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艾登發起的攻勢非常猛烈,但有著屏障阻擋,兩個蹲在雪地裏思考的傳奇並沒有察覺到地下的動靜。

事實上,感官退化為凡人的他們甚至連深淵的氣息都沒有察覺到,要不是地下傳出尼索斯的聲音,他們可能得到幾天後才能意識到剛才發生的危機。

米海爾迅速抖落身上的積雪,向地下宿舍入口趕去,薩弗林沒有起身的想法,不過出於職業習慣,他還是命令陰影分離出一小片,潛藏在重力法師的影子裏。

陰影跟隨米海爾來到位於地下宿舍最深處的書房,但是沒敢深入,因為書房裏的氣味讓它感到不適。

“作為你的朋友,我,尼索斯·奧姆,必須提醒你,和深淵打交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除非找不到前進的道路,不然,還是離他們遠一點為好。”

在深淵問題上,即使是尼索斯,這時候都露出嚴肅的表情。

看來這是伯雷坦人的共識。

伊甸心想,卻沒法更進一步,因為艾登的出現本就是一場意外,他就是想反省,也隻能往運氣方麵反省。

比如想一想自己的運氣為啥這麽差。

“我明白。”

因為不能暴露卡牌盒的秘密,所以伊甸隻能硬著頭皮給自己的同位體處理爛攤子。

所幸平平無奇的馬刀並未引起尼索斯的注意,他才不需要在一天之內用n個謊言去掩蓋秘密。

“不用這麽正經。”尼索斯板著的臉突然放鬆下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性子,我,尼索斯·奧姆,再了解不過了。嘴上說著答應,心裏卻很想一探究竟,如果你真的想要近距離接觸深淵,可以去伊拉塔找一個叫傑克·伊戈的船長,隻要價錢足夠,他會很樂意帶你去尋找那片失落的大陸。”

向伊甸推銷完自己的朋友,尼索斯發動灰燼轉移術,帶著艾登遺留的道具一起消失不見。

狼藉的書房內,隻剩下伊甸和瑪格麗莎麵對麵站著。

“好吧,艾薩克先生,看來當初稱呼你為邪術師也許是正確的,沒想到連你這樣的拯救者,也會像我一樣研究深淵。”

盡管米海爾依舊無法感知周圍的深淵氣息,但他絲毫不懷疑尼索斯的話的正確性,看向伊甸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欣賞的味道。

“我...算了,我確實在研究它們,但不是你那種研究,我隻是想試試那本筆記裏記載的魔法。”

“我懂。”米海爾熱情地湊了上來,他現在已經完全把伊甸當作知己看待,“以馬當初也隻是想試試《教義》裏的魔法,他的結局你也看到了。”

“我和他不一樣...”

“誰會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呢,艾薩克朋友,覺得自己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是人之常情。但我得提醒你,最好不要做出超出自己實力的冒險,那隻會讓你變成又一個原罪教宗。”

兩位傳奇提醒的內容沒差多少,看來認真對待深淵的確是伯雷坦人的共識,不過伊甸卻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因為沒有哪個撒謊者會把自己撒的謊當真。

入戲太深的演員除外。

但伊甸也不能拆穿自己的謊言,他隻能一邊在心裏批判自己的同位體,一邊接下米海爾給自己戴的邪術師帽子。

完了還得一臉尷尬地附和這位變成凡人的重力法師。

要不是擔心馬刀會殺死這家夥,伊甸真想現在就給他心窩子來上一刀。

半小時胡,米海爾一臉滿足地離開地下,而滿足的代價則是伊甸和瑪格麗莎都想立刻弄死這家夥。

被卡牌盒和倆傳奇這麽一鬧,他們訓練敢死隊員的心情是徹底沒了,即使繼續待在帕裏斯也沒有什麽意義。

商量過後,伊甸決定拿出備課的精力給桑德斯隊長編寫一份伯雷坦版本的《人才之友》,以此兌現自己對戈溫的承諾。

至於親自訓練敢死隊員,如果解決撒旦以後敢死隊還在訓練的話,他也許會重新撿起教官這個職業。

......

