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越窗戶之後,伊甸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旁邊,然後他就被某個立在窗邊的人體模型嚇了一跳,差點摔倒地上

“怎麽了?”看到他露出如此驚恐地表情,瑪格麗莎急忙跟進去,並看向窗戶旁邊,“!”

以伯雷坦目前的科技水平,顯然造不出如此真實的人體模型,所以這個連嚇兩人的東西隻能是由活人製成的。

他們翻進塔樓後沒過多久,那種金屬敲擊底板的聲音便再次響起,並且聲音的來源正在逐漸靠近樓梯。

“他發現我們了。”瑪格麗莎不再盯著模型發呆,而是迅速跑進房間的陰影當中。

“有必要給自己加戲麽......”

伊甸認為她這麽做實屬沒有必要,都住廢棄塔樓了,還能是什麽了不起的人嗎?況且光是用活體標本裝飾塔樓就足以讓自己宣判其死刑。

所以伊甸沒有半點躲閃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在四樓中間的破木椅上坐下,等待聲音的製造者走下樓梯。

幾分鍾後,他等到了自己的目標。

然而住在廢棄塔樓中的卻並非人類或者別的生物,而是一台長滿苔蘚的老式花崗岩魔像。

魔像腹部存在一個被水晶封上的空腔,某種棕紅色的**隨著魔像的移動而左右搖晃,連帶著浸泡在其中的人類大腦也跟著左右搖晃。

“這特麽又是什麽,某種惡俗的中世紀科學實驗?”

魔像出現的瞬間,伊甸便踢開了自己身下的椅子,然而人腦魔像給他的衝擊力實在太大,即使對此早有猜測,他還是愣了一下。

但他的敵人卻沒有放過任何可以驅逐闖入者的機會,巨大的花崗岩軀體爆發出違背常理的速度,如同一輛正在奔馳的小型坦克一般向伊甸衝來。

倘若某人繼續愣神下去,那麽被花崗岩拳頭砸成肉泥將是他唯一的結局。

“小心!”

瑪格麗莎撲過來推開了伊甸,可她自己卻沒能躲過衝錘大小的石拳,像原本時間線裏被貨車撞死的白木蓮一樣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高塔牆上。

“伊甸...”少女使出全身的力氣向伊甸伸出雙手,眼中流露出不舍和懊悔,“你一定要...”

她頭一歪,死了過去。

伊甸不知道瑪格麗莎是真死還是假死,但他現在沒空在意這個,因為魔像在處理完拳頭上沾染的少女鮮血之後,再次轉身衝向自己。

它的上半身在瞬間完成九十度旋轉,那雙鐵鍋大的拳頭恨不得把擋在麵前的空氣也一並粉碎,如果不能解決掉這隻大塊頭,那麽它絕對不會因為顧忌主人麵子而放棄拆樓。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能碰上你這種東西。”

伊甸一邊狼狽地躲避著掄圓的拳頭,一邊尋找合適的攻擊角度,操縱魔像行動的是那顆位於空洞中心的人腦,隻要解決掉他,敵人自會不攻自破。

可惜魔像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不論是怎樣大開大合的攻擊,總有一隻手捂著胸前的水晶板,導致伊甸始終找不到適合的位置。

隨著魔像的逼近,供伊甸閃避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再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陷入無處可躲的境地,到那時候,他除了被錘下高塔外再無其他可能。

“果然還是擺脫不了道具依賴啊......”

眼瞅著鐵鍋大的拳頭就要砸到自己的腦袋,伊甸按下暫停按鈕,讓時間短暫地停止於此。

隨後,他慢慢悠悠地繞到魔像後麵,用火焰大劍砸開了保存大腦的水晶板。

“現在,你還認為我們隻是普通的闖入者麽。”

伊甸對著已經死去,但是沒有完全死去的魔像問道,然而回答他的人確實另一個應該死在時停之前的人。

“能不能別欺負死人不會講話。”瑪格麗莎不再扮演屍體,靠著時停抗性走到伊甸旁邊,“你就不覺得羞愧嗎?”

