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湯姆森在之前從沒有探測過殘骸內部的情況,不然他也不會突然興致勃勃地要帶兩人下去。

但伊甸是去過飛船內部的,也清楚這位古代學者未必樂意看到光門後的情況。

出於對古代人精神狀況的考量,他決定親自拖延時間,讓瑪格麗莎先一步進到其中,等這片殘骸配得上其他人對它的看法以後,再放湯姆森進去。

然而學者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並以其他研究者不會留下放任研究資料不管為由斷絕了伊甸在其他方麵做文章的可能。

【但願你不會因為精神崩潰而變成該死的鬼...】

見對方態度堅決,伊甸索性放棄勸說,跟著他一塊走下通道。

作為大理石宮的常駐法師,湯姆森明顯了解通道兩側機關的構成,他站在通道入口,對著通道熟練地打了個響指。

伴隨著機關的哢哢聲,漆黑的通道內亮起了一絲微光,接著,一種淡紅色的水晶從兩側牆壁中探出,為三人照亮前進的道路。

看到水晶出現,湯姆森稍微鬆了口氣,盡管這些水晶的顏色看起來有些不對,但至少它們還能發光,這就代表他的身份依舊有效。

不過他還是提醒兩人:“有些機關可能會因為時間的作用而顯得不那麽靈光,如果你們不想被箭矢誤傷,請小心一些。”

說完,他撐起一道淡白色的護盾,小心翼翼地摸著水晶前進。

“你怎麽不跟上去?”瑪格麗莎正準備跟著湯姆森前進,卻發現伊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停下腳步,轉頭問道,“難道是徹底放棄這塊飛船部件啦?”

“不,我隻是想留下來抽個卡。”

待古代學者被水晶散發的光芒掩蓋,伊甸老練地抽出卡牌,然後對身後的空地投射出一道召喚白光。

“塔和焦油史萊姆...所以說到底是我和塔有緣呢,還是塔和地下河有緣呢?上次炸掉我一顆半心之容器不夠,這次還要再來一次?”

伊甸鬱悶地收起卡牌和召喚物,並在心底默默發誓: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會使用這張能夠召喚六顆瞬發炸彈的卡牌。

當然,也沒人關注他能否做到,因為包括瑪格麗莎在內的所有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說:詢問伊甸為什麽高科技文明的逃生艙會一上來就是以撒房間的模樣。

“你問我我問誰?”麵對女孩的問題,伊甸是這麽回答的。

“猜測也行啊,你權限這麽高,即使調不出日誌,也可以調個錄像出來嘛,別跟個傻子一樣硬猜啊。”

“也對。”被她一提醒,伊甸立即意識到自己的權限除了幹壞事以外還可以拿來翻閱資料,他急忙調出控製麵板,在上麵尋找著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一段被隱藏在係統盤裏的視頻,而它的名字則是《致來者》。

視頻采用全息投影的方式播放,所以當伊甸點開這段視頻以後,一個身著分身同款艙外防護服的男人出現在房間裏,他身受重傷,表情嚴肅地看向前方。

由於錄視頻時防護上的銘牌尚且完好,所以伊甸從上麵得知了他的姓名:王卓。

盡管組成這個名字的並不是漢字,但經由亞當語翻譯,它所表達的意思確實同漢語類似。

“你好,後來者,雖然我並不清楚你的身份,但既然你能找到這段視頻,就說明你至少弄懂了這座逃生艙的具體用法,作為它曾經的主人,我想我應該...咳咳!”

男人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即使隔著全息投影,伊甸也能看到他嘴角的鮮血,他神情複雜地看著手心的血液:“算了,還是長話短說吧。”

說著,他的手心浮現出一張伯雷坦大陸的全息地圖,其上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紅色光點。

“如果你是這顆星球的本地人,你需要在災難來臨前找到探索者號的武器庫,然後使用上麵的武器徹底消滅這個世界的神祇。”

男人,或者說王卓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激進,於是他急忙解釋道:“不要覺得這是褻瀆,相信我,殺死祂們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因為...咳咳咳。”

他的傷勢似乎比看上去要嚴重許多,因為這次咳嗽以後,他的聲音比之前要微弱許多。

“見鬼,我恐怕沒辦法在這裏告訴你原因了,如果你真想弄清楚,就去找飛船的其他艙室,我在那裏準備了別的錄像,它們會指引你......”

