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器本身是半透明的,所以伊甸可以透過那層外殼看到裏麵發生的情況,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伯爵正在做得事情都和他那遠在地球的昆蟲遠親沒什麽區別。

一樣的吸血,一樣的吐出某種麻醉性**,想來他當初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感染的其他人。

不過用感染人類的方式對付百變怪還是有些不夠看,如果瑪格麗莎之前沒有做任何準備,或許她會因為被偷襲而失去自主權,然而伯爵在吸血之前浪費了太多時間用以吸引伊甸注意,所以他悲劇了。

口器中湧動的鮮紅色**突然由內而外地變成黑色,幾個呼吸的工夫,少女便將自身所有體液轉化為焦油,其中也包括被伯爵吸入體內的部分。

“石油好抽嗎?”

在伯爵震驚的目光中,瑪格麗莎配合地把手湊到他的口器旁邊,然後射出一束極細的硫磺火。

《石油爆炸》

幾乎轉化為焦油袋的少女與伯爵一同化作一顆熾熱的火球,非人的嘶吼聲響亮到連遠在莊園外摸魚的阿爾伯特議員都能聽見。

唯一可惜的點就是瑪格麗莎在捏自己的時候沒給自己捏成重量級選手,即使將身上所有物質全部轉化成焦油,總重量也不超過五十千克,否則他們完全可以用一次偷襲報廢掉莊園主。

“還不錯吧。”少女一臉得意地出現在伊甸身邊,她非常滿意自己之前的表演。

“確實不錯,你這普通人裝得真像,連我都快信了。”伊甸一邊往伯爵的方向丟各種爆炸物,一邊誇道,“建議多整。”

“那是,你也不看我...”

大理石巨像突然從炮擊的失衡中恢複,猛地撲向背對著它的兩人。

上千噸重物自由落體時產生的動靜並不比一場小型自然災害要小,並且它的覆蓋範圍過於巨大,以至於伊甸就算注意到也沒辦法逃跑。

“再見,伊甸,希望你能以平常心對待下一個我。”

瑪格麗莎從側麵抱住伊甸,以部分價值為代價,給他施加了一個向外的推力。

“沒必要這麽悲壯吧,你又不是不能搞——”

伊甸仿佛被塞進坦克炮管裏的人肉炮彈,一眨眼便消失在巨像投下的陰影之外,他的聲音被不斷拉長,最終化為一聲淒厲的慘叫。

“我當然可以走房間逃跑,但你不覺得這麽做更有意思嗎?”少女仰望著被自己毀容的雕像頭部,“如果你能有點救世主的自覺就更好了。”

重達數百噸的大理石軀幹轟然落下,激起的水花甚至短暫遮蔽住了天空,即使是抽空搞小科研的阿爾伯特議員都為此停下手中的項目。

盡管他依舊不覺得事情有多麽嚴重。

“我說你有必要麽......”

伊甸氣喘籲籲地坐在沼澤地裏,旁邊飄著幾隻斷手斷腳的小天使——這是他為了讓自己速度降下來付出的代價。

“當然有!”少女扒開兩邊的小天使群,走到他身邊坐下,“我尋思你平時看的小說也不少,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情節給忘了呢?”

“你不能碰上穿越就真把自己當小說裏的人啊,況且你又你死不掉,再悲壯又有什麽意義,還記得DC漫威各種重啟宇宙的時候漫迷們是怎麽罵的麽?”

“不記得,我從來不看漫畫。”

雖然瑪格麗莎這句話殺傷力很大,但終結談話的人確是伯爵,被火焰從內而外灼燒過一遍的他並沒有死透,即使大部分組織已經碳化,他的行動速度依舊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我在此向你們道歉兒,艾薩克先生以及懷特女士,是我低估了軍事情報處的消息,他們的情報確實不像其他貴族說得那樣可笑。”

作為極少數能力欠缺,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可取之處,隻能靠血統維持優越感的老牌貴族,伯爵到現在都放不下那套落後時代的貴族利禮儀,哪怕兩人剛剛才給他整一發大的,他也要習慣性地吹捧一波,並用他那斯萊瑟人特有的口音證明自己會輸不是因為實力不行。

