
聽到他這麽說,那名守衛興奮地朝同伴揮了揮手,示意對方趕緊過來。
待守夜的同伴過來以後,守衛指著伊甸說:“傑弗裏,這位先生和原罪教打過交道,他能證明你聽到的那些都是謠言。”
被稱作傑弗裏的守衛卻沒有把這當回事,他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
“馬丁,原罪教又找不到這個地方,他們長什麽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當個故事聽聽就好,別當真。”
說完,傑弗裏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靠著牆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同伴的言行,馬丁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有些尷尬。
“抱歉...”
“叫我艾薩克吧。”
“抱歉,艾薩克先生,傑弗裏總是一到晚上就沒什麽幹勁,請您不要因此而責怪他。”
“人又不是夜行生物,晚上會累再正常不過了,我的心眼還沒小到無法饒恕他人的疲憊。”
通過一係列交談,伊甸為自己樹立起了一個還算正常的落魄傳火者形象。
他不指望靠身份獲取太多情報,隻求取得鎮民的信任,從他們口中了解到鎮子遭遇的威脅,然後處理掉這些威脅。
畢竟,對付怪物總比對付人容易。
因為有人陪聊,伊甸初到拉尤娜鎮的夜晚比以往要短暫許多。
兩人甚至沒有聊盡興,太陽便從亞蘇拉山東邊升起,為這座位於盆地的小鎮驅散夜裏的寒冷。
“艾薩克先生,明晚再過來聽你的故事,我得回去休息了。”
“休息去吧,我會在這等你的。”
伊甸用力地拍了一下馬丁的肩膀,目送消失在大路的拐角處。
“您的名字是艾薩克?”
接替馬丁的人是雷夫,他正好聽到了兩人最後的交談,出於對伊甸的好奇,他上前詢問道。
“是的,但我恐怕沒辦法像陪他那樣陪你聊天了,一夜不眠讓我精疲力盡,等女孩們蘇醒,我就該回去休息了。”
“哦,沒事,我一整天都會在這等你,我的父親也是。”
“感謝你們的耐心。”
道謝的人是小白,為了讓戲更加真實,她出來的時候特地帶上了剛醒的愛麗絲姐妹,以此來給伊甸創造返回帳篷的理由。
“終於到我休息了,祝你們聊得開心。”
都到這份上了,繼續待在外麵就有可能引起他人的懷疑,告別眾人以後,伊甸回到了帳篷當中。
看著小白在草墊子上準備好的假身,他微笑著搖了搖頭。
隨後,他躺在地板上,一個翻滾,進入到臨時開辟的地下空間。
“抽個卡放鬆一下吧。”
在伊甸穿越過來的這幾個月裏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是永遠不變的,那就是卡牌盒裏等待著他的棋牌。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抽出了位於最頂端的卡牌,看到卡牌沒有消失,他鬆了口氣。
“真是難得,要是你每次都能這麽穩定就好了。”
雖然伊甸隻抽出了一張樸實無華的殺,但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隻要卡牌沒有消失,就沒有什麽是無法接受的。
按照慣例,抽完卡以後自然是進行尋友者的召喚。
召喚的結果不差,吐石頭的丹尼總比砍自己怪物要好,最起碼伊甸是這麽認為的。
做完例行事務,他又在地道裏和自己下起了象棋。
直到中午,他才收起棋盤,通過隱藏在草墊之下的通道回到帳篷。
處理掉假身以後,伊甸打開簾子,準備同雷夫的父親商量進村的事宜。
然而,等待著他的,卻是足以令他狂喜的景象。
小白不知為何恢複了情感,此刻正在和門口的守衛交流,她甚至在伊甸出來以後向蹦蹦跳跳地他揮手,宛若一個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活潑女孩。
前提是忽略掉那雙暗黃色眼眸。
【見鬼。】
發覺小白並沒有真正恢複,伊甸不由得在心裏暗罵一句,他的意識進入到隨身房間裏,詢問女孩的分身。
“這又是什麽情況?”
“我在複刻過去的行為。”
小白誠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為什麽我們獨處的時候你不這麽做?”
