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的麵色沉得像冰塊一樣,也不答話,嬌叱一聲,再度提身撲上,渾似不要命了一般,或刺或削,或勾或劈,刀刀不離對手的要害。

“四弟”一時之間被逼得狼狽不堪,瞅了個空當趕緊抽出隨身的長刀,他倒也算聰明,隻是一昧防守,也不反擊。

紅葉對她的銀鶯短刀似頗為愛惜,每要與“四弟”長刀相交時便避了開去,“四弟”見她如此,愈發故意的用長刀主動磕碰,這樣過得片刻,紅葉雖仍在主動進攻,優勢卻已不再如開場那麽明顯。

紅葉越鬥心裏越急,體力也下降的越來越明顯,額頭滲出細微的汗珠,呼吸也粗重起來。

“四弟”見狀更是得意,開口調笑道:“紅葉妹妹,我們就要是兩口子了,沒來由在這裏打來打去叫人看笑話罷?”

紅葉依舊不語,隻是心情明顯愈加急躁起來,有好幾次都險些被“四弟”的長刀傷到,連攻勢也漸漸沒有了,開始越來越多的被動招架。

眼見日頭升高,兩人已鬥了超過半個時辰,紅葉暗道這樣不行,瞅見“四弟”長刀斜劈下來,咬咬銀牙,腳下橫向一跨,想要躲過這一刀,卻不料有一根枯枝橫在那裏,踩上之後腳下“吱溜”一滑,頓時仰麵便倒!

葉蕭見了,心兒沒來由地又是一顫,正猶豫間,卻見事情又發生了變化。

“四弟”見狀大喜,急忙收住刀勢,生怕傷了紅葉,欲將長刀橫於其脖頸逼她認輸。剛竄到跟前,紅葉身形卻突然一穩,右臂如蛟龍般翻起斬向“四弟”手臂!原來紅葉早已看到足下的枯枝,卻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引誘對手冒進。

“四弟”駭然失色,情急之下丟掉了長刀,但看來卻仍是免不了斷手之厄!

眼見就要血光四濺,紅葉卻收回了銀鶯刀,靜靜站於一旁不發一言,“四弟”手忙腳亂的撿起長刀,臉色也是一片驚懼不定。

就在此時,場中突然響起了蕭鷹低沉沙啞的聲音:“小四,紅葉方才手下留情,你可願認輸?”

“四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遲疑了片刻回答道:“大哥,今日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合歡木’既然還在我手中,那便不算輸!”

旁邊眾人停止了歌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顯然是對“四弟”的這種行徑頗感不齒,“四弟”隻當未見,兀自惡狠狠的看著紅葉煞白的俏臉。

蕭鷹仰天發出一聲長歎,示意眾人安靜,然後麵無表情的說道:“紅葉,無論今日發生何事,慕容部落永遠都是我蕭氏部落的朋友!”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四弟”更是臉色大變,紅葉則難以置信地望了蕭鷹一眼,眼眶頓時泛出了晶瑩的淚花,轉身過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葉蕭不知道蕭鷹此話為什麽會引起如此大的反應,在場的其他人可是清清楚楚。

做為可魯草原上百部落中的一支,蕭氏部落在蕭鷹的帶領下,將臨近的部落滅得七七八八,風頭之勁一時無兩,慕容部落作為與其相鄰的龐然大物,已經成為蕭氏部落向外發展的絆腳石,兩者之間的形勢,已如針尖麥芒一般。

慕容紅葉是慕容部落族長慕容長天的小女兒,而“四弟”蕭豹則是蕭氏部落族長蕭雲飛最寵愛的小兒子,他們之間的親事,代表著雙方結盟的意願,代表著維持和平的可能,紅葉逃婚,還可以說是小孩子鬧脾氣,但如果剛才真的傷到蕭豹,那慕容部落就將承受蕭氏部落傾族的怒火!

蕭鷹是蕭氏一族能迅速崛起的最大功臣,他的勇猛讓草原上所有的戰士欽佩,他的公正讓所有的對手都敬服,他的豪氣可以感染所有與他相處過的人,蕭鷹說出的話,草原上沒有人敢違逆!蕭鷹說慕容部落是蕭氏部落永遠的朋友,那便是!即使今日,蕭氏族長最寵愛的小兒子被斬殺於慕容紅葉的銀鶯刀下!

因此眾人才會有那麽激烈的反應,因此刁蠻無比,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的慕容紅葉才會流露出了軟弱的一麵,因為蕭鷹向她承諾的,是整個慕容部落甚至是整個草原的和平!

一度停止的歌謠再度響起,曲調卻已完全不同,不再像一個癡情的漢子那麽悲涼無奈,卻多了一份隻屬於女子的纏綿和哀傷。

慕容紅葉冷冷地看了蕭豹一眼,語氣就像手中的銀鶯短刀一般寒氣逼人:“蕭豹,‘合歡木’和我的屍體,你要哪個?”

蕭豹的眼神閃爍不定,嘴裏卻生硬無比的說道:“紅葉妹妹,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你願不願意。”

“蕭豹……”葉蕭的瞳孔驀然一縮,嘴裏咀嚼起了這個名字。

慕容紅葉再不答話,揮起一片雪花也似的刀光撲了上去,蕭豹隻是不理,如靈蛇般遊走於場中各個角落,靜待對手消磨完最後的銳氣。

鐵鍋下最後一絲火光也行將消失……

觀戰的蕭鷹麵露不忍,轉身獨自喝起了烈酒。

葉蕭的手臂抬了又抬,最終還是頹然地放了下來。

慕容紅葉攻勢更疾,她早已完全放棄了防守,滿身上下盡是破綻,蕭豹卻反而變得投鼠忌器,狼狽不堪起來。

“錚!”

