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高燒

王檀披衣起床,見陳璟抱著陳文恭過來,心裏微頓。

等陳璟安頓好了陳文恭,王檀才過來詢問何事。

“他跑到我院子門口睡著了,我把他抱回來。”陳璟道,然後又問王檀,“他是頭一回這樣,還是經常這樣?老師住在這邊,夜裏可聽到過動靜?”

王檀是很警惕的。

他一身功夫,又在山裏住了多年,怕野獸夜裏偷襲,故而對輕微的小響動都很敏感。但是開門關門的聲音,王檀從來不理會,除非是大門。

他之前就聽到了陳文恭那邊開門,還以為這孩子是起來如廁。

“頭一回出去這麽久......”王檀微微沉吟,說道,“平時,他都要起夜,醜時左右會起來,不過片刻就回來。”

他們的茅房,就在書房的後麵,很近。

陳文恭起夜的時候,不僅僅會有動靜,而且會喊耳房的小廝提燈。

今天他沒有。

這話,王檀也告訴了陳璟。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陳文恭依舊在熟睡,沒有被吵醒。

“老師,您回去歇了吧,我守在這裏。”陳璟對王檀道,“若是有事,我再喊您過來。”

王檀沒有堅持。

陳璟又喊了小廝,讓他送清筠回去歇息。

六月初的夜,涼爽適宜。繁星浩浩,在碧穹湧動著光華。四周的樹叢裏,蛩吟陣陣。竟有幾分喧囂。

陳璟站在夜空下,隻感覺露水打在肩頭,濕漉漉的。

他也回屋睡覺。

從陳文恭的箱籠裏挑出了一床被褥。陳璟鋪在腳踏板上,半鋪半蓋,蜷縮著身子,睡了下去。

**陳文恭的呼吸,越發平穩。

陳璟累了一整天,之前又因為想著陳文恭的事,沒有睡著。現在蜷縮在這腳踏板上。原本是不舒服的。但是累到了極致,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堪堪睡了一個多時辰,陳璟隱約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胡話。一個激靈,他立馬就醒了,坐了起來。

陳文恭在夢囈。

陳璟在黑暗中伸手往他額頭一抹,驚覺燙手。

陳文恭在發燒。

不過片刻的功夫。這孩子居然發起了高熱。至少有三十九度,導致他說起了胡話。他睡得也不踏實,在睡夢中非常痛苦的蹙起了眉頭。

“文恭......”陳璟低聲喊了他。

孩子沒有回答。他處在神昏的狀態之下。

陳璟給他把脈。

這次把脈,終於看出了一些緣故,脈象也漸漸顯露出來,陳璟大為鬆了口氣。和昨天相比,陳文恭的狀態是差多了,而且在發高燒。

但是在陳璟看來。能知道了病情,是最大的好消息。

他起來點了燈。

陳璟把燈點亮。見陳文恭滿臉紅潮,燒得特別厲害,嘴唇也幹裂。

陳璟開門出來,喊了耳房裏的小廝:“快去準備馬車,我要出門......”

小廝半夢半醒,非常迷惘的看了眼陳璟,又瞧了瞧這漆黑的夜,除了夜空的繁星,沒有半點亮光。

這個時候,準備什麽馬車?

“啊?”小廝無意思反問。

“快去。”陳璟聲音一提。

他喊小廝的過程,王檀就起來了,並且打開了房門。接著,旁邊的李八郎也醒了,屋子裏亮了點,他揉著眼睛,站在門口問:“怎麽了?”

“文恭在發燒。我要去趟藥鋪,拿些成藥過來。”陳璟對李八郎和王檀道,“八哥和老師若是不睡,幫忙先照看他一二。不用做什麽,給他喝點溫開水就行。另外,用涼水巾帕給他敷額頭,不用給他蓋厚被子,要透氣。”

王檀眉宇間露出幾分憂色。

李八郎徹底醒了,失措道:“發燒了?可厲害?”說著,就跑到了陳文恭的房間裏,去看陳文恭的病情。

“你去取藥吧,我們照顧文恭。”王檀回答陳璟。

小廝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陳璟頷首,把陳文恭交給了王檀和李八郎照顧,他自己乘坐馬車,半夜去了自己的藥鋪。

他的到來,把住在店裏的朱鶴等人都驚呆了,慌忙爬起來,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東家,您從哪裏來?”朱鶴甚至問。

陳璟到藥鋪裏來,從來都是走路。從錦裏巷到玉和堂,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陳璟喜歡鍛煉自己的腳力,故而他總是選擇步行。

