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

鬆亞被一隻爪子扯住,一起摔下去之後,差點摔懵了,它一邊惱怒地低吼,一邊掙紮著爬了起來,而另一邊再次摔下來的穆拉是真的摔懵了,它試圖爬起來,甩了甩自己有些暈頭轉向的腦袋。

“穆拉……”鬆亞一眼便認出了這是穆赫的弟弟,穆拉。

這還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穆赫殺了它的兒子,現在它居然遇到了穆赫的弟弟,鬆亞的利爪伸出,勾著地麵,它看到穆拉從地上爬起來,還未站穩,鬆亞見狀便趁此機會立刻發動了攻擊。

它的後爪猛地蹬地,狠狠撲向了穆拉,張開的獠牙直衝著穆拉的脖頸,這一口要是被咬結實了,極有可能被扯下一大塊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穆拉驟然清醒過來,它本能地朝著旁邊側倒,以一個虎趴的姿勢躲開了攻擊,而後幾百斤的身軀靈活爬起,它扭頭對著一擊不成,準備再次發動攻擊的鬆亞發出了威脅的低吼。

但是它很清楚,自己不是鬆亞的對手。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穆拉露出了獠牙,低壓上半身,脊背因為緊張而繃緊,雖然還有些頭暈,但竭力集中精神注意著鬆亞的動向。

兩虎交戰,稍稍一點疏忽極有可能讓它送命。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陸森經過的路上?”鬆亞是一路跟著陸森的氣味聞過來的,但是這氣味中斷在了這裏,卻遇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穆拉,這讓鬆亞不得不懷疑穆拉是不是見過陸森了,想到這裏,它下意識微微湊上前,輕輕嗅了嗅味道,雖然味道已經很淡,但依舊能聞到穆拉身上有一點屬於陸森的氣味,鬆亞頓時怒火湧上心頭,它咬牙道:“告訴我,陸森在哪?”

“陸森……”鬆亞不提就算了,一提起陸森的名字,穆拉就想起對方為了救自己和棕熊一起摔下去,雖然沒有發現陸森的屍體,但是以陸森那副戰力,遇到棕熊也是死路一條,它頓時精神都萎靡了一些,神情頹廢道:“它應該死了。”

鬆亞一愣,歪了歪腦袋。

“陸森是為了救我死的,你找它幹什麽?它跟你很熟嗎?”穆拉正處於愧疚之中,乍一聽鬆亞這副語氣,頓時也有些火大了。

“死了?嗬。”鬆亞嗅了嗅味道,它的確是從穆拉的身上聞到了一絲陸森的氣味,但是卻沒有半點血氣,前不久才被騙了一次的鬆亞,這次說什麽也不相信了,在它眼裏,陸森的信譽度為零,和陸森混在一起的穆拉也不值得信任,它低低吼著,利爪勾起,目光陰冷地盯著眼前的穆拉,四顆尖利的獠牙露出,能輕易洞穿獵物的脖頸,給它致命一擊。

穆拉渾身緊繃,準備迎戰。

鬆亞低吼了一聲,張開了爪子,猛地朝著穆拉主動進行攻擊,穆拉一邊躲閃,一邊還擊,但實力的差距太過明顯,與其說是在戰鬥,不如說是被揍。

這邊兩頭老虎為了陸森正在緊張戰鬥著,而另一邊,陸森正愉快地泡在了水裏,滑動著四肢,學習怎麽遊泳。

“讓你遊泳,不是讓你把腦袋埋在水裏的。”站在岸邊的穆赫看著陸森,它歎氣道:“你快溺水了。”

其實陸森是會遊泳的,作為人類的時候,他甚至遊泳技術很不錯,經常遊泳健身,但現在變成了一頭東北虎,他本來想和以前一樣的姿勢一起遊泳,但他明顯低估了東北虎的體重,就這樣眼睜睜地沉入了水底再爬起來,然後再沉底……

這樣反複多次,遊泳還沒學會,水已經喝飽了,陸森覺得今晚不用進食了,肚子已經很撐。

陸森不是沒有嚐試過換種方式,但是他對東北虎怎麽遊泳的這方麵知識並不了解,隻能扒拉著水趴在岸上,兩隻後爪還在水裏,前爪扒拉著岸邊的石頭,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看上去有些狼狽,穆赫走過來的時候正趕上陸森甩幹身上的水,頓時水珠飛濺。

這已經不是穆赫第一次被陸森甩水珠濺到了。

“你也要下水嗎?”陸森注意到這一點,連忙轉移穆赫的注意力道:“我給你挪位置。”

“不用,你老老實實地待在水裏。”穆赫一眼看穿了陸森在打什麽注意,它從另一邊的位置入水,先用爪子試探了一下水溫和深度,然後才緩緩入了水,它劃動著前爪和四肢,在陸森的四周遊動,水麵上隻浮現著它一半的腦袋,下顎部分都埋在了水裏,看上去像是一條金色條紋的鱷魚。

“狗刨啊?”陸森扯了扯唇角,這遊泳姿勢,不就是狗刨嗎?

