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半小時裏,伊甸簡單地概括了一下自己在三幕預言中的經曆,並以預言中不存在自己為由反複強調曆史預言不具備現實意義。
他這麽說主要還是不希望老人因為預言陷入死胡同,畢竟上了年紀的老頭都喜歡瞎琢磨,萬一給人琢磨出什麽隻有毀滅才能拯救的想法,那這一路就算白走了。
好在傳火者教育讓戈溫沒那麽容易魔怔,老頭除了在聽到第一幕預言裏自己的壯舉後表情有些變化以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太多表示,如同在聽一件完全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情。
“我差不多清楚喬治·埃莫爾失蹤的原因了。”直到伊甸說完自己對第四幕的猜想,戈溫才終於有所表示,“如果預言裏的災難真的能夠毀滅世界,那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
“他的失蹤難道和這些預言有關?”
“不,我是指他身為皇帝卻沒有將預言公之於眾這件事,身為帝國領袖,他應該相信自己的子民,而不是提防。”
【看來太陽皇時代的帝國也不怎麽安穩。】
根據老人的話語和自己所知的人類文明史,伊甸推測埃莫爾家族對帝國的掌控力度也許非常薄弱,甚至於根本就是火焰教用來推行平等的工具。
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什麽倒數第二任皇帝會跑路,以及為什麽末代皇帝會被貴族軟禁在皇宮當中。
說實話,伊甸自己都覺得這樣一個帝國可以存在一千年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照人類史的經驗來看,埃莫爾帝國能活過第一個百年都奇跡。
最後,他隻能把埃莫爾帝國存續的原因歸在魔法上麵,也許正是因為這些主張平等的超人存在,帝國才能無病無災地度過近千年的歲月,直到四十年前才徹底崩塌。
但是物極必反,一個善良千年的人類文明遲早會不可避免地顯露出惡的一麵。
並且因為壓抑得太久,這個文明之後會惡得非常極端,就像非黑即白的二極管一樣。
伊甸突然覺得,如果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麽預言第四幕的災難很可能與弗雷姆有關。
【被墮化傳火者汙染的薪皇下界砍人...如果神軀天隕中的神真是薪皇弗雷姆,那喬治避而不談倒是情有可原。】
這一結論讓伊甸有些無法接受,他甚至有些同情喬治·埃莫爾這個太陽神皇了,因為個人即使再怎麽努力,也很難與世界潮流對抗。
不過戈溫批評得也不是毫無道理,身為皇帝,喬治確實應該相信自己的人民能夠戰勝預言中的災難,而不是任由事物順著預言發展。
這樣做隻會導致又一場俄狄浦斯式的悲劇。
不過在預言即將實現的當下,伊甸沒工夫陪老人繼續譴責太陽皇,他現在隻想盡力延緩滅世災難的到來,不讓自己和瑪格麗莎變成災難中的冰冷數字。
【至少別發生我壽終正寢之前。】
這樣想著,伊甸把無邊恐懼遞到老人手上,詢問他能不能從中破解出更多與預言有關的事情。
“抱歉,我做不到。”
“為什麽?”見老人拒絕得如此幹脆利落,伊甸下意識問道。
“因為千百年前的法術體係和現在並不相同。”戈溫略帶歉意地說,“或許第一任議長有辦法破解自己學生的法術,日後你可以到議會大廳向他尋求幫助。”
非常標準的拒絕模板,看來老人不是沒辦法處理,而是處理需要的時間遠大於他目前擁有的,為了自己的首要目標,他隻能這麽拒絕。
“我會的。”麵對拒絕,伊甸並沒有太過失望,轉而問道,“對了,您為什麽要降落在這?”
“在過去四十年間這裏曾是吞噬凡人的禁區,我本想替其他人消除這個威脅,但現在看來,你比我要更快一些。”
“......”
伊甸發覺自己還是低估了驚懼森林的威脅,也難怪自己會被一堆人盯上——能獨立解決掉一片禁區的旅行法師誰不想利用?
“別擔心,艾薩克朋友,在我徹底熄滅之前,他們沒機會對你和你的妻子出手。”
似乎是看出了伊甸的擔心,戈溫再次做出相應的承諾.
