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03章 拿出來了

陳璟對拿三十萬兩銀子來定親這件事,感覺不太好。

不是他自己不太好,是怕嘉和郡主感覺不好。雖然嘉和郡主不可能在場,他仍是能猜測出她尷尬難堪的表情。

嘉和是個多力爭上遊的女人啊。

婚嫁聘禮,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拿這件事做文章,還開出天價,總有種賣女兒的錯覺,嘉和郡主並不以此為榮。

她覺得羞恥。

不管多少錢,她都不願意將自己和銀子對接,似個待價而沽的物品。可是鄭王鬧這麽一出,陳璟和嘉和都得咬著牙上,將所有的難堪都咽下。

所以的難堪,都不足以抵擋陳璟想結下這門親事的決心。

“以後好好補償她。”陳璟想,“她要是不想嫁給我,就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了。”

陳璟和楊之舟,帶著他們身邊的人,去了鄭王府。

鄭王府的正廳,圍坐了好些人。

陳璟跟著楊之舟,安安靜靜行禮之後,鄭王請他們坐下。

中堂兩排靠椅,都鋪著銀紅色繡金線的椅袱,華麗錦簇,正在坐在中間的首席,左邊一排坐著嘉和郡主的兄弟,五太尉也在場。

陳璟和楊之舟坐在右邊。

“貴姓啊?”其中一個和陳璟年紀相當的男子,撩起眼皮瞥了眼陳璟,語氣冷漠疏淡,孤傲裏帶著輕視和不屑,問陳璟。

他是三太尉,也是鄭王妃的兒子,是嘉和郡主的同胞親哥哥。

鄭王的幾個兒子,都有點鄭王的習性,滿天下的人他們都看不上眼。

三太尉高高在上的神態。和鄭王如出一轍。如此一來,二太尉的蠻橫無禮,陳璟反而更理解了。

“姓陳。名璟字央及,兩浙路望縣人士......”陳璟恭敬回答三太尉。

俗話說“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既然是想求娶人家的閨女,自然要姿態低,任打任罵,百求百應的。

陳璟明知三太尉瞧不起他,仍是拿出十二分的恭敬,和三太尉說話。

他這是尊重嘉和郡主。

“望縣?”三太尉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從來沒聽過。哪個鳥不拉屎的小地方?”

楊之舟兩條濃眉微微蹙了蹙。

清了清嗓子,楊之舟開口了:“望縣的確是窮鄉僻壤的小地方,這些年沒出過才子名士,說起來也是我們不爭氣,慚愧慚愧啊。”

三太尉頓時就哽住了。

原來楊之舟也是望縣人。

三太尉罵陳璟是不含糊的,對楊之舟卻帶著幾分忌憚。

後麵還有一籮筐貶低望縣的話,三太尉都咽了下去,不敢太拿陳璟的鄉土說事。

“楊國老,都要締姻親了,我們還不知道這位陳兄弟的來曆呢。”鄭王的大兒子——已經請封了的世子也慢慢開口了。

鄭王神色倒也悠然自得。用一種看好戲的目光,看著陳璟和楊之舟,不以為意。任由他的兒子們發話刁難。

若不是礙於楊之舟,鄭王都想自己開口刁難。

鄭王府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和陳璟締姻親,不過是把陳璟當個妄圖攀高枝、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小子罷了!

介於此,鄭王府的人根本沒有去打聽陳璟的來曆和身世。今天他們全部到場,一來是看著楊之舟,二來是看笑話。

“......陳兄弟是楊國老的什麽親戚啊?”鄭王世子問完,自己又補充一句。

陳璟的身份來曆,他們沒什麽興趣,無非就是鄉下窮地方的窮小子。和楊之舟有點沾親帶故,卻異想天開一步登天。做王府的女婿。

哪有這麽好的事啊?

鄭王和他的幾個兒子,都覺得陳璟太可笑了。

“不是親戚。僅僅是同鄉。”陳璟解釋說,一如既往的恭謙溫和。

“哦......”鄭王世子意味深長的拖長了聲調,臉上露出鄙夷又滑稽的笑容。

“......我是望縣人士,我父親是獨子,沒有叔伯,也沒有什麽家業。父親去世之後,隻留下我和我大哥。我大哥四年前進京趕考,失蹤了,今年可能會找到他的蹤跡。我自己在望縣開了個小藥鋪。”陳璟繼續解釋說。

鄭王和世子、三太尉,都無奈搖搖頭。

就這身份、這身家,他那什麽娶郡主啊?

簡直是可笑之極。

若不是楊之舟保媒,鄭王都要將陳璟打出去,覺得他著實不靠譜!