在王卓說完遺言以前,防護服的維生裝置徹底失效,鮮血從他胸前的傷口中流出,投影也隨之倒退回初始狀態。

三秒鍾後,投影自動重新播放,但這一次,男人話語的內容卻發生了改變,他用一種不同於伯雷坦語係的語言喊道。

但亞當語依舊能夠翻譯他所說的話,所以伊甸並沒有錯過最重要的信息。

“如果你是聯盟派來的搜救者,那我希望你能拆下逃生艙的黑匣子,然後立刻帶著它返回母星。不要在這裏停留,聽著!不要停留,這裏不是蓋亞世界!”

從男人激動的語氣可以聽出,錄製這段錄像的時間應該比上一段要早。

“寧願把最好的狀態留給虛無縹緲的救援者,也不願意和伯雷坦的原住民多說幾句...看來他真的很恨那些神。”

看著眼前凝固的投影和伴隨著投影一同出現的地圖,伊甸感覺自己仿佛知道了某個不得了的秘密。

“但這無法解釋為什麽逃生艙會以以撒房間的樣式出現。”

瑪格麗莎穿過投影,來到伊甸麵前:“總不可能這貨心髒大出血還沒死透吧,這不科學。”

“確實。”伊甸讚同地點點頭,“如果不能搞清楚這個問題,我們就需要一直提防一個未知的幕後推手,這太麻煩了。”

說完,他再次點開控製麵板,在浩如煙海的文件夾中尋找起來。

結果這場不抱希望的找尋還真給他找到了一些東西,雖然那隻是一個簡短的逃生艙使用指南,但記事本中的一句話卻能夠完美解答這個問題。

“該產品會自動讀取管理員權限擁有者的大腦,並從中讀取最適合使用者的場景進行模擬,如模擬出錯,請向邊緣飛船公司報修。”

“所以說這破玩意覺得以撒房間最適合你?”瑪格麗莎挑了挑眉毛,詫異地看著伊甸,“沒想到你內裏還是個缺乏關愛的以撒人啊。”

“沒準是因為這具身體。”因為啟用逃生艙的時間加速模塊很費精力,所以伊甸沒心思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太多時間,他隨口扯掰了兩句,然後拖著女孩的意識回歸本體。

“那你這具身體又是什麽原因呢?”即使到了現實,瑪格麗莎也依舊不依不饒,“正常人的生理構造可沒有這麽怪異。”

“都穿越了你還在意這個?”伊甸懶得解釋太多,直接拉著她向通道底部跑去,“這是件還有比跨越兩個世界更離譜的事情嗎?”

“對哦。”女孩一邊牆中的箭矢,一邊露出恍然的表情,“你不說我差點沒想起來,話說我們為什麽能穿越來著?二百二十伏交流電再厲害,也不可能幫兩個普通人超越光速吧。”

她像是存心找伊甸麻煩,不斷地詢問著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整得某人腦殼子嗡嗡作響,恨不得立刻送給她一份五十年的禁言套餐。

但理智還是戰勝了情緒,伊甸強忍住把女孩丟進房間的衝動,一言不發地衝到通道盡頭,湯姆森此刻正在光門前徘徊。

看起來他拿這些由光和物質構成的絲線毫無辦法,就像幾萬年前一樣。

“抱歉。”他愧疚地說道,“這些屏障的強度超乎我的想象,恐怕我沒辦法帶你們見證曆史了。”

伊甸在半路上曾思考過湯姆森說的問題,他原本是想借這個機會讓對方離去,可當他真聽到這種語氣的時候,又不希望這位魔研人的夢想破滅了。

他考慮再三,最終決定幫湯姆森了解一直以來的願望,這樣雖然有失控的風險,但至少好過在三萬年後的現在鬱鬱而終。

於是伊甸拿出一顆點燃的炸彈,將其放在由光纖組成的牆壁前麵。

“你要做什麽?”湯姆森不解地問道,他不覺得這樣一顆簡陋的物理炸彈能夠摧毀光壁,要知道。

“幫你實現夢想,來自過去的朋友。”

