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大理陳氏

對麵的牢房裏,關了四個人。/

光線不明,陳璟看不清楚,但是他們說話嗡嗡的,肯定是唇角打破了,有點張不開嘴巴,故而陳璟猜測他們一定是鼻青臉腫。

陳璟笑著問:“老七那弟兄三,沒什麽功夫。你們四個人,怎麽傷得比他們還慘啊?”

“他們弟兄三?”陳三伏哈哈笑起來,“陳兄弟小瞧我們,我們四個人,打了他們十五個。”

陳璟就明白了。

被關進了的,隻有老七他們兄弟三罷了。

一個團夥的,大概就是這樣:每次犯事,幾個人出來頂著,在牢裏關一宿,打通了關係之後,就放出去了。

“那你們著實了不得。”陳璟讚道。

“不及陳兄弟啊!”陳三伏道,“你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把他們兩個人撂倒,著實叫我佩服!我陳三伏還沒有佩服過誰呢,你算頭一個!”

陳璟就仔細打量陳三伏。

牢裏的光線很暗淡,看了半晌,隻得到一個很高大、粗壯的印象。聽陳三伏的聲音,應該三十來歲,年輕氣盛。

“過獎。”陳璟笑道。

陳三伏和陳璟說了幾句話,覺得陳璟言辭爽快,也就不再顧忌什麽,直接問了什麽的來曆:“陳兄弟是哪裏人?”

“兩浙路人士。”

兩浙路是個很大的地方。

陳三伏又問他:“到京裏做什麽,從前是什麽樣的大夫?”

陳璟的身份背景。連鄭王府的二太尉都不甚清楚。陳璟若是告訴了陳三伏,等於泄了自己的底。一旦泄底,就不能唬人。估計這牢房也呆不下去了。

兩浙路來的,也不乏有身份過人的。

“這就一言難盡了。”陳璟笑道,“等過幾日出去了,咱們一處喝酒,再細說不遲。畢竟這牢房,也不是聊天所在。”

陳三伏眉頭蹙了下,沒有領悟到陳璟的意思。

但是。他也沒有生氣。

陳璟也問了問關於黑臉老七那群人的事:“他們幾個,是依靠著誰?兩天前,府尹大人審訊我。我偶然聽聞府尹大人乃皇親貴胄,怎麽還不能奈何幾個小混子?”

陳三伏就冷笑了幾聲。

“陳兄弟初來京裏,不知京裏的關係。那些皇親國戚,嫁女兒、娶媳婦。都是貴胄之間聯姻。親戚套親戚。就沒有不相熟的。

既然都是親戚,亦或者親戚的親戚,自然要相互幫襯,相互庇佑了。”陳三伏冷笑道。他說到這席話,也是頗為氣憤。

京裏的關係,錯綜複雜。

權貴之間,相互勾結,各種利益糾纏。難以想象。

所以,哪怕是王爺做府尹。也要權衡利弊。那些小混混,自然是有強大的靠山,才敢如此放肆。

“......祝老七他們,說是自由身,其實早就賣身到了淩府,做了淩大人的家奴。他們仗著淩大人的勢,在西街橫行霸道,放利錢、收份子錢、賭場設局害人,無惡不作。”陳三伏繼續道。

陳璟就徹底明白了。

他還想問,淩大人是哪一位。

陳璟對當今的大人物,除了楊之舟,一無所知。

他還沒有問出口,牢卒就過來對陳璟道:“出來!”

然後,他們把陳璟押了出去。

惜文在身後,擔心的望著陳璟,低低喊了聲央及。

“不妨事的,你別擔心。”陳璟回頭,大聲喊了句,就被牢卒帶出了牢房,惜文的聲音不複聽聞。

牢卒帶著陳璟,不是去上次後堂的方向,而是繞過西邊的角門,進了一處庭院。

正值初夏,庭院深紅淺翠,交相輝映著。兩旁的花圃裏,種滿了各色的鮮花,此刻繽紛盛綻,似火般紅豔、似雪白純白,以或者粉嫩可人。

整個視線裏,宛如鋪滿了五彩綢緞,華麗錦簇。

“這不是上大堂,而是去府尹大人後院。”陳璟在心裏默默猜測著。

府尹把他帶到後院去,要麽就是極好的消息,要麽是極壞的。不管是要放陳璟,還是要殺陳璟,都不能公開進行。

陳璟腳步有點慢。

他還故意停了下,試探牢卒的意思。

押解他的兩個牢卒,見陳璟停下來,也停下腳步,瞧了他一眼。而後,他們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推陳璟繼續前進。

陳璟唇角就有了個淡淡微笑。

“若是去後院的地牢,我停下腳步,這兩個牢卒的態度一定很惡劣;但是,他們完全沒有,似乎還很客氣,足見是去後院的書房。”陳璟心想。

去書房是好事。

接待的地方,也決定陳璟的命運。

那位府尹大人,想要放了陳璟。

“可是,為什麽呢?”陳璟想,“難道是查出了我的身份?離上次審訊我,才過了兩天。哪怕是派人回江南打聽消息,也不可能這麽快。

那麽,就不是看著楊之舟了。既然不是,為什麽又要放我?”