對於這位曾經幫助過自己的強力後援,他顯得格外寬容。
“該上路了。”他撐著螺旋劍從石頭上起身,“我已經辜負過他們一次了,可不能再辜負一次。”
說完,老人收起長劍,以不遜於飛行的速度消失在密林深處。
這樣做明顯是在給伊甸提供獨處的機會,可惜現在卡牌盒和尋友者都在充能,即使周圍不存在第三者,他也沒辦法進行今天第二次抽卡。
“看來咱倆的小秘密沒能瞞過這老頭嘛。”由於之前的迫降用力過猛,所以瑪格麗莎直到現在才從坑裏爬出來,“有沒有殺人滅口的想法?”
“這是否過於混沌邪惡了?”伊甸沒好氣地按住女孩腦袋,“哪有這麽對待第一桶金提供者的,要不是他當初給我黑暗藝術,我的腦袋早被佛曼送給原罪教宗了。”
“也對。”女孩點點頭,“反正他都要壽終正寢了。”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評價哪個殺父仇人呢。“伊甸詫異地說道,“這麽低的道德標準,你真是我認識的那個小白?”
“如假包換哦~”女孩不知道抽了什麽瘋,突然用力把自己撕成兩半,“現在認出來了嘛。”
“我特麽又不是某些瘋到解剖自己妻子的殺人魔,怎麽可能從...艸!”
伊甸本以為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玩鬧,但當他轉頭望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地獄繪卷,其驚悚程度甚至比棲息死神的地獄峽穀還要18+,以至於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怎麽?認不出來了嗎?”
位於小百變怪空腔內的蘿莉版白木蓮歪著腦袋,似乎在好奇他為什麽沒認出自己。
“你就不覺得這麽做有些不符合你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伊甸用劍指著小白的腦袋,以防她像某些恐怖片裏的主角那樣撲向自己。
“啊,你說的是這個時間線的我,不是死在原本時間線的我。”
“額,還有這種操作?”伊甸一臉懵逼,完全沒搞懂對方這一番話是什麽意思。
“當然有。”小白的語氣變得有些陰冷,“你離開以後,我和另一個沒有地球記憶的你在那裏遊**了數千年,然後,那個世界就毀滅啦,再然後,我就出現在這裏啦。真奇怪啊,你說是不是?”
“......”
如此迅速地轉變讓伊甸的大腦在短時間內陷入宕機,即使小白正用步槍瞄著自己的腦袋,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一顆子彈好像殺不死你來著?”女孩看了看手上的槍,又看了看伊甸的腦殼,“算了,還是先殺吧,沒殺死再說。”
“砰”
一直蹲在房間裏的輝石人偶及時出現,在子彈命中伊甸之前為他擋住了這顆手指粗細的都市牌子彈。
“啊~啊~啊~我唯一留在這條時間線的造物,你為什麽要幫著這個負心漢反抗你的本體?”
“原因就是你記錯了。”白天沒有試著修複自己支離破碎的輝石身體,而是趁著自己尚未被徹底吞噬的空隙,轉頭對伊甸說道,“別光顧著發呆,這貨不過是個假冒偽劣產品,真正的本體還在讀條複活呐,堅持下去!”
勉強說完這句話以後,她主動散去了這具輝石軀殼。
“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當然你也可以試著信一下,萬一會有奇跡發生呢?不過我不建議這麽做,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乖乖受死也比眼睜睜地看著希望破滅要好,你說是吧?”
小白再度將槍口抬起,她仿佛已經看到了伊甸被爆頭的未來,不由得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
“真好,馬上你就可以體驗我體驗過無數次的絕望了,一個人死在前麵,這可真不公平啊,你說...”