三分鍾後,炸彈如期而炸,將那扇阻攔了魔法師們上萬年的光壁炸得四分五裂。

“德烏斯在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湯姆森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到合不攏嘴,他甚至開始懷疑魔法的優越性了,如果魔法真像教授們說得那樣無所不能,那為什麽一顆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物質炸彈能夠輕易做到它做不到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他在之後的探索中一直顯得有些興趣缺缺,即使這座詭異的遺跡並非研究者一直認為的神跡,他也沒有露出更失望的表情。

因為在他看來,沒有什麽事情能比魔法那被人否定的正統性更讓人失望了。

直到他們來到殘骸中心,那個放置著全息投影的房間。

投影顯示的依舊是那艘飛船,不過這次它能夠顯示的部分又多了一些,除開三人所處的尾部船艙外,還多了一件參雜著馬賽克的逃生艙。

不過湯姆森卻沒有注意到這小小的細節,他出神地盯著這艘投影,並把它和部分教授口中的星界航船聯係到一塊。

“好吧,我覺得我們應該拿下這台投影儀,你意下如何?”

房間裏,瑪格麗莎利用她從伊甸那獲得的權限投射出外界的畫麵,並指著投影儀問道。

“不太行。”伊甸其實不太看好這些花裏胡哨的投影功能,他覺得自己就算真拿到投影儀,也未必能有這玩意派上用場的時候,“有拿它的工夫,還不如多想想怎麽忽悠這個傻乎乎的古代學者,起碼後者不需要你持續供電才能運作。”

“供電?”

“你不會認為這麽大個東西不需要外接電源吧?”說著,伊甸用眼神示意女孩注意投影儀的基座。

“你猜它到底是靠什麽東西當能源才能穩定運行數萬年的?”

“......”

一瞬間,無數種可能的能量源在瑪格麗莎腦海劃過,但她到最後也不敢妄下定義,畢竟能夠穩定運行數萬年的產能方式並不少,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擁有魔法的宇宙。

想到這,女孩打消了回收投影儀的念頭,因為她不敢保證自己貧瘠的實踐知識能夠穩吃外麵的供能裝置。一旦失敗,等待著兩人的就可能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爆炸。

盡管飛船解體時的爆炸在伯雷坦並未留下太多痕跡,甚至全大陸的文獻中都幾乎沒有關於飛船墜毀的記載,但這同樣可以歸因於飛船的保險措施。

不幸的是,沒有哪個保險裝置能夠在上萬年無人維護的情況下依舊運作良好。

“你說得對。”瑪格麗莎沮喪地垂著頭,“我們確實拿不下它。”

“話說為什麽我總感覺你的智商最近又有了降低的趨勢,換以前你靠自己就能注意到這些小事,而不是要我提醒。”

出於關心,伊甸善意提醒道。

“要不要我自殘一下,幫你淨化掉身上的汙染?”

“隨你。”女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覺得這樣有用就去做吧,別來問我。”

“什麽?”伊甸還想追問,但同他聊天的人卻已經回到了外界,“好吧,我是不是又惹她生氣了?”

“噗嘰”回答他的隻有焦油史萊姆碰撞的聲音。

“......”

伊甸胡**了一把小史萊姆,隨後臉色複雜地回歸本體。

這時候湯姆森剛研究完遺跡內的投影儀,此刻正對著這塊大鐵疙瘩發呆。

作為一名從小接受魔法教育的魔研工作者,他雖然能從上麵看到一些類似鋼鐵魔像的構造,但卻沒辦法弄懂儀器工作的原因。

對於這位生活在三萬年前的學者來說,這種靠電流驅動的裝置真是怎麽看怎麽不合理,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放著更方便的魔法不用,轉而去使用次一級的電。

這種困惑的外在表現就是他一直緊貼在投影儀底座上,時不時發出幾聲沉重的歎息。

伊甸敢保證,如果讓湯姆森繼續研究下去,那麽他絕對會在一天內歎完自己這輩子的息。

為了不讓學者呼出的氣體幹擾到投影儀正常運行,伊甸快步上前,準備將他從儀器上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