“你說什麽?”穆赫雖然在遊泳,但憑借著它敏銳的聽覺,也聽到了陸森的話,扭過頭朝著陸森這邊遊來道:“你剛剛說什麽?”

“誇你遊的好。”陸森立刻狗腿地吹捧道:“你的遊泳姿勢是我見過的老虎裏最好看的,最霸氣的。”

吹捧這件事情,別說是老虎了,就算是人也扛不住。

穆赫果然注意力被轉移了,它的耳朵微微抖動了一下,本來隨意遊動的姿勢變得正經了一些,尾巴在水裏飄著,時而擺動兩下,“你也會學會的,我教你。”

“啊?”陸森先是一愣,他倒是本來就想跟著穆赫學習遊泳捕獵爬樹等生存技能,但不等他開口,穆赫就主動去教他,的確是讓陸森有些愣住了。

據他所知,幾乎沒見過哪頭東北虎對同伴這麽耐心,應該說,東北虎幾乎沒有同伴,獨來獨往的。

“你在愣著幹什麽?”穆赫開口問道。

陸森連忙回過神,他鬆開爪子,跟在了穆赫身後,穆赫教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兩頭老虎在水潭裏充當著鱷魚,張開嘴遊來遊去,陸森這才發現,東北虎遊泳的姿態並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狗刨,相反,東北虎遊泳的時候動作很輕緩,帶出來的水波都很小,動靜很輕,如果是夜晚不注意的話,都不一定能察覺到一頭老虎正從水裏向他靠近。

陸森的體力相比起穆赫而言要差很多,加上之前的遊泳方式不對,在水裏撲騰了一段時間後就準備上岸了,爬上岸邊的陸森看著水裏的穆赫,再次覺得東北虎不愧是森林之王,這簡直就是全能了。

穆赫當然不知道陸森在想些什麽,在陸森上岸之後,它便一個擺動著四肢遊向另外一邊,一隻小鹿正在低頭喝水,它時而抬起頭轉頭去看身後的灌木叢,在覺得沒有危險之後,才會繼續低頭喝水。

它已經這麽謹慎了,但是還是沒能防備到在水裏埋伏著的東北虎。

穆赫幾乎是猛地撲了出來,張開獠牙,直衝向這頭小鹿,一口準確地咬住了對方的脖頸,小鹿發出了慘叫聲,四肢亂踢想要逃走,但是它的這點掙紮對於猛虎而言,無異於是撓癢癢,輕而易舉便將小鹿從岸上拉到了水裏,而後直接用力撕咬,水裏很快就漫開了血色。

小鹿竭盡全力撲騰了兩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穆赫隨意叼著小鹿上了岸,將其扔在了地上,而後甩了甩身上的水,九月份的天氣轉涼,東北虎皮糙肉厚,但水弄濕皮毛後黏在身上也並不好受。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而後將目光投向了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小鹿,這就是它這次的獵物了。

陸森圍觀了穆赫在水中伏擊這頭小鹿的全過程,狩獵技巧幾乎堪稱完美,他想著如果是自己,估摸著還沒等遊過去,這頭小鹿應該就察覺到動靜然後跑了。

“吼——”穆赫一隻爪子踩在了小鹿的身上,張開獠牙發出了虎吼聲,催促著陸森過來。

陸森也躍下水,學著穆赫教他的方式,劃拉著自己的四肢,盡量小聲地遊向穆赫這邊,它們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對於陸森這個初學者而言,這個距離剛好,不至於劃水到一半就沉底了。

穆赫低頭撕咬著小鹿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視了一眼水中,見陸森雖然遊得緩慢,且水花很大,但目前沒有沉水的跡象,便放心地低頭啃咬獵物。

