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平時並不喜歡湊熱鬧,隻是今天發生的兩件事都讓他不太痛快,加上修為麵臨著築基這個大瓶頸,一味苦修效果不大,所以才抱著發泄鬱悶的心思,繞過宏偉的議事堂,奔向蒼月門山門。
白玉山階華美依舊,一些外門弟子分站兩側,統一身著藍袍,個個精神抖擻,敲擊奏響一些葉蕭叫不上名字的器樂,仙音繚繞盤旋,背後還有珍獸靈禽奔走低飛,綠毯之上白霧氤氳,看起來著實有那麽幾分排場,卻又不失清新雅致。
“這麽隆重,來的到底是誰?”如果隻是一般的客人,隻要出動記名弟子就可以了,稍微重要一些的,也無非就是再加幾個人而已,像今天這樣出動外門弟子奏樂的,那可是非常少見,葉蕭估摸著來賓就算不是一派之尊,那也是大宗長老級別的。
葉蕭和一幹看熱鬧的記名弟子,都隻能在遠處靜靜觀望,好在他們個個都耳聰目敏,倒也不虞錯過什麽,不多時,就見幾位老者緩步拾階而上,個個都長衫大袖,仙風道骨,外事長老天蒼子也在其中,在他們身後,則是幾位年輕後輩,也同樣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咦,能出動內事長老迎接的客人,到底是什麽來頭?諸位師兄弟,你們誰知道啊?”就在葉蕭暗自猜測的時候,旁邊已經有位仁兄忍不住低聲打探起來。
“內事長老?這位師兄請了……”葉蕭心中一動,轉頭向那位眼珠子亂轉,個頭不高,正一跳一跳的仁兄施了一禮,道:“師弟我初來乍到,對門中情況還不太熟悉,師兄可否指點一二?師弟我這裏先謝過了!”
“不客氣,不客氣,嗬嗬……”這位仁兄聽到有人詢問,頓時就眉彩飛揚,強行壓抑住興奮的聲調,為葉蕭介紹起來,隻是說到來賓,才撓了撓腦袋,露出尷尬之色,隻是有和葉蕭差不多的推測。
內事長老天涯子,是位青袍的瘦削老者,看起來約有五六十歲,麵色蠟黃,除了雙目之間偶有精光射出,倒也看不出什麽攝人的氣勢,不過據那位仁兄介紹,天涯子的修為在蒼月門中可是數一數二,甚至比掌門天木子還高,雖然還掛著內事長老的頭銜,但平日都在自己的洞府苦修,久已不問世事,這也再一次證明了蒼月門對來賓的重視。
蒼月門出動的另一位比較有分量的人物,則是年輕到讓葉蕭吃驚的執法長老天星子,看來最多三十出頭,拖在隊伍最後,白袍冷麵,神情淡漠,相貌倒是俊秀,可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冽,他也是蒼月門中近年來的一位傳奇人物,不到三十便結丹成功,被門中弟子視為偶像,深得一幹長老器重。
“看來來賓的身份地位不會太高,不過對蒼月門應該有重大幹係……”葉蕭一邊聽著介紹,一邊暗自點頭,他前世也沒少參加這樣的迎來送往,隻要清楚賓主一方的情況,那另一方也就能揣摩出個七七八八。
“幾位家主,請到議事堂小坐片刻,掌門馬上就到!”此時,一行人等已即將走完玉階,天蒼子跨前一步,手臂虛揚,做出請的姿勢。
“家主?”話一入耳,葉蕭便覺心中一驚,愈發的聚精會神起來:“不知道是否有吳王兩家家主?”
“叩見家主!請家主為我等做主!”
正在葉蕭有些提心吊膽的時候,身後突然一陣騷亂,幾個記名弟子不顧一切地擠開他們,衝出去後就拜倒在地,語帶哭腔,葉蕭對他們依稀還有些印象,就是當初和王豪吳飛揚一起的那幾位,這也讓他的不安更加強烈。
這突如其來的攔路喊冤,讓場麵頓時略有些騷亂起來,當先的天蒼子麵露尷尬之色,好像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那位天涯子長老的神情卻依然波瀾不驚,好像已經神遊天外,隻有拖在隊伍最後的天星子,朝前跨了幾步,雙眉一揚,一股殺氣登時彌漫全場。
葉蕭離他尚有十幾丈遠,也覺寒氣襲人,肢體都有些僵硬起來,那幾個記名弟子首當其衝,表現得更是不堪,爬在地上頭也抬不起來,抖動得篩糠一般。
“起來說話,你們現在都是蒼月門弟子,還有沒有規矩?!”天涯子身旁的一位圓臉老者,眉頭一皺,似乎顯得不太高興,袍袖一拂,沉聲嗬斥道。
仿佛一陣溫暖的春風吹過,驅散了場中無邊的寒意,葉蕭感覺全身一暖,有說不出的愜意舒暢,那幾位記名弟子停止了顫抖,卻沒有依言起身,反而變本加厲地磕起頭來,悲呼道:“請家主,長老做主!”