“沒。”伊甸隨口應付一句,然後繞過少女,向頂層走去。

第五層同樣存在許多人類活動的痕跡,甚至還能看到幾件嶄新的衣服,但這裏並沒有其他人,隻有一個看上去像是用來給魔像供能的齒輪裝置。

奇怪的布局讓伊甸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好像法師塔還存在一個第六層一樣。

然而就算他翻遍整個第五層,也沒有找到前往第六層的階梯。

除非魔像也需要穿衣進食,否則伊甸想不出這些隻有人類才會需要的物品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要不解開時停試試?”

正當伊甸苦尋無果的時候,瑪格麗莎出聲提醒道。

“說不定這個第六層被某種空間法術遮掩,隻有正常世界才能激發那條通道。”

“有道理。”伊甸回憶著自己之前探索出的第五層布局,覺得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於是解除時停,解開了對世界的束縛。

隨著時停結束,淡藍色的光點從齒輪裝置核心出飄出,在半空中組成一道半透明的魔力樓梯,原本密不透風的天花板也在樓梯形成後向左右兩側分開,露出一個可容人通過,但是不可容光通過的漆黑通道。

“進去?”

瑪格麗莎飄在通道附近,試探性地把手指伸到另一邊,借助手指提供的視野,她發現通道另一端是一個類似邪教祭祀場的房間,一個身披紅袍的人站在房間中央的水晶柱前,緊盯著柱上的法球不放。

“隻能進去。”

伊甸不知道她在另一邊看到了什麽,但既然門都打開了,繼續呆在第五層顯然是不禮貌的表現,不論法師塔真正的主人是誰,他都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歡迎來到高塔,伊甸·艾薩克,以及...瑪格麗莎·懷特。”

兩人剛穿過通道,那個一直站立不動的人影便轉過身子,用法師們特有的強調說道。

觀察那人的時候,伊甸無意間發現法球中播放著高塔的俯視圖,這位高塔之主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可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出手,隻是派出魔像試探。

高塔法師的心思並不單純,從他將活人分別製成模型和魔像來看,也許他也和許多自信的法師一樣,覺得自己可以穩吃伊甸這個不是傳奇的傳奇。

“你是在給給我們準備歡迎會?”

打破沉默的是瑪格麗莎陰陽怪氣的文化,她一直沒法習慣雙方對峙時的死寂,如今也是一樣。

然而他們的敵人卻沒有為這明顯冒犯的話語表現出不滿:“如你們所見,我是一名醫學派法師,為了破解人類的奧秘,我在此鑽研許久,但是...你們知道的...”

高塔法師的語氣陡然低沉,仿佛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什麽非常可怕的秘密。

“沒有實踐,再完善的理論也隻是理論,過去,我一直被自身道德約束,隻敢研究那些動物的屍體。但是,低等的動物又怎麽能和人類相比?”

提到解剖,高塔法師眼中流露出狂熱的情緒:“它們孱弱的大腦甚至無法承受一次簡單的思考,而思考對人類而言隻是一件每時每刻都會做的事情。”

他用力拍打著長袍,似乎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失敗無數次以後,我從堆成小山的動物屍體中明白了一個道理:畜類與人類沒有任何共通點,要想知曉人類的秘密,就必須從人類下手。”

“所以你想辦法殺死了那人,並且將他一份為二,腦子塞進魔像,軀體做成標本?”