伊甸見過嘴硬的,但是沒見過這麽嘴硬的,他覺得自己應該適當地拆穿一下,能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最好,即使沒辦法擊潰,也要為自己創造一些優勢。

就像《武器大師》一書中記載的那樣:當你沒有合適的武器時,不妨試試話語,勝利的最好方式永遠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大可不必。”他仿照書中給出的語句結構編出一段嘲諷的話語,“在很多時候,情報屬於外界助力,它最大的作用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碳。事實上,就算你當初重視情報也改變不了什麽,因為你骨子裏就是一個會被人欺騙,會被人偷襲的無能者。”

“你說...我是無能者?”

伯爵的語氣十分誇張,就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

“把自己妻子殺死然後釀成紅酒分發給其他人飲用的人,難道不算無能者?”

“妻子?你說那玩意兒是我的妻子?哈...哈哈哈哈,你見過哪兒個男人會娶怪物為妻?那種玩意兒你說它是人我都覺得好笑。”

伯爵再也忍不住了,他放聲大笑,笑到腰都直不起來也不曾停下,體表的碳化甲殼因為身體的顫抖不斷脫落,露出下方淡白色的新肉。

聽到伯爵的話,伊甸思考了一小會,轉頭看向旁邊的瑪格麗莎:“他都這麽嘲諷你了,不表示一下?”

“我怎麽感覺他這是在罵你不是男人?”

少女以同樣犀利的話語回懟道,然而沉浸在互懟中的兩人都忘了他們前麵還站著一個被激怒的敵人。

隨著所有燒焦的甲殼全部脫落,伯爵再一次對兩人發起攻擊,因為上一次在瑪格麗莎身上吃過虧的緣故,他這一次專門繞靠少女,準備拿沒有任何防備的伊甸開刀。

一麵法蘭公爵曾經使用過的附魔大理石盾牌憑空出現在伊甸身後,替他擋住了直奔頸部動脈而去的管狀口器。

“先解釋清楚再打也不遲。”

作為法蘭公爵的合作者,伊甸比誰都相信公爵大盾的防禦力,他相當愜意地靠在盾牌背麵,對著愣住的伯爵說道。

“說說吧,為什麽你要稱呼自己的妻子為怪物?據我所知,那些賓客和庭院中的侍從,似乎都稱呼她為...伯爵夫人。”

“你——唉...”伯爵剛想發作,卻被大盾表麵亮起的微光打斷,麵對足以抵禦深淵潮汐的傳說級防禦,他選擇妥協。

“她不是我的妻子。”非人的口器中傳出器官碰撞的哢嚓聲,“你隻要打聽過我的身份兒,就應該知道,我根本沒有結過婚兒。”

“什麽意思?”

“他們之所以會認為她是我的妻子,全是因為那些混兒在紅酒中的毒血。”

“停。”瑪格麗莎突然打斷道,“為什麽你每句話裏都要帶兒?”

因為亞當語自動將斯萊瑟地區的口音翻譯成兒化音,瑪格麗莎在聽伯爵講話的時候非常不舒服,就好像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德納爾涅老牌貴族,而是一個地道的BJ人。

“你們難道沒去過兒斯萊瑟嗎?”伯爵詫異地看著少女。

“得,這是把伯雷坦方言翻譯成地球方言了。”

瑪格麗莎心情複雜地捂住額頭,她第一次意識到伯雷坦是個很大的世界,而非幾座城鎮幾座城市,這裏的人也有自己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也會說一些奇怪的話,講一些奇怪的中世紀故事。

這讓她“地球才是多元宇宙中心”的觀念大受打擊,必須逃到房間裏一個人待一會才能冷靜下來。

“她在幹兒什麽?”