“我仰慕嘉和郡主,一心想娶郡主為妻,誠意天地可鑒,還請王爺應允。”陳璟繼續道。

鄭王就哈哈笑了。

鄭王高大健壯,一身的腱子肉,一笑就英武非常,威嚴氣勢。

“這是小女三娘的草帖,本王素來說一是一,從不反悔。既然答應了楊國老,就沒有反悔之理!隻要陳公子依諾拿出聘禮,咱們就當場交換草帖吧!”鄭王非常痛快的笑道。

在本朝,婚姻的步驟如下:

首先,請一個德高望重的媒人,寫下求婚書,也成為“求婚啟”。求婚啟沒什麽特定的格式,隻需要使勁貶低男方,使勁抬舉女方就可以了,這還是“低頭娶媳婦”的俗例,姿態一定要低!

女方收下了求婚啟,假如同意這門回事,就會回“草帖”,後來也稱為庚帖。

女方先給草帖,草帖上寫明女方的年齡、生辰八字,祖父和父親的官職,還有陪嫁資裝奩物,包括陪嫁的田地、妾使、絲緞金銀匹兩等。

陪嫁資物,是很重要的。

因為女方草帖拿出來之後,還要給男方去卜凶吉。男方以女方的草帖上生辰八字為例,若是有吉無克,男方再回草帖,這樁婚事就成了。

等雙方交換了草帖,這門親事就徹底定下了。跟後世拿了結婚證一樣。女方若是再反悔,等於是改嫁。

至於以後的步驟,都是按禮數進行。沒有明顯的律法約束。

鄭王拿出了草帖,陳璟心裏一震。倏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拿給楊國老過目。”鄭王不怕楊之舟搶他女兒的草帖,所以很痛快拿給楊之舟。

陳璟也俯身過來看。

鄭王的草帖,和京裏嫁女兒的草帖無疑,也寫明了嘉和郡主的年齡、生辰八字、封號、鄭王自己的封號,以及陪嫁。

其他的不說,鄭王光陪嫁的現銀,就寫著四十萬兩。

京裏嫁女兒,陪嫁是在聘禮的基礎上。添加三成左右。

陳璟拿出三十萬兩,這份草帖就是陳璟的了。

“楊國老的求婚書,我們已經看過了,這是郡主的草帖,假如無異,就把聘禮抬過來吧。”鄭王淡淡笑著,雲淡風輕。

楊之舟仔細看了,確定沒有做什麽手腳,這份草帖是符合律法規定的,心裏也是一喜。

“王爺。三十萬兩的現銀,並不那麽容易......”楊之舟開口解釋。

他這麽一說,鄭王、世子和三太尉。都露出輕蔑的笑容。

郡主的草帖都拿出來了,現在說沒錢,不是楊之舟自取其辱嗎?

五太尉則非常著急,恨不能站起來替陳璟說幾句話。

他們各有心思,就聽到楊之舟繼續道:“......錢莊倉促周轉三十萬兩現銀,也需要準備。錢莊已經同我們商議,巳正把銀子送過來。”

現在離巳正,還有一個時辰。

鄭王冷笑。

世子和三太尉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看楊之舟和姓陳的怎麽收場。

什麽巳正。無非就是沒錢,想要拖延時間罷了!

五太尉也覺得陳璟是在拖延時間。希望有人出來說情,降低聘禮的數目。

“我姐姐是死心塌地的。難以更改。若是嫁不了陳神醫,她隻怕活不成。我不幫她,誰還幫她?”五太尉心想。

既然陳璟和楊之舟在拖延,希望事情有轉機,那麽五太尉就不得不出手了。

五太尉想要幫幫陳璟。

不過,他在他父親麵前,向來人微言輕,隻怕他的話,根本不起作用。

饒是如此,五太尉也打算試試。

“爹,您看啊......”五太尉有點慌神,站起來頭一句話,就不見得多高明。

鄭王重重咳嗽一聲。

五太尉後麵的話,頓時就忘茬了,心裏有點害怕,悻悻然坐了回去。

“五郎,你是擔心陳公子沒錢,你姐姐嫁不出去啊?”世子爺笑著問。

世子爺很尊重鄭王妃那個繼母,但是嘉和郡主和五太尉,都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妹,他就不怎麽待見這兩位了。

特別是嘉和郡主,深得太後的歡心,一家人別說姊妹了,就是兄弟都被她比下去,世子爺特別看不慣她。

一個女人家,那麽顯本事,就是不本分!

女人就該一無是處,躲在內宅安分守己,而不是到處顯擺能耐,搶男人的風頭!

