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這特麽是人能做到的?”
伊甸趴在半塌的洞口前,艱難地喘著粗氣。
幾分鍾以前,兩人利用時停和小怪大軍綁走了老兵標記的房子的主人,但緊隨其後的傳奇之怒讓他們差點被坍塌的通道掩埋。
但凡鉛箔的效果差一點,伊甸就要提前和查理曼對峙。
他放鬆地翻了個身,仰望著淡灰色的天空,不知為何,以往令他感到厭煩的烏雲,這時候居然有些賞心悅目。
也許是因為死裏逃生吧。
伊甸想道,聽著策士家屬和老兵的談話聲,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這麽久的努力...總算沒白費。
“光躺著可沒辦法終結查理曼的統治。”夾雜著靈能回響的聲音在伊甸的影子中響起。
薩弗林,這個擺脫囚禁沒多久的策士統領,此刻就待在某人影子裏。
“說吧,你們讓卡托救我出來,是為了什麽?”
“如果我說:‘單純是因為缺少一位傳奇級別的觀眾’,你信嗎?”
接二連三的好消息令伊甸放鬆下來,他現在甚至有心情和薩弗林開玩笑。
“我當然相信,既然如此,我會和米海爾一起坐在舊飛升堡的城牆上,看你們了結查理曼。對了,報仇的時候別忘記把策士軍團這份也算上。”
“好吧,我需要你的幫助,門德索爾統領,畢竟這世上隻有你能夠說服查理曼殺死自己。”
輕鬆的氛圍讓薩弗林誤會了伊甸的意思,他還以為現在是開玩笑時間。
“艾薩克,你要學會分辨什麽時候可以開玩笑,什麽時候不可以開玩笑,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幫忙,就應該更認真一些。”
“不,我是認真的,之後的確會有一個年輕時期的查理曼需要你說服。”
“什麽...等等,又是其他時空?”
薩弗林聽說過關於德溫特的事情,所有他瞬間便意識到年輕查理曼指的是誰。
如果是那個活在四十年前的愣頭青,以他現在的話術,說不定真的能夠將那家夥從癲狂中拯救出來。
“你猜對了,以及...他現在就站在你的身後。”
“什——”
伊甸的行動過於迅速,以至於策士統領還沒從想象中回過神,就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薩弗林?你不是去暗殺諾曼底了嗎?怎麽會...不對,這裏是哪?”
年輕的帝國大法官和他的同事一樣懵逼,他前一秒還待在山下與敵人對峙,下一秒那些敵人就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長相陌生但是衣著破舊的人。
無論何時都盡可能輕鬆的語氣讓薩弗林渾身一震,他有多久沒有聽到查理曼用這種語氣說話了,十年?還是二十年?
當然也有可能是統領記錯了,也許從查理曼前往帝陵時起,他就再也沒有這麽輕鬆過。
“感謝火焰,你還沒有閱讀那封信。”
猶豫許久,薩弗林終究是反常地向傳火者及其代表的火焰表達了感謝。
“哇哦,薩弗林,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要不是伯雷坦除了你以外沒人會在身上帶片影子,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假裝成你來勸我投降了。”
直到現在,查理曼也隻認為這是新研究出的通訊法術,他下意識地拍著薩弗林的肩膀,然而手上傳來的觸感卻讓他表情一愣。
“這不可能!通訊法術怎麽可能讓人......等等,這不是通訊,你把我傳送到了這裏!”
“是的是的,查理,冷靜些,別這麽激動,注意那些正在休息的人。”
薩弗林轉身按住查理曼的肩膀,同時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試圖用眼神安撫這位情緒失控的帝國法官。
“我會冷靜的,但你得解釋清楚,為什麽要把我從前線傳送到這來,康斯普瑞特家族的叛徒正在攻進王城!”
盡管年輕的大法官盡力控製情緒,但聲音還是傳到一部分醒著的難民耳中。
聽到熟悉的聲音,難民們先是以為查理曼打過來了,驚慌失措地向後方跑,然後其中一些眼尖的又發現這位和飛升堡那位在長相上有些許不同。
於是他們叫停其他人,並為他們指出兩者不同的地方。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害怕你嗎?”