八小時後,伊甸收起寫滿內容的計劃表,推開半掩的木門,來到營地地表。

迎接他的是一大一小兩個雪人,積雪較厚的那個什麽都沒露出,較薄的那個則露出一雙深紫色的眼睛。

“你們...就這樣在這裏坐了一晚上?”

“我之前睡了半個小時。”

米海爾剛一開口,臉上的積雪便唰唰地往下掉,隻剩下一些雪塊依舊粘在頭發上。

“我決定和你們去一趟索爾沙漠,但我暫時還沒辦法信任你們,所以...”

“所以什麽?”

薩弗林有一點著急,身為策士統領,他必須處理來自全大陸各地的策士的情報,這樣的工作注定了他不能在凡人狀態呆太久。

偶爾玩玩還可以,可一旦長久,整個策士軍團都會陷入沒有指揮的狀態。

而那種狀態隻會導致一個結局:大叛亂。

伊甸或許很樂意看到那種情況發生,但薩弗林本人顯然不會樂觀到這種地步。

從昨晚開始,他就一直在借助陰影的力量處理公文,奈何凡人的計算力實在太低,導致他處理文件的速度比不過文件產生的速度。

如今,那片獨屬於策士軍團的陰影位麵中已經堆起一座由情報組成的小山。

“在我們抵達索爾沙漠之前,你們可能需要一直保持在現在的狀態。”

“該死,你知道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可能陪你在這裏玩什麽凡人遊戲,更不可能給你當凡人導遊!”

“我來吧。”

米海爾接過話茬,作為一名叛逃者,他自認為沒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

“...尼索斯,我以策士統領的身份支持你成為法蘭公爵,現在可以幫我解開限製了嗎?”

為保證策士軍團這個自己一手帶起來的軍隊不會在自己手裏手裏解體,薩弗林不惜支持尼索斯篡位,也要立刻擺脫灰燼的舒服。

“當——然可以,統領先生,你殺了許多人,但隻要你支持我,尼索斯·奧姆,成為法蘭公爵,我就可以少收你一些費用。(小聲)隻需要讓出兩個伯爵領就行。”

“見鬼...”

盡管艾科納弗沒有一塊土地屬於薩弗林,但尼索斯的要價還是讓他心口一痛——想要合理地送掉兩個伯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麥德和加佐是你們的了,現在,可以讓這粒灰燼失效嗎?”

“沒問題,薩弗林。”尼索斯隨手抓起一顆雪球,用它置換走依附在統領胃壁上的灰燼,“還有你,議會的叛逃法師,我想一個月時間應該夠你們抵達索爾沙漠,所以一個月後,我,尼索斯·奧姆,會換走它的。”

將軍的心思似乎不在這裏,一直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連自報姓名都不如以往響亮。

與此同時,薩弗林終於擺脫困擾他半天的凡人狀態,重新變回那個掌握一切的策士統領。

臨走前,他用嘲諷的語氣告誡米海爾:“希望我下次看到你的時候,不是在查理曼的隊伍裏。”

隨後,策士統領消失在陰影當中,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尼索斯,後者如往常那樣留下一粒回灰塵,隻不過這裏灰塵正好落在伊甸身上,卡在衣服的縫隙當中。

瑪格麗莎注意到了這粒灰塵,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催促伊甸趕緊把計劃表交給桑德斯隊長。

米海爾覺得自己不適合出現在其他人麵前,也就沒跟兩人一塊進城,而是選擇待在哨站裏,把玩著瑪格麗莎給敢死隊員留下的一戰製式槍械。

他對這些由物質驅動的武器非常感興趣。

“比格·阿爾伯特會喜歡這些武器的,也許等我超越議長以後,可以把它們帶給他?”

米海爾的聲音在寒風中消散,眼中的紫光卻愈發明亮。

......

當伊甸和瑪格麗莎穿過城門,他們發現今天的帕裏斯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樣——居民們搬運著大小不一的木材,將其堆放在公爵鐵匠鋪附近。

“他們這是在幹嘛?難道將軍的計劃得逞了,他們準備燒死法蘭公爵和他的家人?”

