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五百兩

瓊蘭居的東次間,設置成了書房的模樣。

書架上堆放了不少的書。

惜文是要讀書識字的,否則怎麽受文人仕子的追捧?

隻有文人仕子追捧,她的地位才高。

討生活的,都不容易,陳璟想。

沿著書案,有一排椅子,婉娘請陳璟坐下,自己坐到了陳璟的下首。

小丫鬟端了茶之後,婉娘對陳璟道:“你如今不是開了‘藥’鋪麽?往後我們婉君閣的行走,你托付給你了。”

每個大戶人家,都有個專‘門’的大夫,管著脈案。

婉君閣雖然不是大家族,卻也是有錢的,自然不會請遊醫,也要醫術高超的大夫行走,每次姑娘們生病都要請他的。

婉娘覺得陳璟的醫術了得,請了他,惜文的健康就有了保障。

而最讓婉娘看中的是,陳璟對惜文的拒絕從來不留情麵。

這很好。

拒絕了幾次,惜文也該死心了。她這個人,從小就在婉娘身邊,養了身望族千金的脾氣,任‘性’而為。

惜文也是有心氣的。拒絕了她多次,她知道陳璟無意,也不會死纏爛打的,這個婉娘有信心。

況且,後麵的貴公子更多,也許不久她就會喜歡別人了。

所以,陳璟在婉君閣行走,婉娘很放心。

“你們不是有劉大夫?”陳璟問。

想到方才惜文的哭,陳璟覺得自己還是少‘露’麵比較妥當。

婉君閣從前是劉苓生行走的。

陳璟並不覺得到婉君閣行走,就是自降身份。

他不是嫌棄。

這個年代的青|樓,並不是賣‘肉’的地方。用後世的話來形容,青|樓更像是娛樂公司,伎‘女’像歌星一樣。為人提供‘色’藝娛樂。長得漂亮是很重要的,才情更加重要。

因為她們賣的就是才情。

當然,歌星們也有陪|睡的情況。伎‘女’也一樣。卻不是有錢就能睡到,條件很多。價格也昂貴。

像惜文,多少學子盼著一見,都無緣見到。

婉君閣有錢,這裏是銷金窟,一晚上都是揮金如土。有高檔明星,也有低檔外圍‘女’,賣‘色’、賣藝,各憑本事。像個微型的後世娛樂圈。

陳璟是不想多見到惜文,免得她傷心。

“劉苓生啊?”婉娘提到劉苓生,冷笑了下,“他那個醫術,姑娘都被他治壞了,我是信不過他的。從前跟他有點情分,也養了他五年,如今也算兩清了。往後還是和他明算賬。”

陳璟沉默。

他抿‘唇’想了想。

婉娘見他這樣,問:“不想來?”

陳璟猶豫,嘖了聲。沒有直接回答。

他既然開了‘藥’鋪,自然是有病家就要登‘門’,這是他的責任。陳璟是比較忙。他還有很多‘藥’丸要研製。但是,沒有上‘門’的生意不做的,隻要婉君閣價格合理,陳璟可以擠出時間。

他有點擔心惜文。

“怕惜文?”婉娘笑著,直接問他。

陳璟抬頭,看了眼婉娘。

“不妨事。”婉娘笑起來,“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小時候就是吃鵪鶉,頓頓要吃,不給吃就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後來,我就依了她。頓頓給她吃。吃了四五天,她就煩了。從此再也不肯吃炸鵪鶉......”

陳璟明白婉娘的意思。

得不到,才非鬧著要。

若是真的得到了,也不會稀罕。

真的得不到,也就算了。

‘女’人大概都是這種心理。

惜文受人追捧,多少貴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她驅使。陡然陳璟拒絕她,可能覺得新鮮有趣,非常得到不可。

等陳璟真的喜歡了她,未必能要到她的身子。

婉娘很有信心。

“惜文姑娘很漂亮,‘性’格也很好。”陳璟沉默一瞬,才緩緩道,“要是天天見麵,我真怕自己矜持不了,到時候婉娘不肯給,我也難受。”

陳璟先把所有的話都挑明。

能預想的事,也都說出來。

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到時候婉娘覺得陳璟偷偷‘摸’‘摸’和他們家姑娘好,勾引他們家的姑娘。

“你們若是兩情相悅,我豈會‘棒’打鴛鴦?”婉娘笑道,“惜文是我的養‘女’,我指望她養老,想讓她接下婉君閣。若是央及將來有更大的出息,我們母‘女’還要這婉君閣做什麽?直接投靠央及就是了。”

婉娘行事很有氣魄。

說話也大氣。

陳璟覺得,她真是天生的生意人。要是她生活在新時代,肯定能成就一番事業,不比男人差。

“婉姨都這麽說了,我還有什麽可顧慮的?”陳璟坐正了身子,笑了笑,“不知道診金如何算?”