統領示意大法官看向難民,並提醒他注意難民的臉色。
“他們......是從諾曼手底下逃出來的難民?”
查理曼思考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話。
“不,他們是艾薩克從你手裏救下來的犧牲者家屬。”薩弗林回答了他的問題,“這裏也不是你熟知的埃莫爾帝國,而是德納爾涅撤退後,由你一手創立的艾科納弗帝國。”
“這不可能,作為帝國法律的象征,勞家族絕不可能做出任何違背法律的事情,你在騙我,你不是薩弗林,你到底是誰?”
查理曼憤怒地甩開策士統領的雙手,警覺地盯著他和他身後的白發男子。
伊甸:為什麽你們都喜歡懷疑我?
“我雖然不是你所知的帝國行刑官,但我的確是薩弗林·門德索爾,我們的矛盾點也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時間。”
薩弗林沒有在意老友的不信任,自顧自地說道:“現在是火焰曆1012年2月,距離諾曼大叛亂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年。”
“這...怎麽...可能?”
盡管查理曼不願相信薩弗林的話,但後者並未屏蔽他的感知,他能清楚地察覺到後者身體上的衰老。
而衰老程度恰好與年份相吻合。
年輕的法官很想用時間加速之類的借口說服自己,可不知為何,每當他就快要相信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對上薩弗林那雙渾濁卻堅定的眼睛。
他猶豫了。
“我也希望這是假的,但...該死的艾薩克,他總能在不經意間創造出各種嚇死人的奇跡,如果不是沒把握殺死他,我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人存在哪怕一秒鍾。”
神特麽不會讓我存在,你們談你們的行不,為什麽偏要扯上我啊......
薩弗林不加掩飾的敵意讓伊甸尷尬萬分,不過統領有一點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因為不方便使用馬刀,他絕對會當場殺死這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老策士。
“他,把我,召喚到四十年後?抱歉薩弗林,請給我點消化的時間,這實在是...太讓人驚訝了。”
查理曼捂著額頭向後退去,這個陌生的時代讓他感到害怕,就像皇家陵墓當中的喬治·埃莫爾那樣。
“別害怕,查理,我最開始也和你一樣,不過隻要和這家夥多相處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自己現在看到的隻是皮毛。”
和查理曼的對話讓薩弗林找到了年輕時的感覺,他輕拍著老友的肩膀,並向他吐槽伊甸身上各種不合理的地方。
而他們吐槽的對象則乘機溜到瑪格麗莎旁邊,和她商量起之後的計劃。
隻要薩弗林能說服自己的老朋友,那麽他們就不需要動用馬刀這個殺手鐧,也不用考慮大陸平衡的事情——沒有誰比年輕查理曼更適合艾國皇帝的位置。
伊甸顯然忘記了艾國的其他公爵不可能永遠待在新飛升堡,他們也有自己的封地,也有自己的人民要照顧。
事實上,不管飛升堡裏發生了什麽,隻要這些事情影響不到他們的地位,這些公爵便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就是說,伊甸當街拔菜刀砍人然後騎摩托跑路是完全可行的。
但他太喜歡帶入自己老家那一套,以至於錯失了最好的裝X機會。
不過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壞事,所以瑪格麗莎暫時不準備點醒被地球曆史束縛的某人。
反正他遲早能察覺到不對勁。
帶著這樣的想法,瑪格麗莎微笑著附和道:“那麽親愛的伊甸先生,你認為後世的曆史書會怎麽形容今天發生的事情呢?”
這話讓伊甸很受用,作為曆史老師,他上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見證曆史。
現在不僅見證了曆史,更成為了曆史的創造者,要不是這半年經曆的事情太多,他估計會激動到哭出聲來。
“你想聽正史版還是吟遊詩人版?”