“如果想要徹底了解一個人的構造,就必須從內部觀察他的身體,尤其是大腦,一顆戰死者的腦袋沒有任何價值。隻有鮮活的,剛從軀體中取出來的大腦才是諸神贈與人類的禮物,它讓我們有別於動物,有別於植物,它讓我們成為了萬物之靈長。”

《一長串地球人無法理解的伯雷坦名詞》

法師在講述自己的發現時情緒非常激動,即使是伊甸這個文科生,都能從他後來講的那些自創名詞中聽出他究竟在人體研究上下了多大的功夫。

和邏輯客一樣,這也是個可以為學術而濫殺無辜的博學者。

即使是地球上的中世紀,喪心病狂到如此程度的科學家也並不多見,盡管當時的教會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但更重要的是地球不存在魔法對人的異化。

這種可以扭曲現實,並且能夠被天才輕鬆掌握的能量無疑拉大了法師與普通人的差距,甚至於將他們劃分為兩個不同的物種。

若非薪皇是個不折不扣的平等主義者,他後來的接班人也可以堅定不移地走在“降低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的道路上,如今的伯雷坦隻怕會更加混亂。

相比之下,伊甸都開始懷念沙漠裏的愛德華法師了。

沙漠學者雖然沒什麽本事,連晉升議員都需要靠考古,但他至少沒做出慘絕人寰的暴行,見到暴屍荒野的野人也會幫忙埋葬,哪像這些學術狂人。

同樣是半路碰上,和沙漠學者相處的難易度簡直可以用天堂來形容。

他甚至會心平氣和地和同行者做交易。

巨大的落差讓伊甸不得不感歎法師與法師之間的不同,現在,他也可以自豪地說一句:成績不能代表榮耀,我見過最高尚的學渣,也見過最卑劣的學霸。

然而不等他真的說出這句話,高塔法師便不再講述那些難懂的自造名詞,轉而說出了自己一直在塔頂等待的目的。

“自從獲得他的屍體以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普通人的大腦都可以賦予無智魔像等同於人的智慧,那法師的大腦呢?尤其是像你這樣接近傳奇的法師,你的身體,又能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似乎是覺得這麽說有些狂妄,法師急忙改口:“抱歉,我並不是說隻有你才配成為我的研究對象,事實上,在今天以前,我從未想過你會經過這裏。我是說,你的出現將會讓我取得突破性的進展,甚至...甚至隻需要犧牲你一個,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傳奇法術!”

他再也顧不得法師的體麵,激動地大喊:“殺死那家夥讓我無法入眠,我早就受夠良知的譴責了,我需要一個可以解決一切困難的機會!”

“哪怕哪個機會是殺死我?”

“是的,這是必要的犧牲,你的死可以推動人類學前進一大步,以後的學者也許再也不用像我這樣被迫殺人!”

昧著良心殺人這事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所以伊甸並不相信法師的自我辯解。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又一個高智商殺人犯為自己找的借口罷了,如果他擁有為科研付出一切的覺悟,就會優先以自己作為研究對象,而不是對路人痛下殺手。

一個從未考慮過犧牲自己的學者,沒資格被稱為先驅。

因此,伊甸選擇了拒絕。

法師怔怔地望著他,似乎在思考為什麽自己掏心掏肺的勸說隻換來一句“抱歉,我拒絕”。

“難道你也和那些短視的凡人一樣,看不到我的研究的偉大?”

“你的研究是很偉大。”伊甸先是肯定了法師的研究方向,接著話鋒一轉,“但是你這個人不怎麽偉大。”

“什麽?我為此不惜忍受良知的譴責,你居然說我不夠偉大?”

“是啊,‘他失去的隻是生命,但我可是遭受了良知的譴責啊’,這種屁話說說就好,別想著拿它忽悠別人,你的良知再特麽重要,能比別人的命重要?”

“所以...你決心要破壞我的研究,是嗎?”

“你都不舍得為了科研放棄生命,我又怎麽舍得呢?”

“你的愚行會導致許多無辜人遭遇不必要的死亡,你將會是全人類的罪人。”

“後人的事情就讓後人自己決定吧,我無權替他們做出選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盡量晚點死。”

伊甸沒有試著給自己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拒絕的原因很簡單,單純是因為還沒有活膩。

“請原諒我。”

高塔法師輕撫著身邊的法球,從第六層地板下方召喚出一個伊甸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道具。

“小白!趕緊自爆!”

《吐根式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