雙刀相擊,發出清脆的哀鳴,慕容紅葉終於不再顧忌自己的銀鶯短刀,狠狠地架住了蕭豹手中的長刀,蕭豹一擋來勢,然後奮力將銀鶯刀向外推去。

慕容紅葉體力不足,卻紮起馬步堅持不退。

蕭豹的長刀已壓到了她的額頭,慕容紅葉卻突然一閃,和長刀黏在一起的銀鶯刀順勢下拉,削向蕭豹握刀的手掌。

蕭豹單手上提,以刀尖劈向慕容紅葉麵門。

慕容紅葉毫不理會,刀勢更疾,竟似打定主意生受一刀也要斷其五指!

蕭豹無奈之下鬆開刀柄,卻又趁勢一拳砸向紅葉,紅葉短刀一揚,將蕭豹長刀挑飛,複又不管不顧,一刀斫向蕭豹手臂。

蕭豹側身一仰,讓過慕容紅葉劈來的一刀,腳下卻趁勢一勾,踢向慕容紅葉的膝蓋。

慕容紅葉猝不及防被拌個正著,身體踉蹌著向前撲去,正好看到鐵鍋裏飄**的熱氣已若有若無。

慕容紅葉一個空翻,穩穩落在了地麵上,但卻沒有再回頭繼續廝殺,隻是輕輕地揚起了左手,捋了捋因為激烈打鬥而有些散亂的長發,然後揚起銀鶯刀,以刀麵為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就如每個女子早晨起來都會做的那樣,平和而又慵懶。

“阿爹,阿媽……生下來容易,怎地要活下去卻如此艱難?”慕容紅葉喃喃自語,聲音雖小,卻如重錘般砸到了耳力視覺遠超常人的葉蕭心間,兩人之間那一點小小的芥蒂,刹那間便已不翼而飛。

生下來,活下去!

前世濃情,化為今生的執念,在這一刻,這誤墜凡間的精靈,這柔弱的紅衣女子,就是他的天,他的地,就是他重獲新生後唯一的意義!

銀鶯刀閃電般刺下!

眾人一片驚呼,誰也沒料到慕容紅葉竟然如此剛烈,寧死不從!蕭鷹猛一回頭,水囊失手墜下,濺起一地濃烈的酒香。

“當!”

一聲脆響,慕容紅葉隻覺虎口一麻,五指驀然鬆開,失控的銀鶯刀自胸口掉落,勾起一片耀眼的鮮紅後墜落地麵。

慕容紅葉嬌呼一聲,急忙掩住乍現的一片雪白,又是羞惱又是驚疑地望向四周,卻見一直陪伴她的老者興奮地拿著一樣東西跑了過來,口中大喊著:“小姐……”

那是……合歡木?

蕭豹抬起右足勾向慕容紅葉的膝蓋,左臂也很自然的向後擺去,雖然感覺觸飛了什麽硬物,卻混沒在意。眼看著慕容紅葉被勾到向前翻了出去,心中大定,知道這刁蠻的美人再也沒辦法與他纏鬥了。

瞅瞅明顯已經冰涼的鐵鍋,蕭豹決定上前表示一下自己的大度和關心,卻看見慕容紅葉以刀為鏡,自顧自憐,不由暗笑起這世間的女子盡皆如是,刁蠻剛強如慕容紅葉也未能免俗。

剛剛停下腳步,想靜靜觀賞一番佳人風姿的蕭豹,卻聽到了有人從身後跑過來,大笑著喊道:“小姐……”

“笑?”蕭豹迷惑地回過頭去:“就是慕容家族的那個老東西啊?他手上拿的是……”

……合歡木?

蕭豹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腋下,那裏已空空如也。

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合歡木悄無聲息地就被破成了兩半,慕容紅葉隨手甩給了呆若木雞的蕭豹一塊,然後在老者臉上獻上一記熱情的香吻,隨後就像個孩子般在場中蹦蹦跳跳,嘴裏哼著自在的小調,歡快地如同精靈一般。

“這才對嘛……該死的風沙!”偷偷抹了抹不太舒服的眼眶,葉蕭好像自戀,又好像是在自我安慰,從嘴角挑出一縷微笑:“男人嘛,對自己可以狠一點,對女人還是軟一點比較好!”

蕭鷹微笑著走到葉蕭麵前,令人吃驚地沒有露出生氣的樣子,隻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不:“兄弟,這事還沒完呢,你這手卻出的有些冒失了。”

葉蕭愕然,他知道自己暗地出手瞞不過蕭鷹,可什麽叫“事還沒完”?正待細問,卻見蕭鷹大笑著拖著他走到慕容紅葉身旁,高聲喊道:“烈焰銀鶯,今日為我們拉了一位好兒郎,對不對?”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慕容紅葉的俏麵頓時漲得比她的衣服還要紅,就似體內燃著一團烈火,看起來更是嬌憨可人。

葉蕭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心裏也亂成了一鍋粥:“怎麽回事?救個人就……成了上門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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