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從小性格就孤僻,渾身透著生虎勿近的氣息,即便是自己的母親和兄弟,它也並不喜歡挨得太近,東北虎喜歡獨立野性的性格在它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隻野鹿從林子裏走過,它在尋找鮮嫩的灌木葉子,低下頭嗅了嗅,試探了兩下之後,又立刻抬頭查看周圍的情況,從四周看了兩圈,確定沒有任何動靜暫時安全之後,這才低下頭啃食灌木葉子。

但掠食者往往會以蟄伏的形式等待著獵物主動進入陷阱。

一個合格的掠食者是不會貿然上前,從而嚇跑獵物的,它們的攻擊往往會使一擊斃命。

小老虎的尾巴從灌木叢中伸出,輕輕搖晃著,尾巴尖稍稍勾起,它正十分認真地盯著這頭野鹿隱隱露出了尖利的撩牙。

它勾起自己的利爪,見野鹿準備抬起頭的時候,就知道時機到了——

野鹿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便被身後的老虎猛地撲了過去,狠狠趴在了地上,它試圖掙紮著起來,但脖頸已經被這頭尚未成年的老虎咬住了,對方的咬合力驚人,即便是被垂死掙紮爬起來的野鹿拖行,也絕不放鬆一下。

鮮血立刻沾滿了這頭小老虎的臉,直到大老虎出現,將這頭野鹿徹底一口了結之後,它才抬起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而後鬆開了撩牙,不耐道:“不要插爪我的狩獵。”

母虎看了眼有些不省心的崽子,又看了眼正躲在樹後,被自己一個眼神驚得直接滾進了灌木叢的另一頭崽子,隻歎了口氣。

這兩隻崽子的性格差距也太大了。

穆赫低下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利爪上沾著獵物的鮮血,但沒有將對方一擊斃命,對於穆赫而言,這是它自己的失誤,它輕輕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轉身朝著休息的地方走去。

身後的母虎看了一遍穆赫,又看了眼正努力爬起來的穆拉,再次歎了口氣。

成年的老虎一般都會離開母親獨自生活,它們的領地意識很強,至少雖然現在穆赫尚未成年,但已經有了較強的領地意識,即便是身為親弟弟的穆拉也不走近它的領地範圍。

穆赫比穆拉更早離開了母親,它需要獨自去尋找一片領地,根據它的習慣,它並不喜歡自己的領地距離母親的領地太近,穆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這頭東北虎踏上了獨自生活的新征程。

而和它一起走的,還有某頭猶猶豫豫離開了母親領地的穆拉。

*

“吼——”猛獸的低吼聲從低矮的灌木叢中傳出,正在啃食葉子的野鹿立刻撒腿就跑,本來蟄伏在土坡後麵的豹子一臉鬱悶地看著聲音傳出的地方,而後隻能認栽地輕輕晃動了一下尾巴,轉身離開了這裏。

這已經不是它第一次丟掉獵物了,主要是隔壁鄰居是一頭東北虎,這就有些麻煩了,眾所周知,老虎的領地意識很強,對於外來的掠食動物都非常凶狠,豹子思考了許久,還是搬家了。

正閉著眼睛休息的穆赫輕輕甩了甩尾巴,它在中部領域旁邊占據了小小的一塊,是它目前所擁有的全部領地了,但這肯定不是它這一輩子擁有的領地。

它輕輕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落葉,有些懶洋洋地側躺在地上,一副十分慵懶的姿態,但如果誰以為這個時候的它容易被攻擊,那絕對會為自己的錯誤判斷付出慘重代價。

比如,穆拉。

當穆拉從灌木叢裏猛地衝出撲向了穆赫的時候,穆赫幾乎是立刻翻身,一個極為流暢的跳躍便躲開了穆拉的攻擊,順便直接朝著穆拉的脖頸咬了下去,它的力道比穆拉大了太多,狠狠一爪子下去,穆拉身上便立刻劃開了幾道傷口,即便它已經竭力躲開,但還是被劃傷了。

穆拉疼的低吼了一聲,它的脖子被穆赫壓住,幾乎能感覺到對方撩牙的冰冷和呼出的熱氣,穆拉頓時尾巴勾起,連忙試圖喚起自家親哥少得可憐的親情:“哥,哥,是我,是我!”

穆赫對於穆拉的氣息十分熟悉,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那麽久的,早在穆拉靠近它的時候,它就已經察覺到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它會輕易放過這個走進了自己領地的老虎,即便這是自己的弟弟。

穆拉有些討好地看著穆赫,試圖尋找機會逃走,它的爪子微微勾起,阻擋著來自穆赫的攻擊,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後爪四處亂蹬,但沒有一次落在穆赫的身上,穆赫看著爪下的老虎,不耐煩地低吼道:“別讓我看到你,滾出去。”

它狠狠一口咬在了穆拉的脖頸上,給它一個教訓,但好在並未殺死對方。

穆拉最後夾著尾巴竄進了灌木叢裏,飛快逃了出去,穆赫這才繼續趴在了地上,它低頭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和腹部的皮毛,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豎起著,聽著四周的動靜。

它在休息了一段時間後,起身在周圍查探了一圈,而後繼續朝著林子更深處走去。

它現在所處的是中部領域的邊緣地帶,想要占據更大的領地,那就隻能往暫時是無主之地的中部領域深處行走,它的利爪踩在了灌木叢的枯枝上,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穆赫的尾巴輕輕掃動,身形從樹下經過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

樹上的鳥雀一齊歪了歪腦袋,看著樹下的龐然大物經過,而後振翅飛出。

......