如今,他不僅僅半夜到了這裏,還乘坐了馬車,著實透著詭異。

“快,配一份大承氣湯。”陳璟沒有回答朱鶴的問題,隻是吩咐道。

大承氣湯是經方上的,很常用。這種常用的藥方,玉和堂是常賣的,朱鶴他們都知道該怎麽配製,不需要倪先生和陳璟再另外交代。

“是。”朱鶴回答。他話音未落,陳璟就鑽進了後院的廂房。

那間廂房,是陳璟配製秘方的地方,平日裏進出都落鑰,隻有陳璟和清筠兩個人有鑰匙。

陳璟打開了門,接過小夥計阿來提過來的燈,進了廂房內,取出兩顆安宮牛黃丸,用小匣子裝了。

“對了,如果明天我族兄到藥鋪,而我沒來的話,讓賬房取一百五十兩銀子給他,這是我答應他的。”陳璟臨走前,對朱鶴道。

“哪位族兄?”朱鶴追出來,問了句。

他在這方麵,是非常仔細的,生怕出了紕漏,故而問得清清楚楚。到底是哪一位族兄,需得講清楚。

因為,陳璟有很多族兄。

“陳瑜陳末人。”陳璟道,“他若是問緣故。就告訴他我侄兒病了,我沒空接待他。”

“少爺生病了麽?”朱鶴也關切道。

陳璟沒空和他說話,點點頭。算是回答了,接過朱鶴遞上來的大承氣湯的藥包,起身回家去了。

他的馬車,跑得飛快。

“這是重病吧?”小夥計阿吉在身後嘀咕,“東家從來都沒有這樣著急過......”

朱鶴瞪了眼他,道:“東家自有東家的道理,不必多猜。”他不喜歡小夥計多談論東家的家庭事物。故而語氣冷淡。

阿吉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言。

陳璟拿著藥材和成藥,急匆匆乘坐回了錦裏巷。

前後不過一刻鍾。可是李八郎和王檀都很著急。**躺著的孩子,臉色越來越紅,額頭也越發燙了。

陳文恭迷糊囈語,亂七八糟不知道說著什麽。

“快點。快點!”陳璟回來之後。李八郎連連催他,“要怎麽退燒?”

“有我呢,沒有大事。”陳璟安慰李八郎,“你若是在這裏憂心,不如跟小廝一起去煎藥。”

“好。”李八郎答應著。

李八郎的性格,素來是非常急的。隻是平常沒事,或者他不太關心的小事,他可以壓抑本性。慢條斯理的。真正遇到了他關心的事,他著急上火的樣子。簡直叫人也跟著提心吊膽。

陳璟把他支開,免得他在跟前不停的說話,鬧得他和王檀也急了起來。

“這個藥麽?”李八郎接過陳璟給他的藥包,又問道,“怎麽煎熬,哪種藥先下,哪種後下?”

跟著陳璟久了,李八郎也知道基本的煎藥知識。

陳璟就仔細告訴他。

李八郎記下之後,跟著小廝去了大廚房,開始煎藥。

陳璟則給陳文恭用了安宮牛黃丸,又給他服用了一些開水。

服用之後,陳璟又開始給陳文恭喝些溫開水,來調節孩子的體溫。高熱,會導致體內缺水。

王檀和李八郎照顧陳文恭的時候,雖然陳璟交代要給陳文恭喝水,但是他們不知道該給多少,就隻喂了孩子小半杯水。

陳文恭仍是渴。

陳璟喂了他一杯子溫開水之後,用涼的巾帕給陳文恭敷額頭,大約五分鍾換一次;敷好額頭,陳璟又給他用溫水擦拭身子。

特別是脖子、腹股溝、腋下等血管多的地方,陳璟反複擦拭。

陳文恭的囈語,好似漸漸停了幾分。

陳璟忙完了這些,重新給陳文恭蓋上被子。

雖然陳璟交代李八郎和王檀,別給陳文恭蓋得太厚,但是他們不能理解陳璟的意思,仍是給他加了床被子,想讓孩子出汗。

陳璟把其中的一床抱開了,這才鬆了口氣。

他慢慢坐在椅子上。

“央及,文恭他是何緣故?”王檀見陳璟忙完了,而李八郎的藥汁還沒有端進來,就開始詢問陳璟,陳文恭到底是什麽病。

他沒有等陳璟回答,又繼續問道,“是不是傍晚時候吃了酒,又在墳頭睡了,染了陰寒之毒?或者是方才在院子裏睡著了,被寒露侵體?”

“都不是。”陳璟道,“若是論起來,還是他喝酒的緣故。”

王檀輕輕蹙眉。

“酒乃溫熱辛辣之物,怎麽會讓他發燒,且行為詭異呢?”王檀道,“我和永容吃飯的時候,小酌幾杯,也會給文恭吃幾口,他酒量甚好......”

說罷,王檀又覺得不妥。

他自己的話,自相矛盾。

吃醉了,人時常難以自控,有時候不知所謂,做些常人難以理解之事。普通人喝醉了,是會撒酒瘋的。

喝醉了去睡墳頭,是可能的。

仔細回想,文恭這孩子年輕小,酒量是不錯的,讓李八郎和王檀都覺得稀罕,也想著酒乃糧食精,也是滋補的,從來不拘束陳文恭吃酒。但是陳文恭有點貪杯,王檀也早已發現了。

沒人看著的時候,陳文恭就不知道約束。

“......他的病,屬於不常見的陽閉症,歸根結底,還是酒惹的禍。”陳璟道。

“不常見的陽閉症?”王檀聽了,又是擰緊了眉頭。

陳璟點點頭。

他慢慢給王檀解釋陳文恭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