“放心吧,嘉和怎麽說也是王府嫡女,姻緣是不愁的,沒有陳公子,還是張公子、李公子,不乏後來者嘛。”世子爺淡淡說。

五太尉聽出他對嘉和郡主的侮辱,心裏不忿,站起來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再多的後來者,也是我姐姐的光榮,你陰陽怪氣說什麽呢?”

“可不是光榮?”世子爺哈哈笑起來,“這不,人家拿三十萬兩的聘禮娶你姐姐呢,滿京城的姑娘家,都配不上這麽重的聘禮吧?”

世子爺再說反話。

能拿得出來,自然是光榮的。

可是,陳璟拿得出嗎?

今天這件事,無非是個笑話罷了。

世子爺心裏得意洋洋。

鄭王和三太尉沒開口。一個是父親,一個是胞兄,他們雖然不把嘉和郡主當回事,倒也不至於附和侮辱她。

鄭王極度的重男輕女,女兒在他眼裏就不是人,不過是賠錢貨罷了;而三太尉早年跟著他父親在西南,家裏除了母親,他和其他人也沒什麽感情,包括嘉和郡主和五太尉這兩個同胞弟妹。

“陳兄弟,你的聘禮什麽時候到啊?”世子爺見五太尉快要哭了的樣子,也不跟他鬧,隻是把矛頭轉向陳璟。

“巳正。”陳璟解釋說,“錢莊拿出現銀,也要周轉,不是說拿就拿的,故而我們商量好了,他們巳正把銀子抬過來......”

“再有半個多時辰,就是巳正了。”世子爺哈哈笑道,“陳兄弟,你別是再耍什麽滑頭吧?”

“是請了什麽人來說情嗎?”三太尉接口。

“陳兄弟,我勸你一句,若是真的沒錢,拿不出這聘禮的銀子,還是早點說,免得到時候難堪。三十萬兩,幾世的富商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家底吧?”世子爺越說越沒有顧忌,終於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三太尉也覺得陳璟很緊張,不過是拖延。

於是,他們兄弟越說越過分,來打擊陳璟的自信心,讓他心裏崩潰,還沒有等到救兵,就先投降。

世子爺和三太尉一唱一和,還偷偷看楊之舟的臉色,見楊之舟不敢露出嗔容,這兄弟倆更來勁了,越說越刻薄。

“......誰不想娶個郡主,平步青雲?那些讀書人,可是苦熬幾十年的光陰,才能娶望族女。而我們家郡主,不僅僅是望族,那是宗族啊。

陳兄弟既然有此宏圖大誌,與其狐假虎威,還不如回去閉門苦讀。到時候考個進士,別說三十萬兩,就是三百兩,都能娶個豪門貴女呐。”鄭王世子搖頭晃腦的說,字字句句似尖刀,無不刻薄。

“正是這話,別看楊國老有權有勢,卻不能幫你搶親啊。”三太尉接口。

現在連楊之舟都諷刺上了。

鄭王含笑,看著兩個兒子諷刺楊之舟,心裏格外舒坦。他不敢得罪楊之舟,但是他的兒子們,不過是小輩,口無禁忌,罵了楊之舟也是白罵。

楊之舟還能自降身份,跟小輩一般見識?

他們惡毒諷刺的話說了一籮筐,終於前頭的小廝進來稟道:“萬德錢莊送了現銀來,說是陳公子讓送過來的。”

鄭王大吃一驚。

假如來的是另一個權貴,鄭王倒也不驚訝,畢竟三十萬兩,那得是天下排得上名號的富商才拿得出來的數目,陳璟拿不出來是正常,拿得出來才有鬼了。

可是,錢莊的人來了,說明陳璟拿得出來。

鄭王心裏驚愕難當。

他兩條濃眉深深蹙起來,那邊錢莊的大掌櫃,已經客客氣氣進了院子。

他把莊票給陳璟,然後讓人把銀子全部挑擔著,放到了院子裏。

陳璟先出來,楊之舟跟隨。

鄭王、世子爺和三太尉、五太尉也連忙出來看。

初五這天,稀薄的太陽掛在樹梢,泛出點點金光。那金光照在雪白的銀子上,滿院子一片白光。

陳璟親自看了看,轉身欲請鄭王過目,一轉身卻見鄭王父子四人,全部張大了嘴巴,跟釘在門口一樣,全都不能動彈了。

他們眼睛裏流光溢彩,不知是精光還是反映的銀子光,徹底傻眼了。

ps:嘮嗑幾句:兄弟姐妹們都知道,我隻是在填坑,所以後麵不可能寫得多麽完美,僅僅是把坑填完,肯定會粗糙倉促的,所以大家不要鼓勵我,我每次看到大家的鼓勵,既愧疚自責,又無能為力,很難受。這書斷了半年,我真的撿不來,對不起,我隻能盡量把坑填完!再次對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