瑪格麗莎莫名奇妙的舉動令伯爵和伊甸找到了相同話題,兩個敵對的男人居然在這時候聊到了一塊。

“我也想知道。”伊甸看了看跑進房間裏和分身自言自語的少女,無奈地說,“還是說回你老婆的事情吧,她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不是我的妻子!”伯爵反複強調,試圖改變伊甸腦海中的觀念,“她隻是一個像你一樣的不速之客兒,在其他人的注視下走到我的身邊,試圖取代我成為宴會的主角兒。”

“然後你就把她釀成了紅酒?不至於吧。”

“那是第三步。”伯爵左右晃動口器,以表示自己的不滿,“我一開始接受了她的請求,將她帶到宴會廳旁邊的陽台兒,準備用金錢勸她離去,但那該死的女人居然在我取錢的時候現出原形,想要將我轉化為她的血仆!身為帝國皇室,我怎可能容忍那種低賤的血液兒進入我的身體!所以我殺死了她,就像我殺死其他試圖玷汙貴族血統的賤民。”

提起自己過往的功績,伯爵一下子興奮起來,仿佛他生來便是為了維護皇室血統的純粹。

“那你為什麽要把她做成血釀?”

伊甸不是很能理解這貨的腦回路,如果他認為血族會汙染王室血統,就應該把伯爵夫人丟到火堆裏燒成灰,而不是把人吊起來釀酒。

“我聽人說兒少女的鮮血可以使人恢複年輕,就想著少女吸血鬼的鮮血效果可能會更好...”

伯爵如同一個聽到小道消息以後立刻實踐的中年人,半不好意思半自豪地吹噓道。

“不過放心,我從來不對人類出手,這是帝國貴族的底線兒。”

“你這麽有底線怎麽還對我出手?覺得我不像人還是?”

盡管現在說這是可能會導致談判破裂,但伊甸還是忍不住,他覺得有些槽不吐就是對自己不尊重。

“入侵者無關種族。”伯爵卻好像早就預料到一般,用過來人的語氣教育道,“即使是最低賤的貧民兒,也知道驅趕闖入自己家中的強盜。”

“還挺有道理的哈。”伊甸沒想到區區伯爵都能說出如此正確的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隻能趕緊轉移話題,“如果我說我可以幫你解脫,你樂不樂意?”

“不樂意。”伯爵繼續晃動口器,“我還年輕兒,不想這麽早去見弗雷姆陛下。”

就目前來看,伯爵夫人的轉化可以說是相當溫柔,不論是飲下血釀的賓客,還是罪魁禍首伯爵,他們的思維模式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這令伊甸不禁懷疑,她的目標真的是將伯爵轉化為血仆?還是說她隻是想找一群同類,讓自己不用那麽孤獨?

“不行。”伊甸用力搖頭,試圖屏蔽腦海中的雜念,然而侵入性思維這玩意就像水裏的螞蝗,一旦纏上,就沒辦法輕易擺脫。

“等等,螞蝗?!”

一條熟悉的軟體吸血蟲在伊甸腦中一閃而過,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究竟在麵對什麽,以及自己為什麽會有剛才的想法。

“請你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精神上的螞蝗沒有實體,但伊甸可以肯定,伯爵絕對早就知曉它的存在。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讓它咬你的,隻是...”

伯爵夫人的聲音從巨像殘骸的方向傳來,也許是伊甸和伯爵之間的關係過於融洽,這個真正的血之上位者終於坐不住了。

“夠了!你到底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不等伊甸開口,伯爵便義正言辭地斥責道,作為加害者,他這時候居然表現得比受害者還要憤慨。

“我沒有裝,路易,我隻是...”

“你!沒資格!說出我的名字!”

因為過於憤怒,伯爵甚至忘了維持埃莫兒時代的斯萊瑟口音,他加速衝向伯爵夫人,卻被自身血液所拖累,撲倒在打著折扇的女人裙下。

“路易,你遲早會意識到我對你的愛,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是不會讓你死的。”

女人俯下身子,輕輕攙扶起倒地不起的伯爵,在他耳邊溫柔地說道。

“見鬼,伊麗莎白,你不能...好吧,艾薩克,我收回之前的話,趕緊用上你全部的手段,殺死我,別讓我變成...”

伯爵夫人輕握右手,伯爵便像被下禁言術的瑪格麗莎一樣口不能言,隻能用乞求的眼神看向伊甸。

“艾薩克先生,你也想加入我們嗎?”

“我拒絕。”伊甸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伯爵夫人的群p請求,同時迅速從卡牌盒中抽出一片光點,“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