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幫人的離去,他們身後的密林裏也發出淅淅簇簇地聲響,似乎有萬千蛇蟻爬過,又似乎有無數走獸穿行,餘音久久之後方才平息。

在大漢臨走前望了一眼的地方,**起一陣水樣的波紋,出現了兩道詭異的人影,一個全身上下黑氣繚繞,連身材麵目也看不清楚,另一個則身材枯瘦,籠罩在一片血光之中,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張幹癟的臉,乍現之後,便是一陣濃烈到刺鼻的血腥氣息。

黑氣中伸出一隻極為蒼白的手,做了個掩鼻的姿勢道:“影殺你這個老家夥,現在好歹也是結丹期的高人了,就不會收起這身討厭的味道?”

血光中那張幹癟宛如骷髏的小臉,頓時一陣扭曲,冷冷地道:“魂煞,你要是不喜歡,那就換個海魔來!”

被稱為魂煞的人影發出桀桀怪笑,麵部的黑氣也一陣翻騰,用一副極其尖細的嗓音道:“這我可不敢,好不容易才從海鬼晉升海魔,還指望著趁這次的事情,能立點功勞,得到海王大人的賞識呢!”

影殺不語,半晌後才道:“靈獸塢不戰而退,你看是何原因?”

魂煞一愣,道:“我跟你都是結丹初期,難道我就能聽到隔音罩裏的話?”

“那隻雜毛鷹有點古怪!”影殺頓了一下,又道:“帶頭的那個小子也是!”

“那小子不過築基後期修為,可就連蛇媚那個老**,看來也對他忌憚三分。”魂煞略加沉吟,恨恨道:“那些結丹初期和築基後期的堂主副堂主,對他也是言聽計從,偏偏那幾位結丹中期以上的老東西,就沒有一個閃麵的,這麽重要的行動,也不知道噬天這位靈獸塢宗主,到底再搞什麽鬼!”

“他們來了,我們死!”影殺的語氣還是那麽冰冷,就連談起自己的生死也是如此。

“那倒是!”黑氣中的魂煞一陣苦笑,隨即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望著影殺冰冷的麵目道:“你是說……?”

“棋子,或者說是棄子,我們都是!”影殺難得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魂煞隱藏在黑氣中的,本就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刹那間蒙上了一層死灰的顏色,他跟影殺從開光期就結識,深知這位好友雖不太說話,但往往能一語中的,判斷也很少出錯,可他野心勃勃地請命而來,難道真的被當成了棋子甚至是棄子?

沉默了半天,魂煞再度苦笑道:“那我們該怎麽辦?現在這樣,算是完成了任務嗎?海王可是吩咐我,一定要打探清蒼月門的真實實力!”

“如實稟報!”影殺用一雙血紅的眸子看了看魂煞,這位他在血影門之外,唯一稱得上朋友的失魂海新晉海魔,難得地安慰了一句:“我的任務也是如此!”

說完之後,影殺便化作一道血光飛速遁去,留下魂煞在原地徘徊不定,隨後就再次露出一個他修行上百年也沒有幾次,卻在短短片刻就已成為習慣的苦笑,翻卷起一身黑氣,向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蒼月門的眾多低階弟子或是興奮,或是頹喪,又或是一臉好奇地列隊站在蒼月峰的廣場上,等待著本屆測靈會的正式開始,他們中有些是通過了早上測試的幸運兒,還有些則不幸被涮了下來,其餘的全是入門還不足五年,修為也沒到開光後期的記名弟子。

沒有人意識到,一場他們連炮灰也沒資格做的大戰,剛剛和他們擦肩而過。

一場中高階修士之間的交易會,也在此時將將落下帷幕,天木子一聲朗笑,帶著數位蒼月門的長老走進現場,向著眾人拱手禮道:“宗門事務繁忙,對諸位有所怠慢,還望諸位道友海涵呐!”

修行界中實力為尊,蒼月門雖然今不如昔,可僅憑一個結丹後期的天木子,就足以讓在場修為最高不過結丹中期的散修和家主們笑臉相迎,天木子這番客套話,換來的自然是一片謙虛和玩笑之語。

“諸位道友,還請移步典禮現場,那裏還有二位貴客在等著諸位呢!”天木子一掃全場,笑吟吟地道。

“還有貴客?那會是什麽人?”

“為何今天才到,難道就不怕失禮?”

“為何不與我等一起,莫非是不屑麽?”