“都說說唄。”
“在偉大旅法師伊甸的幫助下,查理曼皇帝最終擊敗偽裝者,重新成為艾科納弗帝國至高無上的帝皇。這是吟遊版。”
“火焰1012年,查理曼擊潰叛黨,奪回王位。這是正史版。”
“......你不覺得兩個版本差得有點多嗎?”
瑪格麗莎原以為兩個版本隻會在伊甸的自我吹噓上有出入,但她沒想到他居然能忍住自誇的衝動。
“還好吧,畢竟像我這樣的外援隻配存在於野史中,正史裏出現一個字都是對王權的挑釁。”
“但你又不是史官。”
“作為學者,要有考據精神。”
“......”
瑪格麗莎突然覺得不該陪伊甸聊曆史,因為這會讓自己看起來很蠢。
不過米海爾卻非常讚同伊甸的話,法師吊著手臂走到兩人旁邊,稱讚著伊甸對待研究的態度。
“你說什麽!喬治·埃莫爾不在那裏?我們堅持的一切都是徒勞!埃莫爾帝國的解體是必然!!!”
查理曼的大喊打斷了法師與旅者的談話,他們被迫中斷話題,向爭執中的兩人走去。
“該死,薩弗林,你不能這麽做,我必須去那裏看看,喬治陛下他...他不可能背叛帝國!”
年輕法官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哭腔,看來埃莫爾皇帝拋棄帝國這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我明白你的心情,查理,但請相信我,那裏不是什麽好地方,這個世界的你就是因為那座該死的墳墓而變成了一個瘋子!”
薩弗林和影子拚盡全力才將查理曼按進陰影位麵,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在奮力掙紮,甚至不惜燃燒自己的靈魂。
“見鬼,有誰能過來搭把手嗎?艾薩克!”
“來了來了,別叫這麽大聲!”
伊甸跳入他們開辟出的通道,並向查理曼傾斜神聖眼淚。
在神聖的作用下,他的靈魂火尚未完全燃起,便已徹底熄滅。
《理想者哭泣》
伊甸發誓,這是自己頭一回見到一個中年人哭得如此傷心。
也許這就是樹立完美榜樣的代價吧。
一時間,伊甸想到了許多,幸好他隻是個沒啥理想的高中教師,所以種種想法並未擊潰他,將他變成又一個查理曼。
“對不起...是我...做得還不夠好...”
盡管四十年前的查理曼隻是個三十出頭的小夥子,但他卻將帝國衰落的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即使被人拉到四十年以後,他依舊無法釋懷。
“查理,這與你無關。”薩弗林像前輩安慰後輩那樣抱住查理曼,“我敢向火焰發誓,帝國曆史上絕對找不出第二個做得比你還好的法官。都是喬治的錯,如果他願意留下來而不是帶著皇後逃入墳堆,埃莫爾就不會解體。”
“我想重建埃莫爾帝國。”
也許是沒有看到喬治留下的信的緣故,這個查理曼不僅沒有精神失常,反而更加堅定了振興埃莫爾的決心。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殺死墮落的自己,然後將國名改回來。
冷靜下來之後,查理曼目光堅定地注視著老友,並問道:“我...有沒有殺光迪菲特的子嗣?”
“伯利安還活著,但也隻有他還活著,其他人...不是被我丟上戰車,就是被你送上絞架。”
過去,薩弗林從未想過自己的朋友還能回來,所以做了許多錯事,這使得他在麵對年輕查理曼時顯得底氣不足。
“我會親自向他道歉,但在那之前,我們得先把那具王座上的幹屍拽下來,他沒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
待倆傳奇徹底離開陰影位麵,並且注意力絕對不在這裏之後,伊甸悄悄把手伸向卡牌盒,準備在決戰之前最後來上一張。
不過他沒摸到卡牌,隻摸到一塊符石,從上麵的符文來看,這應該是一塊簽筒符石。
在某個古早的版本,簽筒符文配上白卡配上豐收符文和一些箱子便可以輕鬆實現全道具收集。
但現在肯定不行,所以伊甸這次抽卡等於沒抽。
“走吧。”收起符文,伊甸對瑪格麗莎說道,“該去見證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