子彈出膛以前,伊甸終於下決心暫停了時間。
“雖然不清楚你在那個世界遭遇了什麽,以及小天為什麽要這麽說,但為了世界著想,我需要你冷靜一會。”
因為不確定對方身上是否含有深淵,所以伊甸沒有把她丟到房間裏冷靜,而是直接用火球術將她蒸發。
不過湮滅肉身並不能保證她沒有其他分身遺留下來,穩妥起見,伊甸決定讓時停繼續持續下去。
除非時停自動結束,否則在下一個月到來之前絕不擅自解除。
盡管這麽做會讓瑪格麗莎進行一次長達一個月的讀條,但既然在地獄那次都沒有留下任何記憶,那這次也不需要擔心。
畢竟一個月再長也長不過數十年。
在心中默數一千八百個數以後,伊甸懸在半空中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他決定利用有限的一個月時間做些事情,給某個跨時間線而來的女孩準備一些禮物。
一個月後...
看著被圍欄圍住的雷區,伊甸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解除“暫停”的效果,讓時間重新恢複流動。
“boom”
緊接著,便是響徹雲霄的爆炸聲,由於脫離自身物體都會被停滯,這些長時間處於臨界值的炸彈終於釋放出它們積蓄了一整個月的能量。
真實傷害的爆炸下,即使是被百變怪同化的物質都被迫失去活性。
如此一來,伊甸再也不需要擔心自己撐不到瑪格麗莎複活了。
爆炸之後又過了八分鍾,熟悉的身影從房間裏走出,不過伊甸不太敢立刻相認,所以他提前準備了一顆炸彈,準備一有不對就將其引爆。
“別這麽看我。”瑪格麗莎一臉鬱悶地擺了擺手,“我特喵也是受害者,你知道那貨撕我的時候有多殘忍麽?”
“你確定自己沒被她的思維影響?”伊甸當然不可能僅憑一兩句話就斷定對方身份,他依舊謹慎地同女青年保持距離,“別天天玩怪形的梗結果自己被人同化了都不知道。”
“你以為我怎麽死的?”因為知道那個異時間線的自己同樣能夠複活,所以瑪格麗莎不準備和伊甸在這裏浪費口舌,“快點把炸彈準備好,別讓那家夥偷襲成功。”
“你複活的時候就在準備了。”伊甸隨手把炸彈往後一扔,讓它正好落在剛複活完畢的小白嘴裏。
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小百變怪那剛恢複完全的軀體瞬間四分五裂,散落在被炸彈犁過一遍的焦土之上。
雖然她們大多因為受到真傷而失去活性,但仍有小部分在爆炸中幸存下來,並且試圖通過同化泥土的方式實現東山再起。
“這麽想活為什麽還要撕我的本體呢?”瑪格麗莎早先同化的泥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在她的控製下,土地瞬間合攏,將小白的碎片完全包裹。
“再見,另一個時間線的我,希望你在另一邊和伊甸玩得開心。”
“你還真敢吃啊。”伊甸蛋疼地看著女青年津津有味地同化著自己的異世界同位體,“話說你後麵那個玩得開心又是什麽意思?”
“因為她在說謊。”瑪格麗莎分出一部分精力為伊甸解釋道,“小天兒說得很對,她記錯了自己和我的關係,誤把這個世界的曆史認為是自己的經曆。事實上,在你改變過去以後,原本的時間線就徹底不存在了,或者說,它以另一種方式並入了本時間線。”
“小天呢?她不是...”
“她能幸存下來是因為我,實話告訴你吧,在我們抵達驚魂小鎮以前,小天是不存在的,海文城裏隻有一個我用來辦事的分身。直到共享記憶以後,我才用小天的記憶覆蓋了那個分身。”
“好大的一盤棋。”伊甸驚呼,“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也就百來十件吧。”瑪格麗莎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地說,“不過都不是什麽大事,等時間到了你自然能夠知曉,就別強迫我現在就全盤托出啦。”
“好吧......”伊甸聽出她話裏請求的意思,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這才是我的好丈夫嘛。”瑪格麗莎微笑著集中全部力量將小白吃幹抹盡,隨後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未成年的我真是太遜了。”
“這就完了?”
“不然呢,難道還要我跟她大戰三百回合你才滿意?拜托,她隻是個心理年齡不到十八歲的孩子,就算多活幾百年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
雖然結果非常離譜,但事實擺在眼前,伊甸隻能選擇相信她的說法,他邊歎著氣邊沿著老人留下的痕跡離開了這片林中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