圓臉老者尚未開言,天星子的臉色就已變得陰冷起來,眼神死死地咬住了那位圓臉老者,毒蛇樣的陰狠,緊接著他朝前再跨一步,幾乎就到了隊伍最前,雪白長袍無風自動,發出獵獵聲響,目光的焦點始終未變,挑釁之意不言自明。
圓臉老者神色不變,但身子卻是一緊,腰杆微微蜷起,就像張拉滿的大弓,旁邊幾位不知來路的賓客,也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好像要與圓臉老者共進退。
這樣一來,場中的形勢頓時緊張起來,連葉蕭都看的一清二楚,天蒼子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搓著雙手欲言又止,往日從容的氣度,早已不知被丟在了那裏,猶豫了半天,還是悄悄地退了一步,望著不發一言的天涯子若有所思。
“哈哈哈,幾位家主,老朽因為俗事纏身,怠慢了幾位,還望見諒!”驀然間一聲爽朗的長笑,自遠處響起,初聽最少也在百十丈外,待葉蕭等弟子聞聲望去,卻見一青色人影大步而來,幾個呼吸間便連眉目也看得一清二楚。
老者方臉大鼻,麵色紅潤,頭上的道髻挽得一絲不苟,袍袖揮拂間獵獵作響,無論是氣度風采,都出色之極,待到更近一步,葉蕭才發現他足尖隻是虛點,根本就沒有觸地,竟是淩空而來。
“是掌門,是天木子掌門啊!好家夥,這次可真是來著了,上次見到掌門,還是三四年前……”葉蕭旁邊那位很有追星族氣質的八卦男,很是激動地揪緊了葉蕭的袖子,臉色漲得通紅,那可笑的樣子,倒是消弭了葉蕭心中的幾分緊張。
天木子的到來,讓眾人的神色都是一鬆,隻有天星子似乎還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退到了隊伍後麵,反倒是天蒼子不知為何地有些緊張起來,而那位深不可測的天涯子長老,依然如古井不波。
“幾位家主,還請議事堂裏就坐!”天木子到了跟前,又是一聲長笑,掃了全場一眼,招呼了那幾位家主一聲,然後指著拜倒的記名弟子開口道:“你們幾個也一起進來,有什麽話盡管直言。”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葉蕭感到天木子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微微地頓了一下,讓他不禁有些愕然。
天木子金口一開,眾人無不遵從,那幾位膽大包天的記名弟子,更是連頭也不敢抬起來,跟在隊伍末端魚貫進入議事堂。
“可惜隻是驚鴻一瞥,可惜隻是驚鴻一瞥呐!”旁邊圍觀的弟子們,見此情形,也都紛紛散去,隻有葉蕭身旁的那位仁兄,還是滿臉意猶未盡地感歎著。
“這位師兄,不知可有時間為師弟解惑?”葉蕭本也想就此告辭,聽了他的感慨,忽然心中一動,拱手道。
“有什麽話,盡管問!我包達庭絕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誰叫咱們都是蒼月門弟子,咱哥倆又這麽投緣呢?”這位仁兄一拍胸脯,很有些豪氣幹雲地說道。
“包打聽?”乍聞這位仁兄自報家門,葉蕭差一點就嗤笑出聲,好不容易才強行忍住,卻見這位包達庭還是滿臉豪氣的樣子,便苦苦壓抑著輕笑道:“那我們師兄弟倆就邊走邊談好了,方才聽聞師兄老早就已見過掌門,師弟可羨慕的很呢!”
“原本我們家老頭子的意思,是要我走仕途的,所以才起了這麽個名字,後來機緣巧合才拜入蒼月門。”像葉蕭這樣的反應,包達庭大概也是見多了,略微解釋了一下,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其實葉蕭對天木子倒沒多大興趣,他也不相信從包達庭一個記名弟子這裏,能獲取什麽秘辛,之所以從天木子開始,隻是抓住了此人愛炫耀的心理,以此來打開缺口,然後才不露聲色地套問起自己想知道的東西,那幾位攔路喊冤的弟子的來曆,就是重中之重。
這位仁兄也不愧包打聽之名,三言兩語便將幾人的來曆抖落地清清楚楚,三個姓吳,兩個姓王,還有一個複姓上官,都是出自修行家族,和王豪吳飛揚他們一起,沒事就結交一些沒背景的弟子,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團夥。
“王豪那小子還找過我,說什麽要是不能通過測靈會,就推薦去他們王家繼續修煉,隻要說是他介紹的就行,我呸!把老子當什麽人了?”包達亭說得唾沫橫飛之際,忽然狠狠地淬了一口。
“那是,師兄滿身正氣,自然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汙。”葉蕭敷衍了一句,心情卻已沉到了無底深淵,事情再也明顯不過,幾位來賓的身份也已呼之欲出,那幾位弟子所謂的冤屈,毫無疑問就是王豪、吳飛揚,還有王千失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