“沒必要。”
“......“
女孩的回答給伊甸整無語了,他失落地靠在牆上,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對方。
“這算不算殺熟?”
“你死了,就算。”
“得,咱們還是談談別的吧,那個老隊長怎麽說,準不準備放我們進去?”
“他拒絕了,說最多隻能讓我們在門口住三個晚上,之後就必須趕我們走。”
小白難得說了這麽多話,雖然是在複讀他人的話語,但也讓伊甸非常感動。
“難為你了,用這種語氣說這麽多話...”
“謝謝。”
“......”
事業愛情雙雙失利讓伊甸備受打擊,他一邊咒罵這個吃人的大陸,一邊回歸本體,準備親自找老隊長談談。
然而老人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態度,不論伊甸說多少好話,老人都不肯鬆口。
“我清楚你的難處,但也請你想一想拉尤娜的居民,除非你能找出令他們失蹤的元凶,否則我不會放任何一個外人進村。”
【早這麽說多好,這活我最喜歡幹了。】
老人的條件讓伊甸心裏樂開了花,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假裝孤注一擲的樣子,追問對方。
“我...可以試試,但你得告訴我他們失蹤的大致範圍。”
“艾薩克先生,您不必理會父親的責難,我去找鎮長,他一定會...”
雷夫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老人無情打斷:“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鎮子的安全可不是兩句話就可以解決的兒戲!”
“但是...”
“沒有但是。”老人殘忍地拒絕了年輕守衛尚未說出口的請求,並吩咐其他人將他送回家裏好好冷靜。
隨後,老人不再關注自己的兒子,對伊甸說:“如果你選擇冒險,就去鎮子西南方的花田碰碰運氣吧。”
說完,老人持長槍上崗,不再搭理伊甸等人。
“你們待在這等我回來。”
“如果你沒有回來呢?”
小白配合地為這出戲補上最後的環節。
“如果我沒有回來...”
“我會親自送她們離開這裏。”
見伊甸心存死誌,老人還是沒有忍住,幫他解決了後顧之憂。
“多謝。”
飽經風霜的中年人最後看了三個女孩一眼,隻身一人離開了拉尤娜鎮,走上了那條在其他人看來絕對沒有生還可能的道路。
......
“哎呀,看來我們的伊甸先生最近過得不怎麽理想嘛,需要我幫忙嗎?”
走到一半,隨身房間裏突然傳出一個伊甸從未聽過的聲音,一雙光亮如新的水晶手掌搭在他的肩上來回撫摸。
“白天?”
“我還以為你會把我和本體弄混呢,看來向德溫特要人形構造物是正確的。”
一個完全由輝石組成的人形從房間裏走出,她來到伊甸麵前,用那雙黑綠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如今的外表。
“我覺得這張臉比原先的臉更適合你,可以請你一直帶著平民卡嗎?”
“怎麽,從我身上找到父親的感覺了?”
“有點。”
輝石人點了點頭,非常讚同某老農的說法。
“你這丫頭...”
伊甸很快進入了老父親這個角色,他敲了敲對方的輝石腦袋,言語中滿是疲憊。
“你什麽時候在房間裏留的分身?”
“本體絕情前幫我弄的,讓我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再動用這部分分身。”
“她還是這樣,一有事就瞞著我。”
“本體這麽做也是不想你擔心嘛,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這些負麵情緒讓我一個人抗就夠了,不能再牽扯到其他人。”
聽著白天模仿小白語氣所說的話,伊甸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
“這樣做隻會產生雙倍的負麵情緒,得虧我心髒夠強,扛得住穀底石帶來的負麵效果,不然這世界上就得多出兩個來自地球的抑鬱症患者了。”
“慢慢來,慢慢來~”白天試著用輕鬆的語氣開導他,“想想你和本體光明的前途,眼前的曲折是不是就沒有那麽糟糕了?”
“有一說一,確實。”
伊甸順著女兒的話想下去,發現現階段的困難在美好的未來麵前不值一提,壓抑的情緒在頃刻間得到了釋放,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不一樣了。
“走吧,小天,讓我們為那些牛鬼蛇神送上來自地球的溫暖。”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