婉娘聽了,不免一笑。

她真怕陳璟迂腐,半晌不敢談錢,畢竟陳璟從前是個學子。

儒商就是有點這樣。兜圈子,講人情,就是不提錢。最後,大家有了矛盾,又談不明白,都不好看。做生意,就是錢來錢往,最關鍵的是錢。

錢一定要講清楚。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生意上做得清明,賬算得清楚,人情才能長久。

“每年五百兩銀子。”婉娘對陳璟道,“央及以為如何?這可是劉苓生的好幾倍。”

若是小鋪子,一年都不能有五百兩的盈利。

哪怕是再富裕的人家,對行走的大夫也開不到這個價錢。

“五百兩,隻是出診費。”陳璟道,“若是到我鋪子裏買‘藥’,‘藥’錢另算。”

“這個是自然了。”婉娘笑道,“劉苓生沒有‘藥’鋪,他開的方子,也是我們自己取‘藥’。”

五百兩的出診費,比倪大夫高很多了吧?

“婉姨。你們有多少姑娘?”陳璟又問了句,“我除了給姑娘們看病,那些丫鬟龜奴。也要我看麽?”

“自然是每個人了。”婉娘道,“難不成丫鬟生病了。我再另外找大夫麽?”

“那總共有多少人?”陳璟問。

婉娘就去拿了賬本。

她自己算了半天。

婉君閣包括婉娘、小姐們、丫鬟、龜奴、護院,一共九十四人。

普通大族,也是這麽多人。

不過,一般小丫鬟、龜奴生病,都沒有資格請大夫,都是自己忍著。除非真的不行了,才需要大夫出診,不會風寒發熱也請陳璟。

“多少姑娘?”陳璟又問。

“三十五位。”婉娘笑道。

陳璟在心裏算了算。覺得還是‘挺’劃算的。

“成。”陳璟答應了,“往後我過來行走。婉娘大可放心我,我這個人不會喝酒,也不沉‘迷’‘女’‘色’。”

婉娘笑起來。

“央及,你還小。”婉娘笑道,“尚未食髓知味,才敢說自己不沉‘迷’‘女’‘色’......”

陳璟笑笑,沒有反駁。

別人把他當孩子,他覺得還不錯。

孩子總少些責任和擔當。

價格談妥了,婉娘和陳璟都覺得賺了。

陳璟想著。才三十幾個姑娘,每個月生病的人應該不多,可能隻需要走一兩趟;而婉娘更覺得賺了。在婉娘看來。陳璟簡直是個神人,什麽病都能‘藥’到病除。

彼此滿意。

有了幾句閑話,陳璟起身告辭。

婉娘送他到大‘門’口。

這時候,又下去了雪。

霰雪打在臉上,有點疼。

陳璟想著,今天是鋪子年前最後一天開‘門’,他應該去趟鋪子裏,看看還有什麽病患沒有。

於是,他回了‘玉’和堂。

下了馬車。雪仍是洋洋灑灑。沒有工業化、沒有全球變暖的古代,南方也有這樣連日的暴雪。

‘玉’和堂的大‘門’半遮著。

‘門’口卻多了兩盤臘梅。都有半人高。

棕黃‘色’的瓷片,繪了濃鬱的文彩。各自裝著兩株臘梅。梅‘花’凜然盛綻,似血般穠‘豔’驚目,陣陣幽香不饒人,霸道灑了半街。

陳璟去婉君閣之前,李八郎和蔡書閑說去觀音寺觀梅。

應該是他們回來了,還買了盆景。

陳璟進‘門’,隻有阿來在前頭照應。

朱鶴、阿吉和阿祥,都去收拾東西、雇馬車,準備明日一大清早就回姚江縣。清筠和薛燦中在後麵小耳房算賬。

“東家,您回來了?”阿來迎了陳璟,“朱掌櫃說......”

“不妨事的。”陳璟笑著,打斷了阿來的解釋,“早點準備,明日好回去團圓。你呢阿來,你不去收拾?”

陳璟回來了,他可以看店。

“我要的東西,阿吉和阿祥幫我買,車也幫我雇了。總得有人看店。”阿來笑道。

他們知道陳璟並不苛刻。

陳璟看了眼外麵。

雪越下越大,密密如織,漫天的雪‘花’蹁躚。

“......東家,李官人送了兩盤臘梅,就在‘門’口。”阿來又道。

“我知道了。”陳璟笑道。

看著外頭的雪,估計今天不會有人上街了。

陳璟搓了搓手,讓阿來半個火盆來。

他和魏上幸從外頭回來,挨著火盆烤火。

“你呢?”陳璟問魏上幸,“你父母還在望縣嗎?”

魏四他們要出船,不知去了哪裏。

有時候,冬天河麵上凍,他們到了冬月就不出船了。

陳璟也不知道具體的,隻是猜測。

“不在。”魏上幸回答,非常簡練。

“那你去哪裏過年?”陳璟問他,“去邢家找你姐姐?”

他兩個姐姐,都在邢家做丫鬟。

他大姐姐甚至是邢太太身邊的得意大丫鬟,算是二等主子。

“不。”魏上幸回答。

陳璟失笑。

“那你跟我回家,伺候我筆墨,端茶遞水?”陳璟道。

“好。”魏上幸答。

他寧願跟著陳璟。

陳璟笑,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