“顯然不是,朋友,大夥這是在為火焰節做準備。”

晉升薪王後,桑德斯在空間法術上的造詣提升了不少,隻是一束火花,他就從軍營傳送至此。

“火焰節麽...挺好的,可惜我大概是不能陪你們一起過節了。”

伊甸拿出準備好的丐版《人才之友》,以及一張哨所布局圖,交到這位真正的敢死隊長手中。

“我聽奧德爾說過,那個叛逃議員和策士統領在找你...能告訴我是什麽事嗎?”

“或許是一位神祇,又或許是深淵怪物,誰知道呢,總之全大陸貌似隻有我能處理此事...抱歉。”

雖然桑德斯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伊甸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他本該為幫過自己好幾次的薪王培養出一支保護人民的軍隊,卻因為撒旦的出現而不得不食言。

“別太自責,夥計,我一開始就沒指望你能教好他們,訓練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吧。”

隊長邊安慰伊甸,邊接過幾張魔法紙和一根炮仗,那是伊甸為彌補無法參與火焰節的遺憾而送出的禮物。

“再見,朋友,祝你們好運!”

道別過後,伊甸回到哨站,卻看到米海爾正在打包武器庫裏的槍械。

由於凡人狀態無法開啟空間裝備,他隻能用最原始的裝備,盡可能多的拿取熱武器。

但重力法師沒想到伊甸回來的這麽快,所以沒來得及藏匿武器袋。

這導致氣氛非常尷尬,以至於伊甸不得不開口解圍:“咳咳,如果你想要槍械,可以直接跟我們說,沒必要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嘶——好吧,還是挺值錢的,不過我們這多得是,所以你拿兩件也沒什麽。”

瑪格麗莎看不慣慷他人之慨的行為,她在伊甸準備大送特送的時候用力掐了他一下,迫使他改變說辭。

雖然還是很尷尬,但米海爾沒有多說什麽,迅速收拾好裝有槍械的袋子,將其背在身上,然後示意兩人跟上自己。

......

又一場枯燥的旅途。

雪依舊在下,仿佛永不停歇一般,自十月以來,伊甸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白色和灰色以外的顏色,這讓他深感失望。

在踏上路途之前,伯雷坦是五彩繽紛的,即使偶有暴雨,她的顏色也如虹水晶的光芒,激勵著每個遠離家鄉的旅者。

但在踏上旅途後,彩色逐漸褪去,天地間隻剩下白與灰,該死的大雪將人們的生命連同希望一並埋葬,隻留下被積雪覆蓋的輪廓。

曾經,伊甸很喜歡下雪,尤其是這樣的大雪,因為對沿海城市的教師而言,大雪意味著早點放假,也意味著能早點和家人團聚。

說來也諷刺,直到現在,伊甸才意識到新聞中死在雪災當中的人不是因為犯傻,而是因為該死的雪根本沒給他們活路。

在法蘭這樣治安較好的公國,居民們可以慶祝火焰節,但那些中立區域的人呢?那些被貴族壓迫的人呢?

伊甸自問沒辦法回答這些問題,更糟糕的是,也許未來他還會看到更多慘劇。

畢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一群傳火者寧可付出成倍的勞動也要生產糧食,從議會的表現來看,絕大多數施法者和普通人很可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係。

伊甸心想:以前自己還可以用打不過作為借口,但在測出馬刀上限以後,自己就是再不願意,也得做點什麽。

盡管他沒有義務這麽做,但見義勇為這種事情,不一定要出於義務,不是麽?

唯一可惜的是,伊甸沒有選擇在早些時候隨機掉沒用的道具,不然說不定可以救下準備赴死的薪王。

雖說以戈溫當時的狀態,即使救下也活不了幾天,但至少可以有說遺言的時間。

想到這,伊甸突然發現,自己來伯雷坦這麽久,壓根沒碰上幾件好事,一些事情就算最後會有個好結果,開頭和過程也是糟糕的。

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麽人或者神盯上了,才會獲得類似“事逼體質”的體質。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想出個所以然來,周遭的環境便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