天木子的話,頓時引起了一片猜疑,不過在場的無一不是人精,自然不會將這些心裏話宣之於口,見到天木子滿臉微笑,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就由著他賣關子,跟在後麵去了典禮現場。

畢竟是修行中人,典禮現場布置得脫俗到了簡單的地步,一道拱形的七彩玉橋橫跨前方,虛幻耀目就似彩虹一樣,應該就是所謂的主席台了,玉橋之上,兩道人影迎風而立,當真是翩翩若仙,不似凡塵中人。

這兩人一男一女,看來年紀都不太大,男的披著一頭散亂的長發,白衣赤足,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出塵不羈之意,女的則是一身淡青宮衫,眉目如畫,不能說是絕色佳人,但也自有一番雅致秀美。

“沉星穀洛雲衣?雲麓派青仙子?”

緊隨天木子身後的眾多結丹期修士,均是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似乎彩橋上的兩個年輕人,都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一般。

這兩個人的年齡,自然不像他們表麵所顯示的那樣年輕,但實際上也沒超出多少,不過三十出頭而已,都是結丹初期的修為,這麽年輕的結丹修士雖然不多,但修行界也能找出幾個,至少蒼月門裏就有一位天星子,然而這並不是眾人驚呼的原因,他們的身份,還有他們站在這裏所代表的意義,才是值得這幫散修家主們細細思量的事情。

洛雲衣和青仙子都是修行界中難得一見的天才,這一點毫無疑問,而洛雲衣同時還是漢國修行界第一宗門,沉星穀穀主枯木老人的親傳弟子,至於青仙子的情況,也跟他差不多,是雲麓派宗主夫人的嫡親孫女。

而這兩派自從幾百年前蒼月門沒落之後,和蒼月門的關係雖稱不上形同陌路,但也絕不融洽,甚至還時不時地有一些派中弟子相互交惡的傳聞,最終的結果當然是以蒼月門弟子的落敗居多,不過這也體現出了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那就是僅僅維持表麵和平而已。

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那就休想得到別人的尊重,這是到哪裏都一樣顛簸不破的道理。

如今這兩位身份特殊的人站在這裏,是否也意味著蒼月門和他們身後的勢力,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處的協議,還是說蒼月門自身的實力,已足以和這兩個實力遠超其它宗門的巨無霸比肩?

這個問題,才是在場賓客所關心的事情,尤其是走在隊伍最後的三位家主。

“吳兄,王兄,你們看這事……”首先耐不住傳音的,就是那位脾氣暴躁的上官家主。

“上官兄稍安勿躁,此時並不適合商議此事,還是靜觀其變好了!”吳蒼子眉頭微皺,明顯也是大感頭痛。

而那位始終不發一言的王姓家主,臉色更是沉得跟冰塊一樣,眼中時而陰狠,時而憂鬱,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

“嗬嗬,這位是沉星穀枯木道兄的弟子洛雲衣,這位仙子則是雲麓派萬華夫人的孫女青仙子……”

此時,天木子已經帶著眾人走上了玉橋,把洛雲衣和青仙子簡單地介紹了一番,這當然隻是走個過場,他們的大名,甚至更超過在場的一些上百歲的老家夥,不過自然不會有人點破這一點,彼此都說一些久仰大名的廢話,點頭謙虛一番了事。

接下來就由天木子首先講了一番廢話,大意就是希望諸位弟子好好修煉,早日築基雲雲,隨後則由幾位家主講話,因為蒼月門很多弟子,都是出自他們的家族,所以這幾位家主的現身,倒也哄起了場中的氣氛。

葉蕭站在這些弟子中間,再一次體會到了自己的落寞與不合群,法力已經恢複所帶來的喜悅,雖沒有衝淡那種悲涼,但卻激起了一種與天下為敵的豪氣,力抗巨力熊,渾身沐獸血的那震撼一幕,同樣也在深深地刺激著他。

葉蕭不會忘記,在他赤手斬殺巨力熊前後,那築基期的一老一少,在態度上的鮮明變化,這讓他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實力所帶給他的優越感,還有那種恣意縱橫的舒暢和快意,男兒就當如此張狂霸道。

“至於那個神秘的挑戰者,我不知道你是誰,又是為了什麽,這些對我來說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將戰勝你,打倒你,真真正正跨出我成為強者的第一步!我葉蕭來到這個世上,一無所有,那就讓我用拳頭打出你們的尊重來!”

葉蕭也不會忘記,他在離開議事堂時所收到的那句傳音,然而經過疤臉老者天狂子一番堪稱殘忍的折磨,又憑著服食過洗髓丹的強行斬殺了巨力熊之後,他的心境乃至實力,都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一股豪氣和霸氣開始在胸膛激**,不知不覺中已改變了參加測靈會的初衷,他要以一種橫空出世的姿態去奪取第一。

對於彩橋上那一男一女的身份,葉蕭並不清楚,不過也知道肯定非比尋常,一眾賓客甚至包括天木子,都對他們畢恭畢敬的情形,可是清清楚楚地擺在那裏,然而這些卻隻激起了葉蕭心底的一絲冷笑。

“終有一天,你們都將在我腳下臣服!憑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我的雙拳和實力!”

葉蕭如是道。