陳璟思量片刻。

還沒有等到他理出個頭緒,就已經到了府尹大人的後院書房。

牢卒把陳璟押了進去,他們自己就回牢房了。

陳璟交給了衙役。

府尹穿著便服,坐在案後,神態有點冷峻,似隻捕獵的豹,靜靜等待獵物靠近。所以,他的眼神,看上去有點凶惡,又帶著迫不及待。

陳璟沒有跪下。

衙役卻壓住他,硬逼著他下跪。

“退下去!”府尹大人冷喝。

他不介意陳璟站著。

衙役們立馬出去。

書房裏隻剩下陳璟和府尹大人的時候,陳璟突然笑了。對他道:“大人,您真是太輕率了。方才我在牢裏,打傷了三個人。您應該知道我有點身手。您跟前不留一人,若是我殺了您逃走呢?”

這話,反而那表情嚴肅的府尹大人,麵上露出幾分笑意。

“你想殺了本府,然後逃走麽?”府尹大人反問。

陳璟心裏,突然對這人有點改觀。這是個目光犀利的人,他知道陳璟不會犯險。明白陳璟有所恃仗。

所有恃仗的人,都不會輕易殺人,因為沒有被逼到那一步。

“不想。”陳璟回答。

“那本府不擔心。”府尹大人笑道。

陳璟也微笑了下。

“你。是什麽來頭?”府尹大人突然收斂了笑容,問陳璟道,“江湖能人異士不少,像你這樣的。自然有點來曆。”

陳璟又笑了下。道:“我並沒有來曆。不知這幾天,大人查清楚二太尉先妾的死因了嗎?”

“二太尉不肯驗屍,故而要坐實你殺人,這點不用更改。”府尹大人道。

陳璟聽到這話,表情沒變。

假如他要死,府尹不會單獨在府裏的後院見他。

他在等府尹的下文。

“......假如,你能告訴本府實話,本府可以幫你。至少判得輕些,能保住性命。隻要保住性命。往後的事,且再商量。”府尹道。

他原本以為,陳璟聽說是坐實殺人,要判死刑,會很害怕,求大人做主等。

這樣,府尹就可以順利說出接下來的話。但是,陳璟根本不在意,沒有出現府尹預想的情況,府尹怔了下,隻得自己往下接話了。

“大人,您要聽什麽實話?”陳璟問。

“你是你說陳,可是大理陳氏子弟?”府尹說到這句,聲音突然輕了不少。

大理陳氏,並不是皇族,這點陳璟很清楚。

所以,他不明白這位府尹到底要問什麽。

“不是!”陳璟道。

“你隻管告訴本府,本府會替你保留。”府尹道,“本府見過大理陳氏。早在五年前,有位老先生,自稱是跟隨大理商隊,到了京師。他是個大夫,能觀麵問診,絲毫不差。

本府之前聽聞,你隻是看了眼二太尉的小妾,就能診斷她的病。如此手段,難不成是自學的?京裏郎中如雲,從未見過其他人還有這般能耐。”

所謂大理陳氏,就是一個姓陳的老先生,從大理來的。

府尹如此稱呼,不過是為了抬舉那位老先生,想給陳璟帶頂高帽子。他似乎已經認定,陳璟就是從大理來的神醫。

否則,為何都姓陳?

哪有這般巧合?

府尹完全忘了,陳氏乃大姓,族人遍布天下。若說姓陳就有親戚關係,著實太過於牽強。

他是求醫心切。

這位府尹大人,五年前遇到了那位老先生。

當時,是在朋友家的宴席上。

大家聽聞這位老先生神奇,就讓他觀麵診脈,看看他們都有什麽毛病。結果,那位老先生每個都斷得很準。

到了府尹的時候,那位老先生說:“王爺身有寒症,而且服用熱藥一年多。王爺即將無礙,隻是世子或者郡主怕是不好,估計以後淋病不斷。若是有緣,小老兒給王爺府上的世子診斷一番,如何?”

當時,府尹剛剛得了獨子。

他等了好幾天,才生了這麽個兒子。

隨後這幾年,府尹又得了三個兒子。但是對於長子,他疼愛有加。他不太相信觀麵診斷,覺得那老先生是胡謅,旁人也不過是應和,說什麽都診斷對了,也不過是場麵話,未必是真的。

在這個年代,孩子很容易夭折。

府尹也很相信命運之說。

他的兒子滿月那天,請了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說,孩子嬌弱,不應該沾染藥石,否則難以養活。

那算命先生還給了孩子一道符,讓他隨身帶著。

結果,那孩子很健康,長到了八個月。

如今,沒有半點問題,陡然請大夫去府上問診,府尹心裏咯噔了下,生怕不吉利。故而,他猶豫了兩天,最終沒有請陳老先生。

又過了四個月,府尹的兒子滿周歲。

那時候,大理那位陳老先生,早已回去,找不到人。

府尹的獨子開始發淋病。

不是旁的病,就是淋病,和那位陳老先生所言,隻字不差!

京裏太醫們,個個開了方子,卻不能痊愈。

已經五年了,府尹的長子每隔半年就要發一次淋病,然後持續七八天。不管用什麽藥,都要持續七八天,然後就好了。

半年之後,再次發作。

周轉下來,已經五年整。

府尹很心疼兒子,又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請那位陳老先生登門問診。這五年裏,府尹花了不少的錢財,派人去大理尋找那位陳老先生。

他卻聽聞,陳老先生已經去世了。

老先生似乎沒有親傳弟子。也有人說,有個親傳弟子,早已雲遊四方,不知去向。

然後,府尹就碰到了二太尉愛妾這個案子。

陳璟對二太尉愛妾的診斷,簡直和當初那位陳老先生如出一轍。想到這裏,府尹心裏又驚又喜。

他想,他兒子的救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