陸森上岸時兩隻爪子搭在了岸邊的石頭上,先抬起右後爪,然後用力爬了上去,不像穆赫輕易便叼著獵物,躍上了岸邊。

之前穆赫對陸森的說辭還有所懷疑,現在看陸森這副模樣,心中已經信了大半。

但它更清楚,像陸森這樣的老虎,在這片森林裏一旦遇到了同類,那就是必死無疑。

東北虎的一生都居無定所,不斷戰鬥,能活下來並且長大的東北虎,基本都是同類中的佼佼者,弱者在還是幼崽的時候就很容易夭折,甚至是被自己的同窩兄弟殺死。

陸森上岸後先找了個離穆赫稍遠的地方,甩幹淨身上的水珠,這才抬爪朝穆赫走來,在水裏的時候沒有察覺爪子的痛感,現在上了岸,爪子肉墊踩在了小石子上,爪墊□□裏的傷口又在微微滲血,陸森坐在地上抬起爪子抬了抬,而後勾著受傷最嚴重的右前爪,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穆赫。

穆赫注意到之後,它起身將獵物叼起來,在路過陸森身邊的時候,將吃剩下的獵物隨意丟在了一邊,道:“

今晚在這裏休息,我去周圍看看,你最好老實地待在原地。”

大概是想起之前被陸森欺騙的事情,它微微轉身湊近了陸森,壓低聲音威脅道:“你這次再敢……”

不等穆赫說完,陸森便已經側躺在了地上,對著穆赫露出了肚皮,以示臣服,他道:“我保證不會跑的,放心吧,哥哥說話,絕對靠譜。”

穆赫:……

它張了張口,試圖再說些威脅的話,但是麵對著陸森這無辜的模樣,它隻能深吸了一口氣,將話咽了下去,沉聲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它轉身朝著林子裏走去的時候,還是覺得陸森有些不靠譜,不放心地轉頭看向陸森時,正對上陸森已經乖巧地蹲坐在地上,並且抬起爪子,舔了舔爪墊裏的傷口。

帶著倒刺的舌頭舔在傷口上有些刺疼,陸森有些心疼地用爪子蹭了蹭自己的臉。

察覺到穆勒正在看自己之後,陸森立刻抬起爪子揮舞了兩下,十分友好地喊道:“哥哥在這裏等你回來。”

穆赫直接轉身離開了,毫不留念地竄入了灌木叢裏,消失不見。

“東北虎,貓科動物,又稱為東北金漸層……”家裏養了兩隻貓的陸森看著這頭東北虎的動作,忍不住想起自家經常嫌棄自己的兩隻逆子,他歎氣道:“我走了之後,貓應該會送到動物園吧。”

這兩隻貓之前就是在動物園旁邊的流浪貓,是大晚上跑到了陸森的車底下,被他發現後帶回了家的,偶爾出差不在家的時候,都是放在動物園那邊養著的,給它們專屬的小貓窩,做的很精致,員工們都很喜歡這兩隻小貓,唯一的遺憾就是他以後再也看不到兩隻逆子了。

不過現在,他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一隻東北金漸層給養了,這大概就是風水輪流轉了吧。

*

穆拉雖然是穆赫的弟弟,但是兄弟倆的戰鬥力相差不止一點,被鬆亞撂翻在地的穆拉險險避開了幾次攻擊,它得要感謝平時被穆赫追殺,都已經逃出經驗了。

“你打架不行,逃命倒是可以。”鬆亞連續幾次落空了攻擊,它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有些煩躁地踩著地麵,聲音嘶啞道:“你是打不過我的,還不如被我殺了。”

“那可說不定。”穆拉嘴裏叫囂的厲害,但後爪卻悄悄往後退了一點,它的耳朵機警地抖了兩下,一邊警惕著來自鬆亞的攻擊,一邊尋找退路,鬆亞的耐心幾乎告竭了,就在它準備攻擊的時候,對麵的穆拉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跑,逃跑的身形非常靈活,一看就是經常逃命的。

鬆亞:……

果然,這幾頭虎都不是什麽好玩意。

鬆亞試圖追上去,但這裏的地形它並不熟悉,嚴格來說它已經到了自己的領地和穆赫領地的接壤處,之前才遇到的穆赫,難保穆赫不會溜達到這邊了。

鬆亞有自信殺死陸森,甚至是穆拉,但是麵對穆赫,它不得不謹慎一些。

遠在水潭邊的陸森毫不知曉自己的謊言就差一步,就被揭穿了,可惜東北虎是暴脾氣,但凡這兩頭有點耐心對一下口供,都不至於一直被瞞在鼓裏。

陸森正愉悅地享受著自己的獵物,撕扯開獵物的皮肉之後,將腦袋埋在裏麵,大快朵頤,就連虎須和臉上都沾著獵物的碎肉和濃稠的鮮血。

等穆赫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陸森已經吃飽了,癱軟在地,他那裏還有半點老虎威武凶猛的模樣,舔著爪子,搖晃著尾巴,甚至半闔著眼睛,躺在地上打滾。

他的肚子略微鼓起來,白色的腹部絨毛被他自己蹭得亂糟糟的,本來就沾了水有些黏的絨毛此刻更是沾上了不少草屑,這頭東北虎看上去舊了不少。

穆赫已經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幾次歎氣了,它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才抬爪走了過去,聲線微沉,帶著一絲嚴肅道:“你不知道腹部露在外麵是很危險的嗎?怎麽總喜歡躺著睡?”