三個月後。

中部領地最中心的區域內,一頭老虎正拖著受傷的身體緩緩後退,它衝著灌木叢的一處露出了尖利的撩牙,發出了威脅般的低吼聲,但是這聲音更像是垂死掙紮。

“吼——”它的利爪勾緊,已經退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身後便是斜坡,這頭老虎壓著上半身,死死盯著灌木叢。

即便那裏一片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但它卻渾身的毛都炸開,就連尾巴都繃緊,呼吸滯重,帶著濃重的血氣。

就在此刻,麵前的灌木叢忽然傳出了聲響,這頭老虎頓時渾身更加緊繃了起來,它的低吼聲愈加頻繁,利爪不斷地抓地,卻沒有上前攻擊,直到灌木叢的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似乎是有什麽要從灌木叢裏出來了,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決絕,而後猛地朝著灌木叢的方向撲了過去,張開了自己的撩牙。

尖利的撩牙上還沾著鮮血,看上去異常可怖,它拚盡了全身力氣朝著這一處撲去,這是它最後的反擊,但當它看清楚灌木叢裏到底是什麽的時候,它的虎瞳裏露出了一絲震驚,而後便立刻反應過來,但已經晚了。

它的另一邊猛地衝出了一頭野獸,將它狠狠撲倒在地,帶著濃重的血氣,撲在了它的身上,尖利的撩牙甚至不等它反應過來,便已經刺穿了它的脖頸。

劇烈的疼痛讓它幾乎發狂,它竭力揮舞著爪子,試圖用撩牙去咬對方,但這並未讓對方後退半步,鮮血的味道從林子裏漫開,虎吼聲逐漸低弱了下來,它生命的最後一刻,發出了絕望的虎嘯聲。

“什麽聲音?”林子外麵徘徊的穆拉聽到了這個聲音,它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在這裏它嗅到了自己親哥的氣息,但是這虎吼聲絕對不是自家哥哥的聲音。

三個月前被揍的慘痛記憶頓時襲來,仿佛是昨天被打的一樣,但它的性格就是記吃不記打,在思考猶豫了許久,試探性地抬起了爪子,露出了爪尖,還是朝著穆赫的領地走去。

它躍躍欲試,試圖和穆赫再一較高下,向穆赫證明它已經不是三個月前的那個穆拉了。

但是對於穆赫而言,穆拉的變化不過是比三個月之前更加扛打了一點。

死去的老虎側躺在地上,鮮血已經浸透了它的皮毛,旁邊還側躺著一頭老虎,雖然還有呼吸,但也十分艱難,穆赫微微抬起頭,它試圖爬起來,但是這幾個月幾乎連續不斷的戰鬥已經讓它精疲力盡,它輕輕嗅了嗅四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繼續趴了下來。

它身上有著幾道極深的傷口,血肉外翻,正在往外湧血,穆赫抬起了自己的爪子,牽動了傷口之後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它低下頭舔了舔自己的傷口,然後繼續側躺在地上。

這是最後一頭占據中部領域的老虎了,剩下的那些已經不足為據,最難啃的幾塊骨頭被它逐一擊破,基本可以認定這一片是屬於穆赫的領地了。

它很清楚這點,正是因為這樣,才選擇了冒險一擊,好在成功了。

但它自己贏得也並不輕鬆,身上的傷口足以說明一切。

穆赫的尾巴輕輕動了一下,它舔了舔自己沾著對手鮮血的爪子,身上的皮毛也被鮮血浸透,有自己的,也有對方的,它卻不準備留在這裏,而是在休息了一下後爬了起來,朝著灌木叢深處走去,順便將之前用來迷惑對方的那頭野鹿給叼走,那頭野鹿之前就已經被穆赫咬斷了腿,也跑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脖子被猛獸咬斷。

受了傷的東北虎拖著新鮮的獵物躲進了灌木叢裏,準備找個安全的地方去養傷,這裏的血腥氣太過濃鬱,遲早會引來其他的野獸,穆赫很清楚自己自身狀況,目前不適合繼續戰鬥。

它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了,至少暫時是這樣。

穆赫叼著獵物,將獵物帶到了一處比較隱蔽的坡下,它趴在了地上,傷口處的鮮血已經將皮毛浸透,因為走動而更加難以愈合,穆赫低下頭舔紙著傷口,試圖減輕一些疼痛感。

它抬起頭看了眼來時的路,確定非常隱蔽之後,才鬆了口氣。

“真是不湊巧。”它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這是之前的舊傷,尚未痊愈,這一下又裂開了,加上幾道新的傷口,接下來的幾天會有些難熬,但是隻要熬過這幾天就會好起來的,這是它的經驗之談了。

穆赫的尾巴輕輕蜷起,將自己裹了起來,低伏在地上,兩隻毛茸茸的耳朵略微動彈著,這裏剛剛才下過一場雨,傷口處沾染了一些泥土,它微微半闔起眼睛,因為受傷,皮毛都顯得黯淡了一些。

它已經習慣了受傷後,找個安全的地方養傷,然後再去戰鬥,再次受傷,周而複始,日複一日。

但總有一天,會出現一點轉機,一切都會因此而改變,隻是此刻這頭受傷的東北虎還不知道而已,它將自己的身體蜷起,擋住了受傷的地方,微微闔眼小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