陸森當然知道腹部露在外麵很危險,但是他睡著了,就睡懵了,自己下意識尋找習慣的睡姿,被穆赫的聲音驚醒之後,這才扭過身去看穆赫,沉思片刻後,陸森一本正經道:“我知道,但是這不是聞到你的味道了嗎?有你在,我安心。”

陸森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的東北虎從一臉嚴肅,變成了一臉呆滯,而後深深地看了眼自己,默默找了個離這裏不遠的地方趴了下來,它道:“周圍暫時沒有危險,但是除非是在我身邊,否則任何時候都不能隨意露出自己的腹部。”

“好。”陸森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見陸森答應的這麽快,穆赫反而覺得不太靠譜,它的話音剛落,將看到陸森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穆赫的身邊趴下,穆赫疑惑道:“你幹什麽?”

“聽你的話,睡在你身邊。”陸森抬起毛茸茸的大腦袋,輕輕歪了歪頭,似乎是等待著穆赫下麵的話。

穆赫的爪子有些不自在地抓著地上的草莖,直到將整塊草皮都給抓的翻過來了。

“也不用靠的這麽近。”穆赫往旁邊挪了點位置,它道:“我不習慣。”

它過慣了一頭虎的獨居生活,突然一頭公虎這樣靠近它,穆赫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隻得自行挪開點距離了。

夜幕降臨,整片森林陷入黑暗之中,鳥雀的聲音在靜謐的林中顯得格外明顯,偶爾有一兩隻小動物從灌木叢裏經過,穆赫即便是休息的時候都保持著警惕,它微微睜開眼睛看向了發出動靜的灌木叢,輕輕嗅了嗅,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再次閉眼休息。

就在它即將閉眼的那一刻,眼角餘光掃視到了旁邊的陸森,立刻再次睜眼扭頭看去——

陸森大概是白天遊泳鍛煉太累了,把虎給累壞了,雖然按照穆赫的要求將肚皮保護起來,但是卻是四肢攤開了睡覺,看起來活像是一張虎餅。

穆赫長這麽大,雖然身邊有個足夠傻缺的弟弟了,但像陸森這樣的睡姿,屬實是虎生罕見,它的睡意在看到這個睡姿之後就消失的幹幹淨淨,但陸森睡得很沉,壓根兒沒察覺到自己被一頭虎一直盯著看。

他睡得舒服的時候,虎爪微微鬆開,梅花爪墊正對著穆赫,穆赫起身走過去,低下頭去看了眼陸森爪墊上的傷口,然而卻不防陸森睡得半夢半醒,緩緩睜開了眼睛,以他的角度隻能看到一個虎頭離自己非常近,甚至朝著自己露出了獠牙。

他驚得立刻坐起,這一動作也把穆赫給嚇了一跳,它反射性地後退了兩步,喉嚨裏發出著低吼聲。

“你在幹什麽?”陸森心有餘悸,本來已經對穆赫稍微放鬆點警惕了,經過這一變故,他頓時脊背弓起,再次警惕了起來。

“看你爪墊。”穆赫倒沒有藏著掖著,它道:“傷的不深,但最近勾著爪子走吧,別碰地麵了。”

之前岩石尖銳部分劃傷了陸森的爪墊,一般虎爪的爪墊也是非常厚實的,但是這隻倒黴虎剛好被劃到了爪墊縫隙間的柔軟部位,這才疼的嗷嗷叫。

“爪墊……”陸森半信半疑,自己抬起爪墊舔了兩下,麵上裝作相信了穆赫的說辭,實則心中暗想著:誰家正經老虎半夜看別的虎睡覺?

“睡覺吧。”穆赫趴在自己的原地,低沉的聲線在黑暗裏帶著一絲冷意。

陸森悶悶地應了一聲,而後警惕地趴了下來,悄悄往旁邊挪動了一點,靠虎不如靠自己,萬事還得小心為上。

作者有話說:

穆赫:我隻是想看看它爪子上的傷口。

陸森:它不懷好意,嚇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